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楔子 (6)
中搖擺着。
女孩步伐有些緩慢的走到街邊，攔了個出租車坐了上去。
劉玫之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産生了淡淡的嫉妒，呵，還真有這樣的人物呢，劉玫之想，那身白裙一看就是普通的貨色，可到了這個女孩子身上，居然真穿出了飄飄欲仙的效果。
不一會兒，齊程就回到了車上，如果沒看錯，劉玫之暗暗打量，她從齊程看到了笑意。這種微笑，她從未從此人臉上看過，那是來自人心底難以壓抑的喜悅。他并沒有看向她，只随意和司機說了聲“開車吧。”
劉玫之之一直是驕傲的，而在別人眼中，她出身富貴，學有所成，長得明豔照人，卻溫柔謙遜，待人有禮有節，這種低調的美人很受人歡迎，讓很多劉玫之周圍出現的男人都心旌搖曳。
可女人心裏很清楚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可能是多年在外國生活的原因，她喜歡挑戰，想要的，不論學業，還是男人，就去努力争取。太容易得到的，劉玫之從不會多看一眼。
她也一直是戰無不勝的，直到遇到齊程。習慣了被關注，卻發現某個男人根本連瞧她都不願意。女人的好勝心被攪起，卻漸漸陷入。那如玉如琢的俊顏，習慣了殺伐決斷形成的卓然不群，都深深吸引着她。
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一直沒有愛上她。
一次去齊程辦公室議事，秘書安妮讓她稍等片刻，她從虛掩的門外，看到他正仔細的包着一個小粉色盒子，包好後，交給身邊一個身穿聯邦快遞制服的人。
她當時大吃一驚，總經理辦公室連她進入都得先和安妮預約。寄個東西而已，讓秘書來處理就行了。什麽東西，會讓齊程親自把東西交給快遞員？
粉色的盒子，如果沒猜錯，收件人應該是個女人。能上齊程打破常規的女人會是什麽樣呢。
她很想知道那個看不見的強大的敵人是何方神聖。
一聲短信提醒音，“你還好嗎？玫兒，我是喬，我很想你。”，這是劉玫之之在哈佛留學時認識的男朋友，帥氣陽光，标準的IT精英男，工作努力，前途倒也光明。只是，唉，劉玫之想起他也有幾分惆悵，只是家境差別太大，劉玫之之一個優點，是坦誠，她和喬承認自己虛榮，她無法忍受平民的生活。之後，無情的離開他。
劉玫之靜靜合上手機。望向旁邊正在閉目養神的齊程，目光複雜。
第 22 章
大二的期末考試結束，輕松下來的雲端給齊程電話，說想見他，地方還是由他定，齊程暗暗的高興，同時又有些委屈的意識到，這是雲端第一次主動的約他，之前他們的約會都是齊程發出的。齊程說了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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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雲端就又收到了一大堆禮盒，一個人根本拿不了。幸好有同層的女生幫她一起送回寝室。
雲端一一拆開包裝。
