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楔子 (20)
那個女孩,我聽說了,嗯,我希望你是真心的愛她,而不要,不要為了名利。”她還是咬牙說出來了,這點,她是擔心的,一個一再被生活嫌棄的男人,用自己換取體面的生活。
“今天你讓我來,就是為了和我講這些嗎?”關寧有一絲受辱。
“你不要生氣,我相信你,你不會的。”雲端有點亂。自己這張嘴又胡說了些什麽,自尊心強的男人哪裏受得了,再說,自己算人家什麽人。
“總之,你耐心等等,我欠你的,我會還清。”雲端抓起手袋,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關寧呆住在那裏,直到水晶珠子清脆的擊打聲漸漸消失。
這個雲端,說來感謝他,卻連賬都不懂得付。雖然他無比願意為她買單,在前臺結完賬後,關寧還是啞然失笑。這個小迷糊,也是,小時候,家人保護的好,天真無邪,長成大姑娘,有他和齊程把她寵得跟公主一樣,她根本不需要懂什麽人情,一切都有別人打點,她只要作她的美人就足夠了。
可雲端是知道他對她的好的。她什麽都知道,一起救狗給他買的棉衣,服裝市場為他精心挑選的襯衫,她在用她的心思來表達自己的關心。
有時想想自己對她的怨恨,她真的作錯了什麽嗎?她和他以戀人相處不到兩個月,卻給他帶來有生以來最美的一段時光,即使他能看出她有時的走神,但他同樣能體會得到,她在努力作他的女朋友。
他問自己,到底是在怨恨她,還是怨恨自己的無能。
她今天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關寧有些苦惱,終于啓動了車子駛離。
一回到輝閣,雲端就拿起電話撥給齊程,可惜傳來的是忙音。算了,等他來輝閣看她時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4 章
馬上寒假了,媽媽不願見她和弟弟,但雲端還是不放心,這段時間,媽媽的心情應該平複些了,雖然還不願接她的電話,她還是要嘗試一下。
齊伯仲幾次危急,都搶救回來。所以齊程近一個星期一直很忙,雲端不想打擾他,只打了電話告知自己的去向後。就和弟弟踏上了尋母的旅程,先坐飛機,再換汽車,再乘船,折騰了快三天,兩人終于來到了媽媽所留的地址。
庵堂裏卻只有幾位近七八十歲的老尼,原來媽媽和其他女尼一起去外省參加佛教傳播交流會議,要半個月才會回來。她們幾位年紀大走不了太遠,才留下留守。
雲端和弟弟撲了個空,有些沮喪的在小鎮的旅館裏住下,打算休息一下,第二天買票離開。小鎮臨海,雖是冬天,氣候并不冷,雲端和弟弟在海邊漫步,望着無垠的水面,想起和齊程一起去過的藍島。天天除了工作,還要守在父親床前的齊程能撐得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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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的打開電視,電視裏的娛樂臺女主播,一臉誇張的在講些什麽,字幕上出現了龍騰建築。
雲端忙加大音量,“龍騰建築創始人王龍騰之孫,控告現任總經理兼董事長齊程非法占有他人財産,法庭已經立案進行調查,如果控方勝訴,不光名譽受損,齊程最多可能失去50%資産,這個正在籌備上市的明星企業家身陷尴尬,本臺記者多次電話問詢,對方助理都以無可奉告答複,現任齊總是王龍騰外孫,大家猜猜這場堪稱二十年前來最大的財産分割案,兩位繼承人誰勝誰負呢......”
雲端的耳邊在轟鳴,怎麽可能?齊程居然遇到這麽大的麻煩,怪不得這幾天都沒有給她電話。
她忙打電話過去,好半天,終于接通了,齊程的聲音有些疲倦,雲端忙将電視裏看到的新聞和他講了,齊程只是安慰她,沒事的,知道她尋母無果,就讓她早點回來,齊程說想她,雲端心痛極了,恨自己幫不上他。
放下電話,齊程看着書案上的照片,焦躁的抓抓頭發,劍眉微蹙。
雲海将姐姐送上飛機,便換乘火車返回老家過寒假去了。
雲端一下飛機就接到了關寧的電話:“雲端,你在哪?我前天來輝閣找你,都說你出去了。”
“是,我剛從外地回來,你有事嗎?”雲端有些奇怪,直覺,關寧不喜歡輝閣,這裏發生的事,對他來講多麽屈辱,有什麽事,會讓他來這裏找她?
