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夕陽西下

一個月的時間快到的時候，名取周一還是沒有去見夏目。

佐藤若鏡對此有點不解，但是也沒有多問。柳瞳則是保持微笑，明白名取周一是對佐藤若鏡不放心，不想在佐藤若鏡還在的時候去見夏目。佐藤若鏡對夏目的影響已經太大。

只是柳瞳不明白，佐藤若鏡明明想到了這樣的可能，為什麽還是要這樣做。

佐藤若鏡不說，柳瞳也不好問，最後這樣一個疑惑也就埋在了心底，沉了下去。

雖然每天随着名取周一東奔西跑，到處上通告，修行時間被大幅壓縮。佐藤若鏡的實力反而奇妙地有了很大的提高。

柳瞳對此的解釋是，你的心境提高了。

佐藤若鏡很是迷惑不解地思索了半天，決定暫時對這個回答持保留意見。

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名取周一帶着佐藤若鏡回了黑主學院。

黑主灰閻以萬分誇張的表情迎接了他們的到來。

名取周一一直在微笑，讓黑主灰閻有點忐忑起來。但是想到自己似乎沒做過什麽，也就繼續理直氣壯地用歌劇般的詠嘆調和名取周一對話。

最後是例行前來報告的黑主優姬冷臉相對才讓他正常一點起來。

佐藤若鏡和黑主優姬一起離開之後，黑主灰閻就正色起來。

“帶了那孩子一個月，又什麽感受？”黑主灰閻看向端着咖啡的名取周一，平靜地問。

“很不錯，很努力的一個孩子，實力很好，潛力也高，性子也不錯。可惜……”名取周一嘆息：“生在了那樣一個家族……”

黑主灰閻輕笑，微不可見地搖頭：“如果不是生在那樣的家族，也就沒有這樣的孩子了。”

名取周一大方地一笑：“說得也是。說起來，前不久看見了你的同類，大概是最近剛剛破除封印的。”

“是嗎？”黑主灰閻不置可否，轉臉卻又輕笑露出回憶的神色：“很久了，沒想到現在還有同伴能破除封印回到人世。你在哪裏看見的，我要去拜訪拜訪。”

名取周一放下咖啡杯，輕輕搖頭：“不行，我最近看中的繼承人在那裏。在我點頭之前，你們都不允許去。”

黑主灰閻錯愕，随即笑起來：“這樣，我知道了。等你把弟子帶到我面前之後，我再去找我那可憐的同類好了。嗯，最近剛剛破除封印嗎？實力應該也是不錯的了。”

名取周一微微笑着，起身準備離開，拉開門之前，聽到黑主灰閻遲疑的聲音：“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不過想了很久，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訝異地回頭，看見黑主灰閻擔憂的神情：“佐藤家，可能和那個被滅族的須賀家，有聯系。”

名取周一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反問：“那個與異界聯系然後招來禍患的須賀家？”看見黑主灰閻點頭之後，名取周一似乎皺了皺眉，旋即放松下來。

“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這麽多年佐藤家都沒有做過什麽危害到這個世界的事情，你們何必自尋苦惱。”名取周一笑笑，安慰似地對黑主灰閻說：“而且，佐藤家不會威脅到人類，這點我很确定。”說完，打開門出去了。

看着關上的門，黑主灰閻無聲地嘆息。

那麽，我們這些非人類呢？

柳瞳聽完黑主灰閻和名取周一的對話，好奇地圍着黑主灰閻轉了幾個圈。

所謂的沒有獠牙的吸血鬼，史上最強吸血鬼獵人，原來不是人類嗎？

如果沒有猜錯，那個破除封印的同類，值得就是貓先生了。

那麽，黑主灰閻是——妖怪？

柳瞳對自己點頭，也是，如果只是普通的獵人，根本沒有辦法獵殺那麽多的血族。後來放棄獵殺，也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吧？

血族和妖族，從佐藤家的資料來看，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麽，是誰騙了黑主灰閻？

算了，事情都過去了，黑主灰閻自己會操心這些事情的。柳瞳樂觀地想着，從打開的窗戶中飄出去，歡快地去找佐藤若鏡了。

“啊，怎麽佐藤若鏡又回來了？”

“為什麽她不幹脆離開算了……還要回來染指我們的藍堂大人……”

“聽說她還曾經向玖蘭大人搭讪……”

……

一路飄過去的時候，柳瞳聽着日間部成員們的對話，後知後覺地想起，離開之前，剛剛出過藍堂英表白事件……

忽然眼睛就亮了。

我居然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八卦，真是太不應該了。在心中對自己吼了一句，柳瞳放棄了慢速的飄動，直接瞬移到了離佐藤若鏡不遠的地方。