小禮服，女包，平底鞋，一盒首飾套裝，知道雲端沒有耳洞，還配了一副耳夾式耳釘，從材質和包裝都能看出這些物品價值不菲。
杜秀秀推門進來，看到眼前光閃閃的一片，直接作出扶牆暈倒狀。
齊程還像過去一樣，在校門接走雲端，準備帶她去他常去的一家西餐廳。
卻發現她把他送的衣裝都裝在一個大紙袋中，身上還是平時普通的衣服。
“我試穿了，杜秀秀說像明星，可我覺得太乍眼，在學校我不敢穿出來，我一會在車裏換上好嗎？”雲端小心翼翼的問。
“好，我看着你換。”齊程一本正經的說，然後啓動車子。
以前兩人約會齊程總是領她去一些很大衆的休閑場所，游樂場，植物園，冷飲廳......這些地方雲端不會太拘謹，很放松。他的确作到了，在雲端面前，就像個戀愛中的傻小子。
每次約會，雲端都很高興，尤其是在游樂場，興奮的像個小孩，齊程知道雲端一直以來生活非常封閉，能歡快游玩的機會幾乎沒有。
所以兩人去游樂場的次數最多，他喜歡雲端笑，她的笑，純美，幹淨，代表着真實的快樂，工作的壓力，童年的陰影，膨脹的野心，在雲端的笑顏之下都變得遙遠而無足輕重了。
只要美人高興，我的一切都可以奉出，齊程想，他現在完全理解為何周幽王能作出烽火戲諸侯的亡國之舉。
加上他可愛的雲端每次都會在摩天輪裏，主動送上熱吻......雲端看着身邊的齊程一臉壞笑，就知道這家夥沒想啥好事。
夜幕降臨，五彩斑斓的霓虹燈将城市的夜晚點綴得愈發紙醉金迷，歌舞升平，清爵西餐廳一天最忙碌的時間也來到了，和它的頂級配置相匹配的是，它處于本市最高樓明珠大廈的頂層。
扶着雲端從車中下來，借着大堂耀眼的華燈，齊程今天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雲端，一字領的奶白歐根堆紗小禮裙，顯出女孩秀氣的鎖骨，頸上是條細白金鏈，墜着一顆簡單卻耀眼的白鑽吊墜，耳垂上點綴着白鑽耳釘，裙長至膝，露出纖細的小腿，35碼的腳上是一雙小巧的銀色珠光平底鞋。
頭上的馬尾放開了，用一只銀簪挽成簡單的發髻，臉上化了淡妝，略顯得成熟了些，卻映得女孩更加明眸如水，顧盼生姿。齊程想起剛剛化妝師第一眼見到雲端時贊嘆的眼神。
齊程不由的驕傲起來，這是他的雲端，他的美人。
齊程将雲端的一只小手抓在手中，從電梯中走出，剛到餐廳門口，已經有兩名身着高級制服的年輕門童為他們拉開大門。
一位大堂經理模樣的高大男子，将他們引向一個靠窗的雙人位。雲端坐在齊程對面，忍不住悄悄打量周圍，雲端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走入這樣的地方，這裏簡直是按照歐洲皇家宮殿的模式裝飾的。
厚軟的花樣繁複的波斯地毯，歐式描着金邊的實木靠椅，圓桌，精美的銀制燭臺，頭頂是二十盞雙排平行的豪華雙層枝式水晶吊燈，将整個大廳映的金壁輝煌，美侖美奂。
她身邊是巨大的落地窗，往下望去，璀燦的繁華夜景呈現于眼前，巨大的建築物都變成了火柴盒大小，伴着都市的多色霓虹，整個城市的被一團淡紫色霧氣環繞着，使人油然有了種從雲端俯視人間的感覺。
齊程靜靜的端詳的眼前的雲端，她真美。齊程有些貪婪的看着她。他的雲端就像流落民間的公主，終于回到她應該存在的空間裏。
