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微生逆突然感慨道。他自小在島上長大,哪懂那些爾虞我詐,波詭雲谲,骨肉相殘的争鬥——這左丘懿和左丘宇便都是為生存而忙碌不已。
“左丘懿和左丘宇必會聯合。”藍游說道。
微生逆不愛多管閑事,只要不妨礙他辦事便好:“你幫我查左丘宇身邊的一個人,葉作塵。”
“是。”
燈火搖曳,像是與這皎月試比明,夏夜的蟲鳴永遠都在喧嚣着這黑夜,這不寧靜的夜注定了這不寧靜的人。
微生逆沐浴完畢,身着單薄素袍便端坐在臺案上仔細研究藍游拿來的卷宗,頭發上的水滴答滴答的流下來,浸濕了衣衫。
将卷宗看了一半,眼波顫動,似有水汽,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詳盡的了解他的爹,娘還有祖父。
卷宗上記載六百年前東之靖國,北之麓原國,南之首野國,西之卞國,中之無上國本屬一個統一的王朝大華王朝,只是後來分裂。靖國由褚陸開國,當年第七位皇帝褚空實行各民族一家的懷柔之策,消除民族隔閡,勤政愛民,對原配妻子甚是深情,只娶一妻後宮空蕩,如此仁君定是深得民心。
當時靖國将軍左丘亥是個仁臣智士,全力輔佐褚空,而褚空也是對左丘亥重任有加。可是後來左丘亥無故宮變,褚空葬身火海,而褚空之子褚佑一家陷入被攔殺與逃路之中,最後也被追兵絞殺,褚家無一幸存。
微生逆漠然地看着這些卷宗,內心卻如麻淩亂,實在是無法寧靜下來繼續翻閱。他以為看完卷宗後他會痛恨左丘一家,可是他沒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千年不變的定則。
褚家的結局他不會怪誰,他心亂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親人的存在——常年沉寂的心中寒潭忽然落入了一顆石子,濺起一圈圈漣漪,而後重歸寧靜,但那石子卻已永遠沉在了潭底。
微生逆剛将卷宗收起,擡眼便看到窗外的宋言初尴尬地站在那裏,二人目光相接,宋言初出乎意料地看到微生逆一閃而逝的寂寥無助,心上像是被拉扯一般很是震驚心疼。
“言初,進來吧。”微生逆按按太陽穴,看似很疲憊。
“嗯。”宋言初推門走進,看着微生逆明顯勞累過度的樣子,“今日怎麽了?”
“言初不必擔心。”微生逆随手拿起一本書翻閱,這是一本佛經,他對佛經不甚涉獵,即手一翻,入目一句:琉璃神了釋未了,玄參可見兩頭穿。
宋言初知道微生逆定是發生了何才會如此落寞疲憊,但是他沒有追問。看着微生逆還在滴水的頭發,他進到內室拿來一條方巾輕柔地為微生逆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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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不擦幹容易感染風寒。”宋言初柔聲說着。
“浮塵百年,言初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嗎?”微生逆閉上眼,似是不經意道。
宋言初沒有回答,手中還是仔細地為微生逆擦拭滿頭柔軟的銀發,心裏卻已是千浪翻滾,不知所措,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敢回答,也許他也不能回答。
“言初不必在意,我只是随意問問。”微生逆料到宋言初定不會有所回答。
十八年了,今夜是微生逆第一次真切地接觸他的親人,那麽陌生但是又那麽熟悉,他承認當他聽到褚空可能屍骨無存是有種崩潰的感覺,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找回祖父的靈骨。
當初出島找靈骨完全是為了要完成謬音的任務,而現在,微生逆自己竟也有沖動想要奪回靈骨,他閉眼靜靜呼吸着身邊宋言初淡淡的藥草味,心情居然漸漸平和下來。
“溯回,夜深早點休息吧。”宋言初放下方巾,看向微生逆一臉關切心疼,“無論何事,閉眸一夜總會通透。”
微生逆握住宋言初的手,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暖,仿佛這樣才能安下心來,他淡淡地說道:“好。”
可是一夜無眠。
28
卻說這回武舉的兩個新秀皆是受盡萬衆矚目,成為帝都家家戶戶茶餘飯後的閑談雜事, 其中渴望玄直作女婿的人甚多,向皇上求親的臣子一直絡繹不絕。
為首的便是不久前剛剛代職兵部尚書的姜衡,但沒想到玄直百般推脫,引起姜衡不快,于是是夜,玄直便接到密旨到皇上禦書房中。
他忐忑不安,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禦書房,這裏的布局是他從未見過的奢華典雅,匠心獨運。竟不自知的輕輕放慢了腳步,似不舍的打破了這優雅的寧靜。
他漸漸靠近內廳,忽而鼻尖觸到了一絲冷香,無意間的一縷,仿佛觸及心弦,竟讓一日來繁雜的思緒漸漸平複下來。愈走愈深,那香味愈來愈顯,讓他心醉神迷,恍然間憶起這香似乎是在那日清晨的初次遇見。
終于,一個轉角,只見內廳燈火搖曳,如繡在雕龍燈架上的螢火。寬大的金絲楠木案幾上,平鋪着一雪白宣紙。左丘颉低首持筆,細細描摹,一幅月迷津渡的美景躍然紙上,他神情恬然,斂去了平日的帝王威嚴,多了一絲柔和。有幾縷卷發随意地散下,恰觸在紙面上,那回環細致恰是妩媚動人。
“屬下參見皇上。”
左丘颉停筆擱置一邊,道:“起來吧。”
“謝皇上。”
“坐。”左丘颉伸手示意他面前的座椅道,一雙眼眸看着玄直,印着明明滅滅的燭火,竟讓他看呆了去,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皇上叫屬下來……有何事?”