佐藤若鏡正在圖書館。

缺課太多的後果是原本是榜首的佐藤若鏡雖然還能跟上進度，但是卻有點不習慣那種課堂的氣氛了。所以佐藤若鏡決定最近一段時間的課餘都在圖書館中度過，讓自己重新習慣起學習的感覺。

柳瞳走進來時她剛剛翻開了一本書。

“有什麽消息要告訴我？”注意到柳瞳走路帶飄的難以言狀的興奮感，佐藤若鏡很詫異地在紙上寫着，小心不被周圍的同學看到。

柳瞳看了看佐藤寫下的話，帶點看戲的戲谑回答：“兩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一個關于黑主灰閻，另一個關于你。你要先聽哪個？”

佐藤若鏡詫異地看了柳瞳一眼，沒有接話，低下頭去看書了。

柳瞳咬牙，分明是咬定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算了，柳瞳洩氣地想到，反正确實要告訴你……

“關于黑主灰閻，我想他大概是妖族。”看了看毫無反應的佐藤若鏡，柳瞳繼續說道：“至于你……”柳瞳促狹一笑：“藍堂英應該很樂意見到你回來。”

佐藤若鏡終于擡起了頭，表情卻很茫然：“藍堂英？誰？”

柳瞳氣結，什麽都沒說，飄出去了。

佐藤若鏡看着柳瞳的身影，忽然微微一笑，又低下頭去。

旁邊有人不小心看到佐藤若鏡的笑容，愣在那裏傻站了半天。

“玖蘭君，好就不見了。”須發皆白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玖蘭樞。

玖蘭樞看着老人，默默地回禮：“齋藤君。”

“沒想到玖蘭家的始祖會在這裏甘心守候。”笑眯眯的老人——齋藤君說着，自己找了地方坐了下來。

玖蘭樞不明所以地笑：“齋藤君不也甘心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安享老年。”

“呵呵……”齋藤笑着，玖蘭樞也露出優雅的笑容。

一時間房間內氣氛似乎分外和睦，卻隐隐有寒流過境的感覺。

忽然想起的叩門聲仿佛是休止符，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迅速地冰消雪融，變得溫暖起來。

“玖蘭，那個叫佐藤的想見你，讓她進來嗎？”

玖蘭樞看了一眼齋藤，揚聲道：“讓她進來。”

佐藤若鏡進入房間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笑眯眯的老人齋藤。

“hoya，小姑娘又見面了。”老人笑着打招呼。

佐藤立刻彎腰行禮：“齋藤前輩。很意外在這裏見到齋藤前輩。”毫不留情的疑問讓齋藤的臉有點僵，玖蘭樞輕笑出聲。

“小姑娘不要拆臺啊。”齋藤故作哀怨。

“抱歉，齋藤前輩。”佐藤若鏡沒什麽歉意地道歉，轉向玖蘭樞：“玖蘭君，希望你能約束一下藍堂英，現在他無聊的報複已經幹擾到我了。我不介意給他一點教訓。”

看着佐藤若鏡冷然的臉，玖蘭樞明白她不是在說笑。

“我會告訴他的。”玖蘭樞點頭，沒有正面回答。

佐藤若鏡卻已經很滿意了，點頭示意。向齋藤躬身行禮，準備出去了。

齋藤忽然出聲叫住她：“等等，一起走。玖蘭，我等會回來找你。”說完不容拒絕地拉着佐藤若鏡走了出去。

玖蘭樞在背後輕笑。

門關上了，柳瞳眼色晦明地看向窗外。

靜靜地走了一陣，佐藤若鏡終于等到了老人的開口。

“你爺爺那個老家夥，最近過得怎麽樣？”老人依舊笑着，語氣卻凝重了許多。

佐藤若鏡恭敬地答道：“爺爺最近已經開始将家族的事務移交給父親處理，整日裏多半是品品茶，養養花。”

“佐藤老頭子還是這麽會享受生活。”老人呵呵笑着，說道：“當年我們幾個中間，他是最會享受的一個，沒想到到了快死的時候，還是他最先放開。”

佐藤若鏡沒有答話。

齋藤老人停下腳步看着遠方，忽然長長地嘆息。

“是啊，我們都老了，不服老不行。佐藤小丫頭，以後的世界，就要交給你們了。”齋藤老人說着，停頓了片刻。仿佛想說什麽，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陪我一起走走吧。黑主這家夥，自己辦的學校風景還不錯。”最後老人這樣開口，向前走去。佐藤若鏡有點疑惑，不解地看了看老人，還是跟了上去。

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中午炙熱的陽光已經漸漸冷了下來，雖然還在閃耀，但是已經逐漸到了可以直視的地步了。

