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9：00AM

佐藤若鏡越往前走，越覺得心驚。

這樣濃密的死氣與怨氣，絕對不是短時間能聚集起來的。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這裏有這樣一個陣法的存在？

她感受着那種已經趨于實質化的怨靈之氣，握緊了手上的匕首。

現在，能做到什麽樣的地步，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把握。

希望，自己先前給爺爺的留言能夠盡快被傳達到他手中。佐藤若鏡想着，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死氣與怨氣的源頭在診室，佐藤若鏡走到大樓門口，就停在了那裏。

不是她不想再進一步，而是這裏的血腥味，已經濃到了讓她無法呼吸的地步。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普通人，絲毫不受影響地在大樓中進進出出，佐藤若鏡輕輕嘆息。無知有無知的好處，很多時候，知道了就意味着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佐藤若鏡走進了大樓。

“嗯？”柳瞳忽然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窗外。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不對？”幸村發現柳瞳安靜下來，詢問着。

柳瞳捂住胸口，皺起眉看着窗外那片別人無法發現的黑暗：“總感覺，有事情要發生。很難受的感覺。”

幸村聞言，不由得流露出擔心的神情。

虛掩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護士小姐看見幸村的表情，微笑着安慰他：“幸村君不用擔心，盧卡斯醫生是最頂尖的專家，由他來操刀，幸村君一定會很快恢複健康的。”

幸村換上微笑，對護士小姐點頭：“謝謝您的吉言。”

“呵……”護士小姐輕笑：“盧卡斯醫生帶來了自己熟悉的原班人馬，我們這裏的醫師只能在旁邊打下手。相信盧卡斯醫生做這個手術一定是駕輕就熟，幸村君要對自己多一點信心。幸村君還希望着回到賽場上去不是嗎？”

幸村點頭：“是，我有不能放棄的夢想，所以……”話沒有說完，幸村聽到柳瞳在說：“佐藤若鏡似乎被什麽困住了。”

幸村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依舊對着護士小姐微笑，看着她安排自己的行動，給自己講解一些事項。

柳瞳忽然又輕松起來：“掙脫了，佐藤若鏡。”轉身從窗口離開，走到幸村的病床邊上坐下：“今天才發現，原來我和佐藤若鏡之間還有這樣的感應。以前從來沒發現過呢。”柳瞳笑吟吟地說，看着幸村被護士小姐的熱情弄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幸村聽着柳瞳的話，應付着護士小姐，想起柳瞳被帶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在心中嘆息，遲疑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訴柳瞳。

9:13AM

佐藤若鏡掙脫那團由怨氣夾雜着血腥組成的混合物，忍不住咬住了唇。

不對，事情真的不對。

這法陣中，已經有了無意識的血靈，可是，這樣一個設在鬧市區的法陣，怎麽可能無人察覺？這醫院每天來來往往那麽多人，其中肯定有為數不少的通靈者，但是，一直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座法陣存在。

那麽……

是沒有發現，還是，發現了的人都已經……

佐藤若鏡覺得事情太過詭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躊躇着停在了那裏。

柳瞳察覺到了幸村詭異的沉默，歪頭看着他：“有什麽事情想告訴我？”

幸村微微苦笑：“哪裏。只是在想我的病情而已。”柳瞳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雙手交叉于胸前：“哦，是嗎？”旋即想起幸村看不到自己，聽到的也不是自己的原聲，自己剛才的作勢都白費了，聳聳肩放下了手臂。

幸村聽着柳瞳的疑問，雖然語調平淡，卻讓明白無誤地讓自己感受到了那種疑惑。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有件事，想告訴你。”斟酌着語句，幸村開了口。

柳瞳轉轉眼珠，看着幸村頗顯為難的樣子，大概猜到了他想說什麽，于是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想告訴我，我很有可能在佐藤若鏡無法通過試煉的時候被作為替代品犧牲？”

幸村睜大了眼，又立刻微笑起來：“你知道了。”

9：17AM

佐藤若鏡最後還是決定先退出。佐藤家只是表面上的驅魔家族，實際上并不需要為了這些事太過費心。真正需要防範的，是來自其他世界的入侵者。

但是……

佐藤若鏡看着周圍漂浮着的絲絲血氣，走到公用電話亭，拿起了電話。

爺爺到現在還沒有到，自己的留言，似乎，被人截留了呢。

佐藤若鏡想着，握緊了聽筒。難道說，有人已經想借這個機會置自己于死地？佐藤若鏡在心中冷笑，沒想到，家族中也會有這樣的人。不過，很可惜，自己只是表面上的繼承人，原本就是作為目标推出來的。

佐藤若鏡聽着聽筒中單調的嘟嘟聲，手指不緊不慢地一下一下敲在牆壁上，好像只是打電話時不經意的動作，佐藤若鏡的眼中卻透露出幾分緊張。感受了一遍四周，确定周圍沒有因為這陣敲打而有什麽異動的人，佐藤若鏡若鏡的瞳孔微微緊縮。