他是刻意帶女孩來這裏的。他沒打算以後要她多過多的露面，可要成為齊程的妻子，有些現實終要面對，嫁給他，注定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會盡量讓雲端少受現實的束縛，但卻多少要讓雲端了解他的生活圈子，以後才能更好的融入他的生活。
他的雲端表現的很好，雖然有些好奇的樣子，卻絲毫不緊張，一舉一動落落大方。發現齊程一直在盯着她看，才略有些羞澀的笑了一下。
雲端不谙西餐，齊程就作主，點了蜜汁三文魚，和八分熟的西泠牛排，外加一份地中海沙拉，一份俄式魚子醬，兩份奶油土豆濃湯，一瓶法國紅酒。菜上的很快。
齊程小聲教着雲端如何用刀叉，用餐巾，侍者給兩人面前的高腳杯注入紅酒。
齊程示意侍者可以先下去了。
“想說什麽就說吧”，齊程微笑得看着雲端。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麽高級的地方。我以前只去過必勝客。”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嗯，必勝客也不錯，還有呢。”
“被剛才的侍者伺候着用餐，我覺得很不舒服。”
“那是他的工作，這世界上人們都是各司其職。你不必覺得別扭，慢慢會習慣。”
“還有，我吃不慣這些東西。”雲端撇撇嘴。
“好，下次帶你吃中餐。”齊程推推雲端面前的酒杯，示意她喝一口。
雲端皺着眉喝了一口，似乎不太難喝，于是又喝了一口，一來二去，半杯酒竟喝個幹淨。然後自己拿起酒瓶又倒了半杯。
齊程怕雲端喝不慣，故意點的甜酒，沒想到女孩竟然喜歡喝這口。
看着美人微紅着雙頰，一小口一小口的輕酌着，好像很享受，齊程覺得剛才沒有阻止她自己倒酒非常之正确，管他什麽禮儀，我的寶貝高興就好。
入夜，餐廳裏的人越發多了起來，一室富貴商賈，衣香鬃影，時不時有人過來和齊程打招呼。
“喲，齊總。好久不見”一個男聲不高不低的在身邊響起。
“哦，孟叔叔？好巧”
齊程回頭看向眼前這個孟鴻傑，出身市井，但早年從小包工頭慢慢幹到了建築公司的總經理，曾是他們龍騰多年的競争對手，但最近幾年多次競标都輸給了龍騰，公司也已經和他的年紀一樣日薄西山，可見到齊程都要針鋒相對一番。不過手下敗将，齊程早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這位漂亮的女士是？”孟鴻傑目光打量着雲端，心中暗嘆齊程這小子豔福不淺。
雲端禮貌的向他微笑颔首。
“我的女朋友。”齊程并不忌諱說出雲端的身份，但他現在只想把雲端全身遮上，那孟胖子的眼神讓他非常生氣。
孟胖子本想擠兌齊程幾句，生意場反正贏不了了，還不許逞逞口舌之快嗎，但面對雲端這麽漂亮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表現自己的刻薄的一面。
于是寒喧幾句，移動着200多斤的體重，準備轉身離去，偏偏撞到身後一個端着紅酒的侍者身上，這種情況在頂級的西餐廳并不多見，新來的侍者明顯經驗不足，走得快了些。
孟胖子和離他最近的齊程身上都灑上了紅酒，大堂經理看到這一情景，連忙過來道歉，并請兩人到休息室整理下，孟胖子有些不耐煩的擺了下手離開了餐廳，估計知道這裏名流彙集，不便像在別的地方，可以扯脖子把別人罵個狗血淋頭。