不得不說，黑主學院的風景還是不錯的。雖然還沒有到米蘭開花的盛季，但是已經有稀疏的幾多小花羞澀地綻放了。清香悠悠地滲透到空氣中，留下一絲餘韻。

佐藤若鏡聞着讓人心情舒适的花香，一直以來繃緊的神經也略略放松了一些。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各種競相開放的鮮花，那種蓬勃向上的生命活力讓人覺得世界充滿了希望。

“佐藤小丫頭也喜歡這盛開的鮮花？”注意到了佐藤若鏡掃視過花叢的視線，齋藤老人慢悠悠地說道。

被人發現了自己的走神，佐藤若鏡卻沒顯出半點尴尬。神情自若地将視線轉移到齋藤老人身上，佐藤若鏡恭敬地回答：“是。”心中卻在責怪自己太過疏忽。

還是說，因為最近柳瞳經常在身邊，自己已經習慣了在他人面前前走神？佐藤若鏡想起這點，在心中對自己皺眉。這樣不行，不可以輕信他人。

齋藤老人笑微微地看着佐藤若鏡，盡管沒有什麽，但是佐藤就是覺得，自己心中的那點糾結被眼前這個老人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将這一點顯露出來，佐藤若鏡很是不恭敬地擡起了頭，直視着老人。

“呵呵……”老人呵呵笑起來：“果然是佐藤那家夥的孫女，這點脾氣和他當年一個模樣。”老人轉向那些盛開的花朵，伸出手指從嬌嫩的花瓣上拂過。

雖然是滿是褶皺，但是那樣的手指拂過花瓣，居然也不經意流露出幾分優雅與風流。

“世界上美麗的可不止這些代表了青春的花朵。”老人微笑着，縮回手指，看向佐藤若鏡：“天色已晚，你看看天空上的雲，可比白日裏的藍天更美上幾分。”

佐藤若鏡不解地擡頭，看見漫天雲彩，在快要離開的陽光的照射下，映出令人心悸的紅。

那是一種讓人無法離開視線的美麗。純粹的血色随着風的軌跡流動，廣闊的天空被其籠罩。

流光溢彩。

佐藤若鏡一時間被奪了心志，屈服于這自然的華美之下。

兩個人沉默地站了一會，天色已晚，暮色漸漸侵襲上來。

佐藤若鏡忽然從那樣的迷醉中驚醒，看了看天色，皺眉：“齋藤前輩，我……”

齋藤老人無所謂地揮手打斷了她的話：“去吧。我也只是讓你看看這樣的風景而已，夕陽西下……”

佐藤若鏡鞠躬，轉身離去。

“……将軍白發，朱顏辭鏡……”齋藤老人的聲音隐隐約約地傳過來，佐藤若鏡忍不住回頭，看見老人即将消失在樹林深處的身影。

怔愣了片刻，佐藤若鏡揮去心頭這種無謂的情緒，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轉身急速而去。

夜間巡視的時候，佐藤若鏡聽而不聞柳瞳在旁邊的聒噪，想着自己的心事。

齋藤和也，名取周一的師傅，當年和祖父一起戰鬥過的人，今天忽然對自己說那些話，到底有什麽意思？

想了一會，始終不得要領。

忽然柳瞳的臉湊到佐藤若鏡面前：“怎麽了，在想什麽心事？我跟你說話都沒聽到。”

佐藤若鏡面無表情地從柳瞳身體中穿過：“抱歉。”

柳瞳追過來，锲而不舍地問：“說出來一起分析下。說不定我能想到一些你想不到的事。”

正想說沒什麽的佐藤若鏡忽然想起什麽，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然後就看見柳瞳皺着眉開始思索。

過了一會，柳瞳開了口：“嘛，我說了你可先別激動。”

看到佐藤若鏡點頭之後，柳瞳好像有點為難地開口：“我覺得，這大概是你的試煉的前期準備。你說你的試煉已經開始，但是到現在，還是沒有正式開始。這些，大概就算是對你的一點提示。”

“雖然我知道你想說試煉是個人沒法控制的東西，但是我覺得人生無常，也許很多時候，命運只是借着人類的手，悄悄地推了一把而已。”

“你祖父讓你去找名取周一的目的，我記得我以前猜測過一次，現在，我依舊是同樣的看法。”柳瞳說着，看到佐藤若鏡的臉色，似乎有點迷茫。

柳瞳也就不再說下去，嘆一聲，飄開了。

遠遠地看不見佐藤若鏡之後，柳瞳坐在樹頂上開始想心事。

又是一個……

面對老的平靜，發現老的魅力……

我怎麽感覺，這不是佐藤若鏡的試煉，而是我的？

柳瞳想着，微微一笑。

假如真的是我的，那麽……

如果看得到，就會發現，此時的柳瞳，眼中盡是血色般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