“有的話,我一定要當面講。”電話裏的關寧有些激動。
“我在飛機場,一會就回去。”雲端納悶着。她正急着見齊程,他知道她這班飛機,應該會來接她。可找了半天,都沒看到,司機也沒見到。想打電話詢問,想想算了,最近事情這麽多,自己還是別為小事煩他了。
于是,疲倦的女人只能像別人一樣排着隊,終于上了輛計程車。到了輝閣下車時,雲端的腿已經有些走不穩了,這幾天她走了太多的路了。
陳嫂開了門,目光有些複雜的看着她:“回來了,累了吧,有位關先生在客廳等你半天了。”
“陳嫂,幫我放熱水,一會我想泡個澡。”雲端脫下外套,有氣無力的說。
“好。”陳嫂忙過去準備了。
一踏入客廳的門,雲端就被人一把抱了起來,她吓得呆住了,居然是關寧,一雙深邃眼睛帶着昔日的深情,緊緊的盯住她,他這是發什麽瘋,雲端使勁的推拒着,可根本沒用,她依然被他鎖在懷中:“謝謝你雲端,你幫了我大忙,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心中明明有我,為什麽要騙自己。”
“你胡說些什麽?”
“你的磁帶,起了關鍵作用。”
“磁帶?”雲端吃驚的意識到了什麽。
“沒有它,法院根本不會立案。多虧了你。雲端。你終選擇了我。”關寧摟緊她。
“你說得對,我應該過上王子的生活,現在雖還沒實現,但早晚的問題,雲端,知道嗎,我們可以在一起了,你不需要再怕他了。”
“不,”沒等雲端語音落下,客廳一側的通住齊程卧室的門咣的被踢開。
身上襯衫,西褲皺巴巴的,臉上胡渣似乎一周沒刮過,憔悴的齊程,正滿眼腥紅的瞪着他們兩人。
雲端有些明白了,他一定是最近太累,睡過了頭,才沒有去接她。不知熬了幾天幾夜了,雲端心痛,推着關寧,關寧也因他的出現,而松了手勁,雲端很順利的掙脫。
“從我家裏滾出去。”齊程對關寧說,一眼都沒有看走過來的女人。
關寧略擔心的掃了眼雲端,
“我會走,但你要是個男人的話,就別找她的麻煩。”這個她當然是指雲端。
直到關寧背影消失,齊程終于轉過頭,看着身邊的雲端。她正有些不知所措,楚楚可憐的看着他。
齊程此時的樣子非常可怕,曾經溫情脈脈的臉上烏雲壓境一般,雙目似帶着令人膽寒的利刃,偏偏他不出聲,唯有緊抿成發白的薄唇,證明他正壓抑着時刻都可能如火山般噴發的極怒。
雲端的下颌被他一手抓起,劇痛,女人雙手本能把住他的胳膊,齊程曾有次醉酒後有過一樣的動作,但這次,他很清醒,而且用力更大,“痛!”女人終于忍不住叫出來。
力道一點沒有松動的意思,雲端已經痛得眼淚出來了。
“放開我,”女人擔心這樣下去,她的下颌被會捏碎,她本能的拍打他的胸。
一個大力,咚的一聲響,雲端發現自己躺在了大廳另一側的沙發旁邊,剛才的聲音是她的左腳撞在歐式沙發的木質扶手上發出的。
她剛剛被齊程一把甩飛了出去。
雲端幾次努力的撐着胳膊,想掙紮着坐起,都失敗的躺了回去,她有些頭暈,扭頭迷迷糊糊看向齊程,發現他正心痛的看着她,卻依然站在原地不動。
血開始從她的鼻腔流出,順着面頰滴在地毯上,像一瓣瓣的紅梅,她只覺得有些困,大概是颠簸了幾天,太累了。
她在閉上眼的一瞬間,終于看到了齊程驚慌的眼神,他向她奔過來。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房間很豪華,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牆上的扇狀壁燈亮着,雲端吃力的辨認着,室內有股酒精的味道,她的左腕處貼着醫用膠帶,應該剛剛打完吊瓶,左腳還是很痛,但包紮上了。
她努力的回想着,可笑,她終于認出這是齊程的卧室,他的大床。看來這一摔差點摔傻了。
“我的小祖宗啊,可算醒了,快來吃點你最愛的牛肉粥。”陳嫂正端着食盤推門進來。
“可把齊總吓壞了,摟着你,死死的不放,喊你的名字。醫生來了,大家才勸着松開。”陳嫂舀了一小勺粥送到雲端嘴邊,她張口吞下,她真的餓了。