齊程無奈的安慰雲端兩句，讓她等在座位上，他一會兒就回來。
大堂經理将齊程引入休息室，向他再次道歉，并說這餐費可以免單，并開除那個侍者，齊程笑了笑說不必了。
大概十多分鐘，嶄新的一套西裝和襯衫、領帶被送進休息室。齊程換上之後走出房間，告訴等待的大堂經理，如果衣服洗好明天送他公司就可以了。
回到大廳，齊程立即感到了氣氛異常，西餐廳的确很講究用餐禮儀，大家都交談聲音都很小，但也不至于這麽安靜，居然除了悠然的音樂點綴，幾乎沒有人聲。
他看見身旁最近的雙人桌，一名貴婦用手微掩着嘴，眼睛瞟着對面的中年女人，示意她轉身向後看，齊程也順着兩個婦人的眼光望去，齊程一輩子也忘不了他這一天看到的情景。
他的雲端，穿着奶白紗裙的小仙女似的雲端。正一扭一拐的在過道中四處張望着，小臉紅若桃李，目光朦胧，幾個侍者忍不住好奇在門邊探出頭，看着她一舉一動。
“齊程！”她在找他，卻找不到，終于忍不住呼喚他的名字。她走的很快，腳步踉跄，就像在他和她在藍島的白沙灘上牽手同行的樣子，可，這裏不是他們的藍島。
“唉”齊程聽到有人嘆息。
還好有位侍者過來，想攙扶雲端，齊程已經向女孩走了過來，雲端看到了他，有些高興的掙脫開侍者的手，加快了步子，步子越發踉跄，齊程終于忍不住，跑過去，緊緊的摟住她，她的臉燙的驚人，她醉了。
他一把抱起她，讓侍者把雲端的包遞給他，告訴侍者賬記他名下。
抱着雲端走向餐廳大門，經過那些賓客的身邊，有很多相識的，都微笑的向他點下頭，但眼神明顯帶着尴尬，有的別過頭，繼續裝着進餐，但餘光卻還掃向齊程和雲端。
兩個門童忙拉開門，齊程抱着女孩幾乎是沖出了餐廳。
他真是糊塗，那酒雖然好喝，但後勁極大，對于雲端這樣滴酒不沾的女孩，喝了那麽多，怎麽可能受得了。
回到車內，齊程擁着雲端一聲不發。
他此時有些懵，他齊程居然有發懵的時候。
不是都準備好了嗎？不是嗎？他問自己。
懷裏的雲端動了動，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嬌聲道：“齊程，你去哪了，我吓死了快，所有的人都晃啊晃，屋頂也在動......”
“你不怎麽不說話？”女孩撒嬌的在他懷裏拱了拱。
“我有禮物送你，我也要給你打個标。”說完，女孩開始胡亂的翻找起來。
齊程把她的手包遞給她。雲端靠着他的胸膛，拉開包鏈，抓了半天，好容易，把個盒子拿了出來。
齊程靜靜的看着她手忙腳亂的樣子，那塊碧綠的玉佩終于被她拿在手上。
“喜歡嗎？好看吧？呵呵，我可攢了好久了才買得起它，那掌櫃肯定以為我買不起呢，哼。”
雲端一邊氣呼呼的說一邊将挂繩往齊程腦袋上套，可手無力幾次總是擡不起來，齊程低下頭，雲端終于成功的把玉佩挂在了他的胸前。
“上面的刻的是海冬青，雕得跟真的一樣，帥呆酷斃了，就像，我的齊程。看，很襯你吧。”女孩仰起臉，癡癡的看着心中良人的俊顏。
齊程再也忍不住，雙手托起女孩的小臉，帶着一股絕望，惡狠狠的吻下去，不顧她痛苦的掙紮，狠狠的吮吸着，直至女孩有些窒息才停下。
齊程将雲端放在副駕駛位置上系緊安全帶，給杜秀秀打了電話告訴她雲端要明天回去，然後發動車子開向他的位于市中心的輝閣。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第二天，雲端睜開眼，只覺得頭痛欲裂，環顧四周，她處于一個裝修豪華的卧室，掀開身上的蠶絲被，赤腳走下床，拉開落地窗上的雙層紗簾，外面晴空萬裏，明亮的陽光刺得女孩眼睛也痛了。
