第64章 出仕南宋(上)
完顏康開始擔憂時卻不知道,完顏洪烈與黃藥師,此時距離牛家村也不過只有半日的路程了。
一輛牛車緩緩的在路上行着,北宋失了燕雲十六周,南宋卻連大半個北方都沒了。馬匹在南宋實在是稀罕,即便是官員也大多只能讓牛拉車,所以,這牛車自然不是什麽少見之物。不過這趕牛車的人,卻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個車把式。
而他也确實不是個車把式,這人雖然身着短衫布衣,但卻分明是黃藥師。
看了看天色,黃藥師知道在天黑之前,左右他們是趕不上宿頭了,那與其繼續趕路,不如趁早找個休息的地方,反正到牛家村也不急在這一日半日的。正好前邊有座河神廟,他便将車停在了門口。
黃藥師撩開牛車的車簾,車裏邊躺在棉被上閉目而眠的自然就是完顏洪烈了。
“到什麽地方了?”
“吵到你了?”
“沒,一直沒睡着。”
“車上太颠簸了?”
“……”
完顏洪烈不答,黃藥師也不追問:“下來歇歇吧,在這裏将就一夜,明日應該就能到牛家村了。”
完顏洪烈點頭,但眉頭卻微微的皺了一下,雖然他極快的便恢複如常,但黃藥師卻看得清楚,但與方才一樣,他也同樣并不追問。只是小心攙着完顏洪烈下了車,又用車上的被褥皮子為他鋪了個還算舒服的床,這才開始準備起兩人的晚飯。
至于為什麽完顏洪烈要讓黃藥師攙着,自然不是親王的脾氣發作,要人伺候。看他右臂用布條吊着,左腿行動起來也不方便,便能大致知道原因了。
而為什麽以黃藥師的傲氣,竟然能如此心甘情願的照顧人,這卻要從兩人跌下山崖後,黃藥師醒來說起了。
當初黃藥師失去意識,一是因為內力耗損過度,二是因為內腑震傷,但他實際傷勢卻也并未太重。昏迷了一段時間,內力漸漸恢複,身體自行調節,也就蘇醒了過來,結果這一睜眼,即便如東邪,也被吓得幾乎失了呼吸。
在他身邊不遠處竟然有一條黑皮白底的巨蟒,而完顏洪烈滿身是血,竟然正被巨蟒如人腰一般粗細的身體卷在正中,分明是這蟒要生吞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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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藥師猛的躍起,一掌拍在巨蟒身上,竟硬生生的将這蟒蛇拍成了兩段。将完顏洪烈拽了出來。手指一探,萬幸鼻息尚在。黃藥師強運真氣助他推宮過血,總算是穩住了他傷情,只是完顏洪烈身上,不止右臂與左腿,就是肋骨也斷了幾根。
簡單處理了完顏洪烈身上的傷勢,黃藥師要自蛇身上撕些肉來做兩人的吃食。卻未曾想再看蛇屍他才知道,這蛇再被他拍短之前,便早就死了,蛇腹上有一道兩尺多長。只是蛇死尾不死,因此他睜眼時看到的蛇尾在動。
他還在蛇被開了膛的身體裏找到了一把匕首,這匕首正是完顏洪烈的。于是想一想便知道了,完顏洪烈遇見了這巨蟒,心知跑不掉,但若要正面狙殺他卻又沒那個能力。便幹脆将匕首握在手中,等巨蟒自己送上門來。
——這種巨蟒一般無毒,捕獵時都是纏緊獵物,将獵物硬生生勒死,之後吞掉。而完顏洪烈握着匕首,巨蟒一纏,反而是将自己無鱗片保護的柔軟肚皮送了上去,它纏的結果就是自己将自己刨開,且纏得越深,匕首割得也就越深。
該說是蟒蛇最後自己殺了自己,不過這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并不容易。單說握着匕首等蛇來纏,稍微膽量小一點,就絕對做不來。更不用說蟒蛇沒死之前,被緊勒着也絕對不是好受的,若那時候匕首一個握不穩,蛇只是傷了,那一樣是死。
先前黃藥師還以為完顏洪烈是為了救他舍身喂蛇,但以他的傲與邪,非但并不覺得感激,反而還有些不屑與不快,只因為這是半點反抗也沒有,自尋的死路。如今知道完顏洪烈這是死中求生,除了詩詞歌賦,經史子集等等那諸般紙面上的東西外,黃老邪對他還多了些別樣的激賞。
之後,因為完顏洪烈傷勢頗重,不好移動,兩個人再山中呆了一月有餘,這才離開。
也便是這四十多天,兩人雖然是住在山洞中,吃的是野菜獸肉,喝的林溪山泉,能做調味的只是無意中尋到的洞中石鹽。于兩人過去的生活相較,這些日子可算是寒酸得很了,不過兩個人卻過的惬意快活,并不枯燥苦悶。
完顏洪烈是依稀覺得,如此和另外一人談經論史,似曾相識。他此時才是真正信了,當初他與黃藥師或許确實有情,不過他既然答應了康兒斬斷這份情,那就只能斷……