看着雲端就着些小菜吃完了大半碗粥,陳嫂也放下心,拿來熱手巾,要幫她洗漱。
“不用,”她努力坐起想下床,她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可左腿卻鑽心的痛,只好躺回去。
“齊程呢?”雲端問。
“你睡着時去醫院看老先生去了,說明天回來看你。”陳嫂一邊幫她擦着臉一邊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5 章
第二天早晨,雲端覺得略微好些,給關寧打了電話。
“是的,我上周在公司,就是我們見面分開的第三天,收到一份快遞包裹,我打開一看,是盒磁帶,裏面有紙條寫着:雲端贈。祝開心......”關寧聽到對方話筒墜地的聲音。
雲端一瘸一拐的奔回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裏面的首飾盒,所有東西都在,就是沒有那本磁帶。她腦子嗡的一聲亂了。那天和關寧會面回來,她把磁帶又放回的這裏,怎麽會丢失,還到了關寧的手中。
“找什麽呢?”齊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冷冷的看着癱坐在地毯上的雲端。
“是不是這個?”齊程從口袋中抽出一張照片,上面赫然就是雲端在找的東西。
“你從哪裏拍的,不,我沒有,磁帶不是我給他的。”雲端無力的靠在牆上,喃喃的說。
“磁帶果然是你的,究竟是怎麽回事?”齊程似在問她,又似在問自己。
“我接到訴狀,對方律師向我出示了一盒磁帶的照片,經他描述,我才知道了磁帶中的記錄內容。”
“雲端,你一直是恨我們齊家的吧,或者說恨我的父親對嗎?”男人面無表情的分析着。
“這種關系到上一代恩怨的證物,一定是你媽媽給你的吧。嗯?”男人走到她面前,高高的俯視着地上的雲端。
“你滿意了嗎,你們母女終于報複回來了,我的父親天天靠呼吸機吊着命,我努力創造的資産将被別人瓜分,多麽完美的計劃。不過也有收獲,我一下子憑空多出個表弟。”
“我沒有,磁帶我沒有給他,我想要和你商量,再決定的。我也不知道磁帶怎麽會消失。”雲端誠懇的看着他,他從來都是信任她的。
“是嗎?那這是什麽?”齊程将一個文件袋舉到她眼前。
雲端接過,打開它,裏面的照片,讓她呆住,她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的男人。
“你派人跟蹤我?”她不敢相信,真有會有人這樣作。
“本來是為了保護你,負責調查的人,是媽媽安排下的,我出了高價把他收買為我所用,讓他繼續按媽媽的話去作。所以,媽媽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知道的,她不一定知道。這樣作,是為了避免媽媽對你下手,可是,我沒想到的是,讓我失望的一直都是你。”
“是,看到你倒下,我很心疼,但我現在不清楚,如果我倒下了,你心裏是高興還是痛苦。還是兩者都有。”
齊程幹脆也坐在地毯上,一把拉過雲端,将她攬在杯裏,拿過厚厚的一撂照片。
“呵呵,這張不錯,一副英雄救美的場景,圍觀群衆好多,卻沒有出手相助的,人情冷暖啊。”
“火車上相擁,真是浪漫。嗯,和咱們現在的姿勢一樣。”
“這張上面,兩人明顯同吃同住,是啊,現在酒店不查結婚證了。不過,我記得當天你回複我的短信說已經到家了。”齊程輕佻的冷哼了一聲。
雲端已經又眼噙着淚,她不要聽下去,掙紮着卻被男人狠狠的按在懷中動彈不得。還有幾張照片是從攝像頭中截取的圖像,很模糊,明月軒的門口,白衣的雲端正匆匆離開的樣子,接着是關寧在前臺結賬,然後開車離去。雲端不寒而栗的看着齊程。
“我沒有,火車上我也不知道怎麽遇上了他。”