這是哪？雲端有些糊塗。
推開門，是個大的會客廳，房間一側的開放廚房裏，齊程一身棉質家居服，系着圍裙在作早餐。
雲端走過去，“起來了，小酒鬼？”齊程一臉陽光的笑容。
她這才好像想起了什麽，再掃一眼自己的身上，可不得了，這是誰的睡衣？
“呵呵，洗臉了沒，洗完了，過來吃飯”齊程故意色迷迷的上下打量她，和光着的白白的小腳丫。
雲端一陣惡寒，但還是找到拖鞋穿上，沖入衛生間，洗完臉刷完牙，然後乖乖的坐到了桌前，雙手揉着太陽穴。
“放心吧，我只是幫你脫了外面的禮裙，再換上我的睡衣，然後呢，躺你身邊摟着你入睡而已，哎喲喂，這一夜可折騰死我了。”齊程還一副委屈的甩甩胳膊。
雲端瞪着他，憋的小臉通紅，心想這厮怎麽厚着臉皮說出來的呢。色狼！
“怎麽也不肯老實睡覺，死纏着我的脖子不放，還打開窗子，對着萬家燈火大喊：世界上最帥的男人是我的了，誰也不許打他主意，否則一律拉出去剁了喂狗，不，喂豬！嗬，真沒看出我齊程的女人如此豪放不羁啊！”
雲端的臉簡直要賽過美國蛇果了。
只好扭頭看向旁邊裝着聽不見，伸手舉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牛奶，一不留神嗆個半死。
齊程溫柔的給女孩撫着背，看她順過氣了，抓過她戴着玉镯的右手，按在他胸前一塊小小的方形突起上，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你送我的标，我很喜歡。”
飯後，齊程吩咐司機送雲端回校。
看着女孩背影消失後，男人回到卧室，躺到雲端睡覺時的位置，輕嗅着女孩留下的發香，默然良久，摘下頸上的玉佩抓在手中，輕輕的撫摸片刻，起身，拉開床頭櫃的最下層的抽屜，放到裏面一個暗格裏。
弟弟的高考成績不錯，而且考入和姐姐一個城市的大學，最熱門的計算機專業。鐘瑩非常高興，雖然兒子考的學校和姐姐差一些，但也算是中上的大學了，且能在一個城市，将來可以互相照應，她也能放心點。
和許多高考結束，大松口氣的父母一樣，鐘瑩要帶兒子出去旅游，好好放松放松，然後去學校報到。
弟弟給姐姐電話，說要她和他們一起去，雲端沒同意，第一她的腿走不了太遠，第二她很戀家，覺得暑假呆在東北老家，很涼快很舒服，不比出去度假差到哪裏。
鐘瑩覺得這樣也不錯，姐弟倆以後都在同一個城市，又不是見不着。
齊程将雲端送上特快列車，安置好，出了車廂，找到女孩坐着的車窗，雲端伸出手，齊程緊緊的抓住。
女孩像要生死離別似的，眼淚叭嗒叭嗒的往下掉，“突然不想走了，我好舍不得你，”女孩嗚咽着。
臉龐在淚水洗涮下微微發紅，鼻子一抽一抽的，周圍的旅客都微笑地看着這對年輕人的車站離別。
齊程有些不好意思，松開手，從口袋裏拿出條手帕，給雲端擦着臉。“眼睛都腫了，快別哭了，一個月後咱們又見面了。”
火車緩緩開動了，帶走了他的雲端。齊程注意到手指上還殘留着女孩的淚水。
......
真不知道她哪來那麽多的眼淚，一哭就仿佛打開水龍頭一樣停不下來。
那時的雲端單純，美麗，全身心的依戀着他......
