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追逐風景

第4章 (4)

“只有這個位置是不會被戰鬥波及的，只要你好好躲在我背後，言靈的威力就不能傷害你。”楚子航耐心地解釋道，無視掉艾洛瞬間變得狗腿起來的嘴臉。

“哎呦真是不好意思了師兄，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艾洛邊說邊趕快蹿到了扶手椅的後面，緊緊縮成了一團抱住膝蓋。從後面看，楚子航靠在椅背上，腦後的黑發柔順地垂下，平放在扶手上的手臂鎮定有力。

“會長大人……”

“什麽事？”

“冒昧地問一句，你用的什麽牌子的洗發水？”

“……”楚子航擦拭着腿上的村雨，默然不語。

艾洛絞盡腦汁，覺得再也想不出什麽話題了。這陰森恐怖的教堂裏不說話真是太可怕了，正對着她的紫色曳地窗簾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窗外黑漆漆的樹丫也不住地顫抖着。可偏生楚子航和她一點也不熟，想想，快想想他們之間有什麽共同話題。

“那個……”

“那個……”

楚子航沒有回頭，“你先說吧。”

“不不不，還是你先說吧。”艾洛松了口氣，她差點就想問楚子航什麽時候再幫她補習高數了，可是這樣不是顯得太沒節操了麽？

“你身上帶的那兩把刀好像是雪蓧雙刀。”

艾洛抹了把汗，“師兄你真是神展開。”

“我還以為你只是想找點話來說。”所以就随便挑了個剛剛注意到的話題……

這倒是出乎艾洛的意料之外，她本以為楚子航應該是那種戳一下跳一下的人，沒想到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挺善解人意的。

“哦，這個并不是真正的雪蓧雙刀啦，真品在日本，我這個是裝備部的複制版。”艾洛摸摸腰間的雙刀，“說起來，師兄的那把是真正的妖刀村雨嗎？”

“嗯。”楚子航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只是凝視着村雨的刀鋒。

咚咚咚——教堂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接着門就被打開了。楚子航身上的氣場一下子就變了，他将村雨杵在地上，看着走到眼前來的那個面無表情、身材凹凸有致的女生，咳嗽了一聲道：“你就是‘三無少女’？”

三無少女？艾洛歪頭，楚師兄這是來的哪一出？又是沒話找話麽？

“麻衣這麽說的？那就是吧。”

“恺撒始終開着手機，所以我知道那邊的戰況。”

在楚子航和三無少女毫無營養的對話中，艾洛總算是差不多弄清了恺撒那邊的情況。看來負責駐守英靈殿的恺撒正在和一個叫做麻衣的女孩子戰鬥，而且恺撒貌似還不知道“三無少女”是什麽意思……艾洛突然發現自己确實有一方面可以超越恺撒——宅文化。

“言靈·君焰。”楚子航低聲出口，接着開始吟誦一串艾洛聽不懂的龍文。

“好，言靈·君焰。”三無少女淡淡地回答，竟然念起了和楚子航一樣的龍文！

艾洛抱頭靠緊了椅背，猛力地吐起槽來：“師兄啊師兄，你随随便便要用序列號89的高危言靈就算了，但在那之前通知我一聲成麽？看吧看吧，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人家三無少女的言靈也是君焰啊有木有！”

“艾洛！”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如果艾洛沒有聽錯的話，這應該是執行部部長施耐德教授的……

施耐德突然切入了教堂的公共頻道，大聲道：“聽着艾洛，閉起眼睛努力回憶你3E考試時的靈視！你的言靈……”

轟！炙熱的烈風從大理石椅兩側刮過，通訊瞬間被切斷，君焰爆發，沖天的火焰和光柱瞬間摧毀了教堂的玻璃窗，沉重的紫色窗簾燃起熊熊大火。

“師……”艾洛轉頭去看楚子航，卻發現楚子航現在根本就幫不了她什麽，他和三無少女又在吟誦龍文，看來是準備進行下一次的君焰對攻。

“饒了我吧，靈視、靈視……”艾洛雙手合十，她現在只能按照施耐德教授的話來做了，教堂天頂畫、天使、聖歌、墳冢、十字架……

轟！君焰又在身後爆發，艾洛突然睜大了雙眼，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

正在吟誦龍文的楚子航餘光瞥見站起的艾洛，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按回椅背後。

“言靈·聖十。”艾洛的聲音刻板得沒有絲毫起伏，和平時語氣或跳躍或谄媚的她完全不一樣。楚子航看着她那失卻了焦距的眼睛，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靈視？

完全沒聽過的龍文念唱聲漸漸高聲響徹在殘破的教堂，如同唱詩班虔誠獻上的作品。艾洛突然完全從椅背後蹿了出來，正集中精力進行君焰龍文吟誦的楚子航沒來得及攔住她，眼看和三無少女之間的君焰對攻就要爆發了！

艾洛右手拔出雪蓧雙刀中的長刀“落葉”，刀身上的金色雪蓧紋一閃而過。光焰瞬間爆發，刺目的光柱中，楚子航沒有看清艾洛揮刀的動作。

眼看就要吞噬艾洛的火焰竟然消失了。沒有絲毫征兆，長刀“落葉”還被艾洛緊握着，空氣中彌漫着殘餘的熱氣。

楚子航站起身摸了摸胸口。他剛才只感覺到将要溢出身體的巨大力量像是突然被戳破一樣漏掉了，仿佛有什麽東西穿過火焰抑制了他的君焰繼續爆發。他看向三無少女，發現對方和他一樣疑惑地檢查着自己的身體。