果然，自己身邊的人被調開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針對自己來到，還是，自己不小心卷了進來？

佐藤若鏡正思索着，電話終于接通了。

9：22AM

“這麽說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幸村聽完柳瞳的解說，點頭露出贊賞的神情。

柳瞳嗤笑出聲：“那是自然。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總要給自己找點退路。”說着，柳瞳想起一件事，看了看幸村，問道：“你有沒有想過？”

幸村聽見柳瞳的停頓，詫異地問：“什麽？”

“如果你在這個世界消失，也許就回去了。”柳瞳說着，仔細觀察着幸村的神色。

幸村低頭思索，柳瞳也沒有說話，病房中一陣沉默。

“也許有這種可能。但是，”幸村擡頭，略顯迷茫地看向窗外，一陣清脆的鳥鳴正傳進來：“我不敢嘗試。”

“你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并沒有死亡。”柳瞳扶上他的肩：“你來了14年，那個世界只過去了不到兩天。而且，在那個世界你的情況并不危險，只是還沒有醒過來而已。”

“是嗎？”幸村不置可否，淡淡地點頭，沒有再接話。

柳瞳悄悄地在心中嘆息一聲。

9：25AM

說完自己這邊的情況，佐藤若鏡聽見電話那頭的祖父沉默了。

等了一會，才聽見那邊祖父的聲音重新響起：“你是說，有人在那裏設了陣聚集死氣和怨氣？而且已經到了即将爆發的程度了？”

佐藤若鏡低聲道：“是的，爺爺。陣中已經有了無意識的血靈。如果是沒有人操控的還好，只要聚集一些人破除這個陣法就好；如果是有人刻意而為，只怕……”

佐藤家的老爺子“嗯”了一聲，又沉默了下去。

佐藤若鏡等了一會，終于聽到自家祖父的答複：“你先出來。等我到了再說。”

“好的，爺爺。”佐藤若鏡挂上電話，後面一個等得不耐煩的人沖了進來，佐藤若鏡一錯身，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那個人抓起電話，急切地撥號，佐藤若鏡聽着身後傳來的急促的聲音，微微皺着眉向大樓外走去。

出門的一瞬間，身上的壓力驟減。佐藤若鏡的腳步微微一頓，又接着走了下去。

9：30AM

“幸村哥哥？”病房的門被推開，一個小腦袋探進來，怯生生地看着病床上的幸村。

“娜美？”幸村看向門口，微笑着問道：“娜美有什麽事情嗎？進來說吧。”

叫做娜美的小女生跑進來爬上床，很疑惑地問着：“幸村哥哥，娜美最近又看到那個叔叔了。為什麽叔叔總是說沒有人陪他，要娜美跟他走？叔叔沒有家人嗎？娜美覺得叔叔好可憐，可是，媽媽說不能跟別人走，要不然就見不到媽媽了。”

幸村伸手摸摸她的頭，正準備說什麽，聽見柳瞳在旁邊插嘴：“問問那個叔叔長什麽樣，我覺得有點不對。”幸村立刻将原本想說的安慰咽下去，問起了娜美那個人的樣子。

娜美歪着頭，伸出手比劃着：“叔叔長得好高好高，頭快頂到屋頂上了；嗯，叔叔的眼睛是紅色的，就像漫畫中的吸血鬼一樣；不過，叔叔的臉上蒙着黑布，所以娜美也不知道叔叔到底長什麽樣子。”說着擡起頭看向幸村：“幸村哥哥，為什麽叔叔要把臉蒙上呢？叔叔是感冒了嗎？就像娜美感冒了，媽媽會給娜美帶兔子口罩一樣？”

幸村一邊應付着娜美，一邊聽見柳瞳說：“這種描述……有不好的預感……以前在哪裏看過，一定要想起來……”

柳瞳在屋內轉了幾個圈，總覺得那個小女孩描述的形象很是熟悉，偏偏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皺着眉頭想了一會，還是不得要領。

“紅色的眼睛，高個子，黑布……”柳瞳喃喃自語着，想起娜美說的“像漫畫中的吸血鬼一樣”，忽然靈光一閃，跳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終于想明白的柳瞳叮囑幸村：“提醒這個女孩別跟那個東西走，無論如何都不行。”

幸村雖然還沒有明白過來，也依照吩咐将柳瞳的意思換了頭面傳達給了娜美。柳瞳聽着幸村叮囑娜美，憂慮地看向窗外。

如果真的是猜想的那樣，那麽，佐藤若鏡，危險了。

9：45AM

佐藤若鏡看着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上的怨氣，源頭遙遙地指向就診大樓。

在樹下停了一會，揮手斬斷怨氣，佐藤若鏡向着住院部走去。這件事情太不正常，必須要提醒柳瞳，要她更加小心一點。

一路走來，佐藤若鏡發現了一些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異樣。住院部，似乎也有陣法的存在，只不過，被什麽人破了。