雙鬃斑白，但身姿依然挺拔的齊程望落地窗外灰蒙的天空，目光幽遠，又到下雨的季節了。
“齊總，各個部門已經準備好了，股東見面會馬上可以開始，就等您了。”丁助理的一句話将齊程從遙遠的記憶中拉回。他整理下衣領，轉身邁步走向會議室。
外面果然下起了雨，晰晰瀝瀝的敲打在窗上，玻璃上一顆顆圓圓的雨滴，逐漸拉長變成彎彎細流，如美人面上連綿不斷的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4 章
雲端回到了老家，鐘瑩帶兒子出去旅游了，雲明德工作又非常忙，加上女兒要回來，自然家裏得有個人照應，就沒去。
爸爸每天要上班，雲端就在家做做飯，收拾下房間，偶爾和高中或小時候的同學聯系一下，出去見個面，逛下街，日子過得很悠然。
愛情滋潤下的雲端開朗了許多，舊時的同學看到過去出名的冷美人，變得笑臉盈盈，容易接近得多，話也跟着多起來。
“你們還記得咱們初中的關寧嗎？那個賊帥的學習賊好的，我們前一陣聚會聽初中班主任說了。”胖胖的初中同學包玉玲，人稱包打聽的一句話，引起了雲端的注意。
“嘿嘿，雲端，就你後桌，你忘了？他對你有意思呢。”
另一個同學張凡麗也一旁附和着：“哎喲，當時我們可老羨慕你了。”
雲端大驚，自己得有多遲鈍，還一直以為關寧暗戀自己的事，不過自己一人知道，原來群衆的眼光一直是雪亮的呀，可見關寧當時的表現有多明顯。
“咱們班主任說了，關寧是個很仁義的孩子，當初咱們老師沒少照顧他，還給他免了書本費啥的，所以前陣子關重山還回來看望了他。給老師感動壞了。聽說他出息了，正讀哪個名牌大學我忘了，好像和你一個城市的呢。” 包打聽一邊說一邊打量着雲端的面部表情。
“哎，我們這才知道為啥當初大帥哥失蹤了。”
“聽老師講，關寧來歷挺複雜的，他不算本地人，好像十歲以後才和他爸搬來咱們這裏。”
大家七嘴八舌的爆料。
“你知道不？他爸就在咱們中考結束那天去世了。唉，真可憐吶。一個半大孩子，是老師幫着張羅送去醫院，辦死亡證明，還幫着聯系到他的親媽。”
“聽說他媽媽給他爸辦完後事，就把他領走了。”張凡麗有點懷念的說。
雲端也沉默了，雖然她知道一些，但這些細節是關寧從未對她提過的。
關寧一直處于生活的困苦之中，又遭受喪父之痛，老天真的很不公平。想起自己對他的拒絕，不禁心內酸澀，是不是這世上有些人，受的苦痛注定要比別人多很多？
雲端還是年輕，她還沒有太多的人生經驗，無法解釋很多疑問。只期望冥冥之中，人們所有的苦痛有朝一日能被證明都是值得的，有意義的。
她還沒意識到，人類很多痛苦本身的意義就是痛苦，得不到任何補償的痛苦。所以人們才拼命學習智慧，想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磨難。
**
雲端的媽媽喜歡看書，家裏有一個房間專門作書房，雲端兒時也經常在這裏看書，但上小學後就天天窩自己的房間學習，很少來書房了。
雲端閑來無事，也想再去翻翻，今天雲端要看書櫃最上層的一本詩集，于是踩着凳子，站上去，一個不穩，書櫃被碰的晃了一下，她吓了一跳。
重新站上去，書拿到了，女孩卻一眼看到書櫃最上面露出一個長方形鐵盒。一摞書籍應該壓在它上面，此時都倒在了一邊，顯然剛才書櫃的晃動将它露了出來。
這個書櫃很高，小時候雲端就是站上凳子也看不到櫃頂。
雲端好奇的拿下這個鐵盒，一定時間很久了，鏽跡斑斑，但能看出來應該是個餅幹盒子。
