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換錢
闫亮本以為得令送來這些東西會博得美人一笑,誰想美人靜默的看着一室的東西很久,臉上還是濃得化不開的郁結。
不是急着想掙錢,都求到自己這裏了嗎?怎麽見這麽多名貴的東西居然不高興?
闫亮想不通,不知道自己怎麽對僞裝的很無所謂,實際上很期待的司令報告。
邵昕棠待人都走後,一手扶着發脹的額頭,一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健安好奇的摸摸這個碰碰那個,不時發出細微的驚呼聲。
邵昕棠打量着小孩兒,小孩兒最近吃的好睡的好,身量長高了不少,骨頭上也有了些肉,腦袋看着也不是大的突兀了。從布匹中挑了暗藍色繡着細葉蘭花紋路的,和青色翠竹打底的布帛各一匹。其餘的都讓門外的小厮送去給沈財田班主,還有一盒子膳房齋的點心。
聶健安眼巴巴的看着整整一大盒精致誘人的各式小糕點被人拿走,口水都嘀嗒到髒兮兮的前衣襟上了。黑色的大眼睛裏盡是渴望,卻一字也沒有說,待人走遠了,才不舍的收回目光,伸手抹了抹口水。
一回頭,一塊兒拇指粗細、黃澄澄的的花生酥正舉到自己眼前。聶健安想也沒想一口咬住。直到香濃的糕點融化在自己口中,聶健安才像是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一般,擡頭,見自己的幹爹正一臉寵溺望着自己,又把一塊兒跟剛剛不一樣的點心遞到自己面前,聲音柔柔的說:“別吃多了牙疼,這一盒都是你的,慢慢吃。”
聶健安含着嘴裏海棠花香的糕點,眼圈泛着淚點點頭。他又想起了父母去世的那年冬天除夕之夜,他在舅舅家看着堂哥堂姐們吃着舅母做着熱騰騰的糖心油餅,每個人吃得油嘴麻舌,堂哥把他分得的那塊搶了去,幾個堂哥堂姐罵他是拖油瓶,說他克父克母,說他在這兒吃白飯……他哭,然後被舅母以喪氣的理由趕出去罰站。舅舅懼內,也只是長嘆了口氣……那年他才七歲,隆冬的天氣冱寒冷峭,寒凝大地,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會疼他愛他了……
看着一臉掩也掩不住慈愛的年輕的臉龐,聶健安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個人愛他,願意對他好……
上輩子生活富碩,就連家裏吃飯用的碗都是SWAROVSKI的水晶質地,什麽奇珍異寶,名貴古玩沒有見過。這些東西擺在富麗堂皇的家中确實也相配好看。但如今他都窮得叮當亂響,賣了身的人了,還裝什麽大爺,風雅高貴之類的都閃到一邊去吧,他現在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于是邵昕棠第二天,就把那個三尺來高的青花瓷用塊兒半舊不新,從舊衣服上拆下來的黑布裹了,夾着去了這裏最大的“秦氏當鋪”。幸好這個青花瓷薄如蟬翼,體型龐大,卻很輕巧。
邵昕棠進“秦氏當鋪”的時候正是晌午,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計正趴在櫃臺裏打瞌睡。這裏是秦氏當鋪的一個小分鋪,空間并不大,裝潢卻很精細,大廳四周都用了紅色桃木裝點,一排黑色生木櫃上可以擺放了幾件漂亮古物。櫃臺兩邊各有一個高木蹲,放着對稱的刻着繁複花紋的耳瓶。小小的一間屋子倒也看着精致讨喜。
邵昕棠打量了一圈,心中很滿意,遂敲了敲櫃臺上隔着的玻璃窗,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夥計,說:“叫你們的掌櫃來,給他看樣東西。”
掌櫃劉大生正在難得來巡查一次的小少爺跟前鞍前馬後,曲意奉承,問了小夥計來人什麽樣兒。小夥計形容說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穿着市面常見的灰色袍子,長相倒是極美。
劉大生聽了照着小夥計的後腦勺狠狠的來了一下子,壓低聲音怒斥道:“什麽人都想見我,我見得過來嗎?沒看見東家的小少爺在嗎,沒眼色的東西。”
小夥計剛睡醒,腦袋又被狠狠的打了一下,腦仁兒疼得嗡嗡作響,也是一肚子的火氣。遂怒氣沖沖的跑回前屋,始作俑者正身子挺拔俊俏的立在墩子旁,細細打量那對耳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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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計被眼前的美景所惑,說話的聲音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溫柔,:“對不住了,這位客人,正巧我們掌櫃有事走不開,要不您明天再來吧。”
邵昕棠皺了皺形狀完美的眉毛。他坐了半個時辰的人力車才到了這兒,就這麽無功而返了?
“你們掌櫃還要多久能辦完事情?”
“快了吧。”小夥計想了想,覺得東家的小公子肯定不能呆多久。
“那我等會兒吧。”
邵昕棠坐在大廳中央的八角桌上。伶俐的小夥計跑去後堂給他沏了茶,還大着膽子偷了掌櫃自己喝的大紅袍。
當鋪這個時候一個人也沒有,邵昕棠正跟小夥計聊天,就聽後堂走廊裏傳來腳步聲和談話聲。
小夥計忙撤到一旁,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口。邵昕棠見人要出來了,放下茶杯,站起身來。
紫色珠簾被從裏面掀開,發出清脆的聲響,邵昕棠回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在衆人的簇擁中緩緩走來。旁邊弓着腰為他掀起門簾的掌櫃一臉肥肉笑堆在一起,口裏叨念着:“這兒有門檻,少爺您小心!”
被稱為少爺的少年梳着偏中分頭,看起來溜光水滑好不俊俏,卻偏偏板着張粉嫩的臉頰裝成熟。可不正是榮少爺秦越榮是也!
真是冤家路窄!
邵昕棠與秦越榮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什麽也沒想就臉變了色,繃得緊緊的。秦越榮乍一見他,眼睛一亮,随即看到邵昕棠見到自己的變化,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掌櫃劉大勝是個有眼色的。一看這兩個年齡相當,大眼瞪小眼的小少爺就就知道他們相識,但但從這暗潮洶湧的眼波流轉間倒是不知道兩人關系如何。于是在這尴尬的靜默中慎重的輕聲問:“這位先生是?”
“就是剛才要給您看東西的客人,一直在這兒等着您呢。”小夥計不明就裏,巴巴的上前回答掌櫃的話。
怎麽說也是熟人,即使心裏再不情願,邵昕棠也站起身來,先朝站着不動的秦越榮打招呼,聲音客氣有禮:“真巧,榮少爺也在這兒。”
秦越榮看着邵昕棠微微彎起的嘴角,這種對待陌生人的客套虛僞笑容越看越刺眼。他想起邵昕棠坐在于戰南旁邊時,即使不笑,姿勢也是随意放松的,到了自己這裏,就笑得一臉防備,不知為何,心裏湧起一種從沒有過的委屈。
于是,他生硬的開口:“這是我家的産業,我來視察,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