左丘颉不急作答,只是将一盤榛果推至玄直面前:“吃罷。”
就在玄直發愣的時候,左丘颉眼也不擡,忽然開口道:“姜衡求你作婿,你可有何看法?”
“回皇上,屬下身世卑微,不堪匹配姜大小姐。”
“你是真不想做這姜家女婿?”左丘颉擡眼看着玄直,眼裏疑色重重,“還是認為這姜家,或者說連六公主都不夠高貴?”
“不是的!”玄直忙否認道,左丘颉此語略有帶刺——連當驸馬都能拒絕的人,恐怕能滿足他的,便只有九五之位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引起了皇上此種認知,玄直便已全身冷汗。
“那是為何?”
急中生智,玄直腦中靈光一現,這個答案在此時走進他腦中,似乎是巧合又是命中注定,忙道:“回皇上,那是因為……屬下已有喜歡的人。”
“噢?”左丘颉似乎來了興致。
“回皇上,屬下從小……便與一女子青梅竹馬,情深意切,約定在此女子二十歲後迎娶進門。如今屬下雖小有作為,但萬不能忘卻當初的情意,故……”說道這裏玄直便戛然而止,能把這一套說的如此自然對他已經是萬分難得。
“那女子今年幾何?”
“回皇上,剛十四。”
左丘颉沉默了許久,竟望着那幅尚未完工的渡口圖發起了呆,玄直更是一動也不敢動,誰也不知道帝王此時的心事。
“朕明白了。”良久後左丘颉忽然開口道。
玄直一點一點地擡起頭來,恰對上左丘颉含笑的雙眸,似乎要把自己吸過去般。
“皇上?”他不解道。
“朕明白你的意思,明日朕便會和姜衡說這事,你就放心罷。”
玄直一陣欣喜,忙要從椅子上起身下跪,卻被左丘颉一把拉住衣袖,那香氣便近在咫尺,霎時令他一片茫然。
“謝……皇上。”
左丘颉忽而一笑,笑線微顯,右邊臉頰浮現出一個好看的梨渦,可真謂勾魂攝魄:“若是想謝朕,日後便好好跟着衛隊訓練。”
玄直看着呆了,好半天才道:“屬下……必恪盡職守!”
“知道就行。”左丘颉這才慢慢放開他的衣袖。
玄直面上平靜,心中卻撲通地跳個不停。匆匆告辭後趕緊跑回侍衛專屬的劍影閣,以手扶在門前,半天還未整理好思緒。
他打了一盆水來洗了把臉,總算平複了下來。他往床上一趟,不斷告訴自己逃過了一劫,這次只是僥幸,下次必須萬分小心。就是這樣用麻痹的言語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來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然後漸漸入睡。
後來姜衡得知此事不成後不免心裏沒落,而左丘颉自是達到了自身的目的,既壓制了姜衡的勢力,又為自己栽培了一個得力侍衛——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
顧隰在知曉這些事後不禁對玄直這個人疑慮更深,左丘衍同樣有此種想法。兩人便不謀而合又聚在一起。
“看來阿衍看人真是一針見血。”顧隰說着抓起左丘衍的手來,細細撫摸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
“倚青就別說笑了。”
顧隰笑嘻嘻道:“依本侯看,這小玄直參加武舉進宮肯定是另有目的,但那為人正直不是假,是個真真的好少年郎吶!”
左丘衍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