掀開蓋子，一股淡淡的黴味飄散出來。應該被遺忘在櫃頂很久了。裏面有個半大的相冊，一捆整齊卻已經發黃信件。還有一盤磁帶。
磁帶包裝上，印着一個80年代美女，燙着誇張的爆炸頭，腥紅的嘴唇，好土哦，雲端想笑，上面還印着歌名，都是很老的情歌了。女孩把磁帶放回。
翻開相冊，哇，雲端不僅微笑，是媽媽，剛剛流行彩色照片的時候，看樣子，是在大學校園拍的，上面的鐘瑩二十歲左右，明眸皓齒，巧笑嫣然，不施粉黛已然是清豔美人一枚了。
接着翻下去，出現了一張雙人照，後面像是某個風景區，群山峻嶺，兩人背後的鐵欄杆上面滿是鎖頭，而相片上的兩人，一個是媽媽，另一個并不是爸爸。
這個男人和媽媽，親密的相擁，女人臉上滿是羞澀的笑意。
她想到這人應該是媽媽在外上學期間認識的，此人西裝革履，身材高大挺拔，但臉部或許因為放在盒子裏時間太久，褪色了，有些模糊，但看輪廓此人應該非常英俊。再後來的照片多是雙人照，但都被撕去了一半，只剩下有媽媽的這一半。
那些信，雲端不難猜到是什麽內容了。
她有些猶豫，但強烈的好奇，終于讓她打開了第一封信。
雲端後來想，如果她當時不看這鐵盒裏的信，是不是以後的命運就會改變？有些東西如果掩蓋好了，是不是一切就相安無事了？
她還不清楚，世上的确存在着一些未燃盡的導線，危險的潛伏在你的周圍，一不小心碰觸，命運之輪就開始改變軌跡，向着不可知的方向行進。
信紙上黃斑點點，似乎是淚跡。老式的方格稿紙，上面的字體俊秀有力，應該是男子所寫，信中傾訴着對女人的愛慕。
雲端沒見過寫的這麽熱情的情書，只有傾心愛戀才會寫出這麽滾燙的文字吧。
信明顯是按時間排列的，一封一封看下去，男人漸漸談到他現實的生活，他應該在一家工廠任要職，談到了廠長的千金，還說千金在追求他，但他堅決的回絕了。慢慢的，信中的态度動搖了，他開始讓女人等待，他談到男人的野心，抱負。還是讓女人等他。
雲端看信上的日期，信中斷的了一年多，男人又開始給女人寫信，訴說他的思念，說新婚妻子的無趣，并一再暗示他有可能繼承這個工廠。讓女人等他，他會和妻子離婚。
接下來的信中，男人似乎說動了女人，信中又恢複了熱情洋溢。
她心痛的閉上眼，媽媽年輕時遇到了一個什麽樣男人啊。
小時候經常看到媽媽在書房裏呆呆的盯着窗外。可窗外連只鳥都沒有，當時她在想什麽，現在都有了答案。
女孩接着看下去，男人已經懷孕的妻子似乎發現了女人的存在，開始和男人争吵。男人苦惱不已，讓女人接着等他。
信件的字跡越發潦草，字數也越來越少。
最後一封信的信紙，讓雲端一驚，80年代很多單位都使用印着單位名稱的稿紙。這張稿紙的擡頭是“龍騰建築材料廠”。龍騰？齊程的公司也有這兩個字，但全名不一樣。
不過這個名字很常見，很多公司都是喜歡這個龍騰或騰龍，真是俗的很，雲端想。
男人的結尾署名都是“伯仲”。
“她這個人要瘋了，你不要理她，我代她向你道歉，我會給你補償，哪怕補償不了什麽。瑩。我這生注定對不起你。可我愛你，只愛你。”
這個男人留給媽媽的最後一句話。
窗外已是黃昏，凄豔的晚霞映紅了天邊層疊的雲朵。雲端看着滿地信紙，寫信的時間跨越整整四年，媽媽最美好的對愛充滿憧憬的歲月。如此美人，卻遇到一個超級渣男。
擁有熱情洋溢的才情，加上極好的皮相，男人在年輕稚嫩的媽媽心中一定是王子一般的存在吧。
雲端慢慢的整理一地的狼藉，把信重新裝進對應的信封，捆好。再像原來一樣把相冊壓在上面。合上鐵盒，把倒下的書本重新壓在上面。