于二人的相處,黃藥師卻是已經習慣了,畢竟原本在臨安是他們倆也曾如此談笑,不過,如今卻不知為何,比臨安時越發輕松了。且兩人偶爾碰觸,他原以為根本沒被記住的一些“往事”,卻偏偏時不時的浮現,竟然弄得他也手足無措起來了。
第二日傍晚,兩人到了牛家村。第三日時完顏康得了消息,正好隔了一天,三人便從偏僻小村回到了牛家村。不過三人把那小酒館裏的傻姑娘也一通帶回來了,只因為她竟然算是黃藥師的徒孫——黃蓉無意中在那破敗酒肆中發現了一個密道,密道中不但有滿滿一箱的珍寶古玩,還有兩具屍首。其中一人正是被黃藥師打斷雙腿逐出師門的土地之一,曲靈風。
原來曲靈風為重回桃花島,四處尋找可重得師父歡心的寶物,甚至偷進了皇宮大內,被宮中高手追殺,與對方同歸于盡。留下的女兒,也不知是天生呆傻,還是因為目睹父親慘死得了失心瘋。
黃蓉對自家人最是護短,知道了傻姑是自家人,雖然她傻傻呆呆的,但也将她一同帶了回來。
黃藥師聽黃蓉講了始末,拍了拍傻姑的腦袋,便算是将她留下了。原本将徒弟們全都逐出師門,他也并非是不後悔的,只是驕傲如他,行既出,那便是錯的也是對的。況且,他原本的打算是女兒長大,他便随着愛妻而去,那徒弟們是否重新收回師門便都不重要了。
不過,現在……黃藥師忍不住看擡頭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那正是完顏洪烈此刻休息時的方向——人是他抱進去的。
“爹,咱們爺倆這下子可是湊成一對了。”完顏康說的是打趣的話,眉頭卻是皺得緊緊的。黃藥師已與他說了完顏洪烈的傷勢,真說起來竟然是比完顏康的還要嚴重上幾分。
完顏康歸是能有養好的一天,完顏洪烈這可是徹徹底底的傷筋動骨了,尤其是他的右手,說是骨頭寸斷也不誇張,莫說是現在,就是後世若是不碰上一個好醫生,想要完全康複也是極困難的事情。但完顏洪烈可是寫得一手好字,彈得一手好琴的……
“不礙的,看着嚴重而已,康兒倒是氣色好多了。”
“爹……都是孩兒的錯。”
“國事如此,奸佞當道,說起來,康兒還是力挽狂瀾之人,何錯之有?反倒是我,偏偏那種時候失了記憶。”
完顏洪烈忘了許多,但回來這一路上,卻也聽說了許多。雖然都是道聽途說之言,不足全信,卻也可以以之為據。在完顏洪烈看來,完顏康絕對是金國大大的衆臣,無奈有人背後捅刀子,他這個爹又沒了記憶,不足以為援。讓他這兒子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卻不得不隐姓逃亡。
完顏康被說得愧疚更深,不過他自然不是以金兵抗蒙古而愧疚,只是單純對完顏洪烈的愧疚。對金國大奸似忠這個詞,八成就是用來形容他的了。
“爹,您這段時間到底如何了?怎麽黃伯父看您的眼神有些不同。”完顏康不想再說金國之事,幹脆想起來了他和黃蓉定下的撮合兩個爹爹的約定——其實他并未看出來黃藥師眼神有何不同,倒是他爹被一路抱進房裏的時候,神色有些別扭。所以,這兩個人,八成還是有些問題的。
“胡說,能有什麽不同?”嘴上這麽答,完顏洪烈卻有些躲閃完顏康的視線。
“爹~~”剛叫出口,完顏康就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都學會歐陽克的調調了……
“我應了你的,就不會反悔。”完顏洪烈嘆了一聲。
“應了我的?”完顏康怔了一下,方才想起完顏洪烈應了他什麽,但他既然這麽說,那便是說……他真的動心了!完顏康先是一驚,接着又是一喜,這對他來說可是好事,“爹,您那個時候就誤會我了,您和黃伯父之前曾經有過一場誤會,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和他是真情還是巧合。我自己這輩子便是要和一個男人作伴了,怎可能反而反對您?”
“?!”
“爹,您和黃伯父若是……那可是好事,我和蓉兒也可變成親兄妹了。”
完顏康正想進一步撺掇他爹,忽然之前跑出去找仆人問歐陽鋒下落的歐陽克推門而入——都團聚了,救他叔父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歐陽克偶爾還是會有心有肺一下的——用比平常更怪異的調調道:“廣隸~你說的那個趙與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