“這張,是我暈車了,別人給了我暈車藥,我困極了,他,他摟着我,我真的掙不開。”雲端抓住齊程的胳膊,急急的解釋道,男人看着她的眼,似極有興趣的樣子。雲端受了鼓勵,忙接着說。
“我們下車,要換另一班車,有人撞到我,還不講理,他們兩個就打了起來,被警察關到半夜,才沒趕上火車,只能去住酒店,酒店又只剩下一個房間,我要換地方來着,可那個前臺說外面剛發生搶劫案,危險,讓我們小心。房間是兩張床的,我們很清白。怕你擔心,我才回複你已經到家了。”
齊程目光灼灼的盯住她,認真的聽着。
“還有,這個磁帶,我當時的确拿去明月軒了,可我改了主意,又放回手袋拿回來了。我不知道它怎麽會不見了,早知道我把它藏好就沒事了。”雲端似乎看到了希望,雙後環過齊程的腰,把頭像過去一樣伏上他的肩。
突然聽到一聲輕笑。女人木然的擡頭,齊程笑時極為蠱惑人心,每次他笑,雲端都花癡的盯着看,而這次,再以沒有以前的滿心喜悅,只覺得絕望,齊程在嘲笑她,真實的嘲笑,而非平時故意讓她開心的調笑。
“你不覺得巧合太多了嗎?人家都說誠實的人偶爾撒謊,大家都會相信,但這不包括你,你太笨了,雲端。”齊程擡起她的下颌,輕浮的吻了一下她的唇。
“你以為這些照片是我剛剛收到的嗎?”男人邪氣的看着她。
“這些照片,我收到時,距發生,不會超過十二個小時。比如明月軒的照片,從你打的電話約的關寧,到我收到照片,不過兩個小時。只是當時我只顧着吃醋,還不明白你們這次會面,意義如此重大。”齊程有些自嘲的笑着,用手抹去雲端臉上的淚珠。
“據明月軒的茶女說,在桌上,看到了這本磁帶,因為這個年代磁帶早就消失了,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我一直忍着,因為我不肯相信你會作出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因為我相信你,終于,相信到,關寧拿着你的磁帶向法庭告我侵占他的財産,所有媒體把我渲染成一個為了錢連親情都罔顧的守財奴。終于相信到,他登堂入室,摟着你說你們可以在一起了,讓你不要再怕我!”齊程的聲音越來越高,而話中的寒意也越來越重。
雲端全身發冷。她還在男人的懷裏,可她越覺得身在冰窟。
“知道嗎?每次我看到這些照片,都在心裏問,我幹嘛準備游泳池,幫你治療腿,你的腿都斷掉才好呢,那你就老實了,就可以老實的呆在家裏,不再出去招搖了。”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不去查證有誰在我離開的時間裏到過我的房間?你根本就沒相信過我。”雲端雙眼含淚,怒瞪着他。
“嗯,好。有些道理。”齊程松開她。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裝,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6 章
“關先生,您的官司沒有可能敗訴,我已經申請法庭暫時監管磁帶內提到的銀行保險箱。距您祖父的遺囑公布之日不遠了。到時,我們要做的,只是和龍騰的齊總讨價還價了。”宏翰律師事務所內,這裏的首席大狀霍建非常自信的對關寧分析着官司的未來形勢。
“龍騰在王先生生前并沒有壯大到目前的規模,這點會影響未來我們要求分割的財産比例,不過,據我們之前遇到類似的財産官司,我想龍騰的資産至少五分之一可以屬于你,當然這是最低,我們還可以争取更多。”
“不必了,就按這個最低标準吧。如果進入到調解階段,對方能達到這個數額,我們就和解。”
關寧挂上電話。窩回沙發中,閉上眼睛,傍晚夕陽最後一縷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漸漸,連這最後一縷也消失了,他整個人都埋在黑暗之中。
今早雲端的電話,說明,他又會錯意了,那盤磁帶,的确來自雲端,但卻是由別人瞞着她轉交給他。