難言的悲憤在雲端心中奔湧着，她為媽媽不值，她甚至能感受到這麽多年來，媽媽內心壓抑的痛苦。那個精明強幹，默默為兒女操持一切，從不肯認輸的女人，付出的真情卻被別人殘忍踐踏過。
她有些明白了媽媽為什麽會對有個殘疾女兒如此在意。那是一個經歷了不公平對待後的驕傲女人，而老天又送了一個殘疾的女兒給她，任何人都不願面對自己的人生如此連續的挫敗吧。
齊程的電話幾天沒有打來了，她知道他忙，她答應他要等他，完全相信他，但雲端還是有點小失望，思念煎熬中的雲端開始盼望暑假快點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5 章
東北的夏天是涼爽舒服的，日子一天天流逝，暑假很快過去了，雲端收拾好行裝，告別了送站的爸爸，踏上返校的列車。
雖然馬上就要和媽媽、弟弟彙合，雲端卻沒有和親人即将相聚的喜悅，齊程漸漸冷淡的反應讓她有些惴惴不安。
一個月下來，電話寥寥，說不了幾句就挂了。短信也變成幾天一條，而且如果女孩不發，齊程不會主動發來。
有種不祥的預感，齊程對她的熱情在退卻。這個感覺讓雲端幾乎坐卧不寧。加上窺探到媽媽被棄的戀愛經歷，雲端很擔心自己會重複媽媽的歷史。
下了火車，遠遠看到媽媽和弟弟來接站，正向她揮手。女孩向四周看了看，有些失望，但還是向他們露出了笑臉。
弟弟被媽媽領到海南呆了近一個月，都曬黑了，高出她大半頭的大小夥子，見到姐姐高興壞了，告訴她，他報到的大學很漂亮，離她的學校只有幾站地，以後可以經常找她出去玩了。
媽媽在一旁看着自己出色的一對兒女，欣慰不已。
孩子們都已回校，鐘瑩決定第二天就要回去了。
弟弟雲海趕回學校參加軍訓，鐘瑩就住在雲端的校內賓館裏，她找到女兒一同吃了飯，席間問起了齊程。
“你一直在和那個叫齊程的戀愛吧。”鐘瑩開門見山的說，不是詢問，是個肯定句。
雲端咬着唇，點了頭。
“你們倆不會有結果。”還是肯定句。
“他那樣的家庭，那樣的出色的人材，你覺得你可以和他站在一起嗎？”這話像是在貶低雲端，可女孩聽出了媽媽在認真的提問。
“覺得媽媽不講人情是吧。你慢慢會發現，真正讓你成長的，都是苦難。”鐘瑩頓了一下，
“媽媽一直不想讓你經歷這些，因為你一出生已經帶着苦難了。媽媽想逆轉你的命運。可卻發現無能為力。”鐘瑩繼續面無表情的說着，語氣中有一絲難言的心酸。
“那些溫柔的，纏綿的，擾人心神的言語，傳達的信息很多并不準确，都是在荷爾蒙驅使下說出的。可往往這樣的語言是最安撫人心的。逐漸，聽的人，會真覺得自己如對方描述那般重要，無可替代。甚至說的人，也會覺得自己的确情根深重。”鐘瑩瞟了眼雲端。
雲端不語。
從出生到現在，雲端沒有叛逆期，唯一一次近似叛逆的爆發，就是勇敢的接受齊程的追求。
如果是過去，她還可以反駁媽媽，可正在體會齊程冷落的女孩，有些無言以對了。
她怕一切如媽媽所預言的一樣。
“媽媽現在想明白了，兒女情長其實無人能阻止。是劫是緣，呵呵，你注定要經歷。媽媽只是心疼我的女兒。你根本理解不了，現實和利益這兩者的力量有多強大。”鐘瑩一臉痛惜的看着女兒，再也不是剛才的無動于衷。
燈下的媽媽，被掩去了些歲月的痕跡，和雲端輪廓相似的臉散出淡淡的豔光。什麽樣的滄桑，才能讓曾經的美人冷靜的說這些禪語般的感悟。
“兒孫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