但是，如果有能力破陣，為什麽不同時将兩個陣都破去？還是說，只是無意識地破了？

佐藤若鏡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思索着。

“你知道什麽？”送走前來串門的娜美之後，幸村問道。

“以前看過對這種生物的描述，只不過一時沒有想起來。”柳瞳擡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那是血靈。由恐懼和怨恨等負面情緒而産生的怨氣和瀕臨死亡時開始出現的死氣，夾雜大量的血液構成的生物。不過，一般來說，這樣的生物除非存在千年以上，才有可能才生意識。但是……”

“那個血靈已經有自己的意識了。”幸村苦笑着說到。

柳瞳點頭，想起幸村看不見，補充道：“确實。很明顯，那個血靈是被人催生出來的。不知道那個催生它的人到底準備幹什麽。”柳瞳伸手拍拍幸村：“不過沒關系。血靈喜歡的是純淨的靈魂，小孩子的靈魂是最好的。或者，充滿靈力的人的靈魂也不錯。”

“那娜美危險了。”幸村立刻反應過來。

“确實是這樣。”柳瞳說道：“娜美身上的靈力很強，又是小孩子，這樣的靈魂是血靈的最愛。”柳瞳看見幸村有點擔憂的臉，微微一笑，扶上他的肩：“不用擔心。娜美身上一定有什麽能克制它的東西。否則，在第一次見面時，她的靈魂就被吸走了。”

放下手，柳瞳扭頭看向窗外，那裏的那片黑暗，血腥味似乎越來越重了。

“吶，幸村。其實，要沒牽涉到我們，最好還是看戲吧。”

幸村遲疑很久，點頭。

9：48AM

佐藤若鏡坐在長椅上，看着草坪上玩耍的孩子們。

雖然穿着病服，但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病痛的威脅的孩子們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佐藤若鏡漫不經心地從他們身上掃過，聽着孩子們的童言童語，不禁微微一笑。

“才不是，這是我找到的東西。才不是我偷的。”一個激動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佐藤若鏡聞聲望去。

幾個孩子圍着一個看上去5、6歲的小男孩，被圍住的男孩滿臉通紅，緊緊地護住手中的東西。佐藤若鏡只是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去。

但是下一刻，她卻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我從地底下挖出來的，是我的。”男孩的語調帶上一種破釜沉舟的味道。但是讓佐藤若鏡移不開目光的，是那個被男孩護住的東西。

那裏，正散發出的點點怨氣，和魔氣。

稍一怔愣，那幾個孩子就打了起來，倒在地上扭成一團。

佐藤若鏡走了過去。

看見有人過來，幾個稍大的孩子一溜煙就跑了，留下那個男孩在地上掙紮。

佐藤若鏡伸出手去：“起來吧。”

男孩擡起頭，看着她冷冷的臉，終于伸出手來。

9：53AM

“我相信你。”佐藤若鏡微微笑着，看着那個男孩。

男孩看着佐藤若鏡的笑臉，十分高興的樣子：“真的嗎？太好了。你是醫院裏面第一個相信我的人。大家都以為我在騙他們，可是我明明就沒有。這個東西真的是我前幾天在地下挖出來的，娜美也看到了的。不過好奇怪，娜美就拿不起來。娜美說碰到它的時候就會頭暈，我就不會。”

說着，男孩掏出那個吸引了佐藤若鏡注意力的東西，塞到她手中：“送給你好了。”

佐藤若鏡拿在手上掂了掂，挑眉看向男孩：“這是你辛辛苦苦找到的東西。為什麽要送給我？”

男孩漲紅了臉，別扭着說道：“大家都不相信我，我留着它還會被人欺負。還不如送給你。只有你相信我。”

佐藤若鏡露出懷疑的神色：“真的送給我？”

男孩似乎生氣了，大聲叫着：“送給你就是送給你了。”

“那好，”佐藤若鏡在手指間轉動着那個東西，收了下來“謝謝你。”

男孩擺擺手，跑開了。

離開的一瞬間，佐藤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把玩着手上的圓盤狀的石片，佐藤若鏡思索了一會，把它放到口袋裏，向幸村的病房走去。

9：57AM

佐藤若鏡進來的時候，柳瞳正趴在幸村的床頭上，看着幸村手中的那本書。

聽見佐藤若鏡進來的聲音，幸村擡頭微笑：“若鏡表姐。”

佐藤若鏡點頭，坐下來開始說自己遇到的一些事情，告誡他在住院期間要小心。

幸村聽着，微笑着點頭。

在說到血靈時，柳瞳忽然插嘴：“剛剛這裏跑過來一個小孩，似乎遇到了血靈的樣子，但是很奇怪沒有被吸走靈魂。如果你有時間，去調查一下比較好。那個小孩叫娜美，是血液科的病人。”

佐藤若鏡一邊分心聽柳瞳說着，一邊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同時繼續向幸村叮囑着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柳瞳趴在佐藤若鏡邊上，忽然感慨：“說起來，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看到過類似的生物咧，那時候看的是西方背景的世界，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一樣。不過我覺得挺像的，攝魂怪，嗯，這個翻譯真是有夠爛的。”

幸村聽着，臉色忽然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