那天她約他明月軒見面,大概也在掙紮吧,可她還是走了,什麽也沒有留下。
顯然齊程當時還不知道磁帶的存在的。他在想,如果不是有人偷着将磁帶給他。雲端會不會銷毀它,不讓任何人知道呢。
這個想法折磨着他。完全有可能的,那他呢,恐怕一生都沒有機會得到應得的一切。
今天他之所以占據主動權,都靠這個送磁帶給他的人。雲端啊雲端,關寧心中嘆息,為什麽你這麽傻,既然知道磁帶已經在我手上,為什麽還打這個電話,讓我極度失望的電話。
或許一切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關寧想起一年前,冬玉科在年後與他在龍騰的職工公園相見的情景。
冬玉科還是坐在面對人工湖的那張長椅上,半月不見,身體似乎又瘦弱了些,手中又多了條拐杖。
“坐吧,年輕人”冬玉科示意關寧。
關寧在他身旁坐下。
冬玉科依然将目光移向人工湖面,已經有零星的幾只歸來的水鳥,在水面上輕輕掠過,又飛起。
“時間真快,關重山的兒子都是大小夥子了。”冬玉科轉頭看了他一眼。
“你長得很像你的爸爸,人人都說我有雙毒眼,可居然錯過了你。”
“聽你的語氣,似乎并不高興看到我。”關寧疑惑,父親當年一定是得罪了他。
“或許吧,老天爺蒙蔽了我的眼,而且你爸爸的确可憐。”
“可憐?”關寧思忖着這個詞。
“知道嗎?當年你爸爸的命好極了,我熬了十年,才熬到采購科科長退休,連王總也暗示過我,這個位置早就給我留着。大家都來祝賀我這個副科長終于熬到頭了。”冬玉科似乎說話多了都有些吃力,深呼吸了幾口冰涼的空氣,似乎好些了。
“結果,一個眉清目秀毫無經驗的小青年,就把我這個未來科長給頂了下去。”
關寧當然知道這個小青年是指誰了,他默默的聽着。
“什麽都不懂,倒是念過個林業中專,從東北一個小地方過來的,連普通話都說不好,滿口的東北腔。王總對外說是他的遠房親戚,還讓我多幫助他,又漲了工資安撫我。”看來當年的事,讓冬玉科深感不平,連語氣都帶着輕視,抓着拐杖的手也在顫抖。
“我比他大十歲還多,卻得給一個小年輕陪着小心,還得跟老師一樣,一點點的把經驗交給他。當時科室裏的同事,暗地裏都可憐我。”
“人倒是好學,幾次采購材料有我旁邊把關,倒也辦得有模有樣,不過畢竟是沒見過什麽世面,沒多久,就一副對別人頤指氣使的樣子,更不把我這個一直幫助他的人放在眼中。”
關寧回想起爸爸佝偻的身軀,待人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一陣心酸,那十年的監獄生涯将一介清狂男子碾成鞋底泥塵。
“我一直想不明白,其實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王總怎麽會如此提拔這個膚淺的年輕人。”他嘆了口氣。
關寧之前只是想知道父親當年入獄的真相,但此時,他有種預感,事件越發的複雜。
“你的父親,我一直瞧不起的關重山,居然如此好命,他是王總的兒子。只不過,不是現任的太太所出。”冬玉科苦笑着頓了頓手中的拐杖。
“你說什麽?”關寧震驚的瞪着身邊的老人。
“哈哈,沒想到吧,小夥子,你跟在頂層豪華辦公室裏的齊總,來自同一條血脈。可嘆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老人滿不掩飾的惡毒的笑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關寧有些虛弱的問。一切太突然,自己怎麽和齊程成了表兄弟。
“因為你的父親的确有些冤枉的,但我覺得也是自作自受。不過,我,一直于心不安。反正我也老了,沒幾天活頭了。老天爺讓我碰到你,或許是給我個補救的機會。”
“我年輕時就跟着王龍騰夫婦倆個,他對我非常信任,甚至他最得意的女婿都不如我,因此我也知道了許多關于王龍騰的故事。”
關寧幾乎瞠目結舌的聽着老人講完了當年的故事。這些本應該由父親告訴他的事,關寧卻幾乎一無所知。
關重山曾和兒子多次提到的奶奶關玉蘭,是王龍騰當年闖關東時,認識的一位普通農家的女孩子,王龍騰年紀比18歲的她大近十歲,但人很勤快,長得也帥,就是窮,但兩人還是相愛了,歐玉蘭父母早亡,就在親戚的幫助下,簡單舉行了婚禮,就生活在了一起,日子安穩了,王龍騰打算回老家看看,卻一去再也沒有回來。而關玉蘭當時已經懷孕,苦苦等待中,生下兒子關重山。
關玉蘭目不識丁,卻辛勤的勞作,供兒子念書,曾經去王龍騰的家鄉找過,卻沒有任何結果,回來後也不斷讓有機會出遠門的人,幫她打聽丈夫的下落。但去過王龍騰家鄉的人,回來都說,沒有這個人。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也說不準。
但大概從關重山十歲起,每年母子倆都能收到一筆彙款,數目不大,但在當時足夠供兩人的用度了。關玉蘭明白這個人是誰,也隐隐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麽。
直到關重山長到20多歲,才有個總出門作生意的木材商,傳回個消息,有個叫王龍騰的,在N市開着工廠,但早就結婚了,有個女兒。
關重山聽着描述,除了名字,年紀也能和爸爸對上,于是,帶着已經病重的媽媽,坐着鄰居進城的驢車,來到了伊寧的火車站,買了票,母子輾轉四五天,才來到城市裏一個氣勢輝煌的工廠大門前。
偏偏此時大門洞開,一輛在當時十分氣派的白色轎車駛出,母子倆呆呆着注視着閃亮的車身,卻沒看到車內人那瞬間變化的神情。
他們并沒有見到王龍騰。或者說,工廠的人見到他們一身土氣的打扮根本不想理他們。
回到潮濕陰暗的旅店房間,母子倆正在躊躇要不要明天再去試試,卻等來了二十多年未見的王龍騰。
50多的年紀,卻依然有着年輕時英俊的輪廓,身材挺拔,看着明明比自己年輕好多,卻衰老不堪的妻子,他跪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老套的故事,王龍騰當年回家探親遇到本地磚瓦廠廠長的獨生女,過夠苦日子的王龍騰隐藏了自己有家的背景。和年輕漂亮的莫明媚結了婚,廠長年事已高,将一切都交給這對夫婦管理,兩人心高膽大,不斷擴展業務,将産業轉移到了N市,經營的範圍也越來越多。
王龍騰後來派人打聽過母子倆,知道關玉蘭一直未嫁,心中愧疚更甚,于是每年都寄錢過去。
如今他已經50多了,只有一個女兒,骨子裏重男輕女的王龍騰,看到和自己肖似的兒子,非常高興。其實他早就有心尋他回來,只懾于妻子崔明芳,不敢明目張膽的進行。如今事已至此,自己一定要給最在乎的骨血争個未來。
對外稱關重山是他的遠房親戚,先在全廠最關鍵的采購部當個小職員,二年不到,正科長退休,讓他取而代之,這讓當時廠裏的人都很震驚,但也不敢講什麽。
只有王龍騰将冬玉科叫到辦公室,将關重山的身世告知給他。
本來冬玉科是打算好好幫助關重山的,但關重山的淺薄傲慢讓他漸漸失去信心。他為什麽要伺候這麽個主兒?将來他真能堪當大任嗎?和大小姐的姑爺天上地下。他除了是王龍騰的兒子,什麽城府能力都沒有,當個普通工人還差不多。
冬玉科甚至能想到,将來關重山執掌龍騰,也不會有他什麽好果子吃,每當關重山厭惡的看着他,他就知道自己對他推心置腹的點拔,在關重山眼中成為老資格的炫耀,是對他這個來自偏遠農村無知青年的蔑視。
冬玉科慨嘆,王龍騰聰明一世,卻因重男輕女的封建頭腦,下了招臭棋。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再無能,人家也是太子爺。過一天算一天吧。
直到有一天齊伯仲找到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7 章
王鳳薔打量着心不在焉的為她剝荔枝的齊程,這傻兒子終于撞了南牆,才知道她當初的苦心。
官司已經開庭,其實調查一點都不難,律師列出了保險櫃中的遺囑文件,關重山老鄉的證詞,王龍騰當年和歐玉蘭的合影,還有那本關鍵的磁帶。磁帶中王龍騰的聲音,一聽她就認了出來,她沒辦法不承認那是自己父親的聲音。何況回想母親生前的一些言行,讓王鳳薔相信除了自己,父親還有其他女人為他延續了血脈。
不光是財産的官司,這更是場良心與親情的官司。
只要能确認關重山的确為王龍騰的兒子,那她繼承的一切,那個人都有資格與她分享。關重山這個名字,她聽說過,在龍騰還只是建築材料廠的時候,出了事,入獄十年。她那時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并不關心父親公司的事,只是此事造成的影響很大,她才從齊伯仲口中聽說到這個名字。
而現在提起控訴的居然是本公司的實習員工,如果一切屬實,這個人還是她的侄子呢。
看到照片,她笑了,她記得很清楚,這個人和雲端在齊程去非洲的時候,閃電般的戀愛了。
冤家路窄。
王鳳薔接過兒子遞過來的荔枝,嗯,很甜。
“婚禮籌備的怎麽樣?”她問,絲毫不忌諱哪壺不開提哪壺。
“最近沒時間處理這些。”齊程面無表情的接着剝着荔枝,手邊的瓷盤中裝滿了透白的荔枝肉。
“該怎麽辦還怎麽辦,怕什麽,不就是分錢給別人嗎?難道咱們家還真因此辦不起婚禮了?”王鳳薔輕松的拿過紙巾,擦了擦手。
“媽,你先歇着,我去公司了。”齊程突然站了起來,冷着臉離開。
王鳳薔看着兒子背影消,“團嬸?”
“夫人,您有事?”
“把我那套祖母綠的首飾翻出來,好多年沒戴了,我得看看,要不要送金店把鏈子抛下光。過一陣子,還得送新媳婦兒呢,可別讓好東西寒碜了。”
“我這就去拿。”團嬸應聲而去。
王鳳薔轉頭看向窗外,園子裏的那叢臘梅又開了,粉白的霧蒙蒙一片,可惜,無論什麽花,再嬌豔,開一段時光也會敗了。
呂家別墅的多功能廳裏,大屏幕上正放着奧黛麗赫本的羅馬假日,呂志明看得心不在焉,因為旁邊的劉玫之眼睛一直是濕潤着的。
他不是不知道,那個齊程傷了她的心。他放在手心中的女人,卻被別的男人不屑一顧。
他暗中請人調查過齊程的女朋友,看到照片,他不由得一愣,嗬,這女人魅力無窮啊,看着這麽眼熟,想起來了,弟弟的跑車模型中立着一個相架,這不正是照片上的女人嗎?一看就跟他的一樣,是偷拍的,還寶貝的什麽似的。
他這個弟弟熱愛F1賽車,及各種跑車。一般這樣的男人花得很,偏偏能讓他看得上的沒有幾個。上了大學,追他的女孩子倒不少,誰能想到他竟迷戀上了同學的姐姐,還比他大幾歲。反正從男人角度看,這個女孩子長得是美,細胳膊細腿,白的像瓷,一碰就會碎似的,尤其是一臉天真相,可他不喜歡這種類型的,他沒心思哄小孩子。
他就喜歡劉玫之這種,美的大氣,見識廣,到哪裏都拿得出手,她可以精心打扮後和你一起優雅的出席晚宴,也可以背上行囊,塗上防曬霜,和你一起遠足爬山。
出于兄弟的關心,他提醒了弟弟,他迷戀的女人,名花有主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主兒。別費心費力的了,人家都快舉行婚禮了,更何況人家根本對他無意。
好心沒好報,被弟弟狠狠瞪了一眼,還把他找人偷拍的照片也搶也過去,呂志明無奈,好嘛,自己幫弟弟又多攢了些照片,這家夥病得不清。
正要推門出去,又被他拉住,“這是在哪裏拍的?”呂志誠問。
“我聽偵探所的人說,在輝閣樓下。她就住那裏,只不過想拍到她真不容易,幾乎不出門似的。怎麽?感謝我吧。”呂志明調侃着弟弟。
“哥,我喜歡她,非常喜歡她,你幫我。”呂志誠認真的請求他。
“你給我好好念書,人家有主兒的人了,比你大好幾歲呢,你缺少母愛嗎?”呂志明趕緊溜了。
開玩笑,幸虧有她牽住齊程,不然劉玫之幹脆理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