那麽……楚子航迅速奔到了艾洛面前，接住了差點就要撲通倒地的她。

“失去意識了麽。”

茲茲的電流聲之後，教堂的公共頻道恢複了通訊，“子航，看來艾洛已經成功使用了言靈·聖十，只不過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勉強……全體避險！全體避險！”施耐德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并且不止是教堂的公共頻道，整個校園都響起了警報。

叮鈴鈴叮鈴鈴——單調的鈴聲響起，楚子航掏出手機，接通，“沒事，說吧，蘭斯洛特。”

三無少女背身望着教堂外的草坪，眼波平靜。草坪兩側趴着不少隐蔽着的獅心會成員，以蘭斯洛特為總指揮正對突然出現的燃燒人影發動進攻。

“會長，槍彈、槍榴彈都對他沒有用。”蘭斯洛特失神地呢喃，卻被自家會長突然“呃”地一聲給吸引了注意力，“會長，你怎麽了？”

“沒什麽。”楚子航将往下滾的艾洛負在背上，“撤退，蘭斯洛特。他能對金屬和火焰下令，說明他屬于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族裔，在他使用‘君焰’之前，撤退！”作為一個以君焰為言靈的人，楚子航對于其破壞性是再熟悉不過了。

蘭斯洛特聽命之後大聲向獅心會成員們喊着“撤退”和“避險”，三無少女也表示事态超出了他們一方的控制，“那麽，下一回決戰。”

事到如今涉及到龍王蘇醒，誰也沒心情再打下去了，楚子航回了一句“很期待”之後，背着艾洛從教堂的側門走了出去。背上少女的腰間綁着的長刀晃悠着敲打楚子航的腳，讓他很不舒服地擡了擡她的腿。

除了自己的媽媽之外，楚子航從來都沒有背過女生，所以當背後這個女生的呼吸噴在他的脖頸上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側開了頭。

盡量挑小路回到1區宿舍，楚子航在上樓的時候聽到了萬彈齊發的巨大聲響。他回頭望了一眼火光沖天的草坪，低聲說了一句：“解決了麽？”

帶着“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的預感，楚子航艱難地從艾洛兜裏掏出了鑰匙，開了1區301宿舍的門。幸好他有看過艾洛的入會申請表，記得她的宿舍號。

楚子航把艾洛放到床上給她蓋好了被子，正要出門的時候卻看見木質書桌上攤開的日記本紙頁紛飛。只是輕輕的一瞥，楚子航覺得那字跡莫名地熟悉，好像……

收回視線，楚子航秉承着不偷窺人隐私的原則，輕輕帶上了301宿舍的門。

第十一幕 青銅計劃

一覺醒來之後，艾洛發覺這個世界越發地玄幻了。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也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新聞出現了。

原來昨晚發生的龍族入侵事件不知為何造成了放在學院冰窖裏的龍類胚胎蘇醒，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弟弟康斯坦丁被路明非射傷，而後又被萬彈齊發擊斃。戰鬥同時發生在教堂、英靈殿和草坪廣場，而她所涉及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說起昨天在教堂的戰鬥，艾洛幾乎沒有什麽印象了，只記得自己好像出現了靈視，然後就……就暈倒了？

那麽她究竟是怎麽回到宿舍的呢？

艾洛歪頭看向正捧着一本俄文書看得認認真真的零，小心翼翼地問：“零，你昨天是在哪裏撿到我的？”

零少女頭都不擡一下，“我回來的時候你就已經在宿舍裏了。”

艾洛撓撓頭，“哦”了一聲，下床穿上拖鞋，“那我去問問明明。”

路明非開門的那一刻，艾洛被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你你你，那是什麽打扮？！”只見路明非一身黑色緊身作戰服，身材瘦得跟牙簽似的，一塊肌肉也無。

“正想告訴你，悲催的我被選進一個特別任務了。”路明非哭喪着臉。

艾洛揮手将他撥開進門，“我還以為你是《偷星九月天》或者EVA看多了呢，我來是問你和老大一件事兒。昨天你們有誰在教堂附近撿到我了麽？”

“我昨天有在那附近看到你一眼。”路明非點點頭。

“我知道，在布加迪威龍裏。老大你呢？”

正啃着豬蹄的芬格爾擺了擺手。

“那還真是奇了怪了，我昨天明明暈了，除了零和你們之外，還有誰會撿到我呢？”艾洛愁眉緊鎖，冥思苦想。

芬格爾揩了揩油手，“那還不簡單，你回憶一下你昨天暈倒之前是跟誰在一起的不就行了嘛。”

艾洛一臉恍然大悟地豎起了大拇指，“哦！原來如此。不愧是老大！”

喂是你智商太捉急了好吧？！路明非背過身去捂臉。

“可是這不科學啊！”艾洛略一思索便大叫了起來。原來剛剛她并不是沒有想到，而是直接從腦袋裏過濾了。想也是，那個時候在她身邊的很明顯只有楚子航，可是那個面癱師兄怎麽可能送她回女生宿舍呢？而且還把被子蓋得好好的……

“我的三觀被F5刷新了！”

“所以你從剛剛開始就自顧自地在感嘆什麽啊？”路明非疑惑地看了看艾洛，把她的思緒從外太空拉了回來。

“哦對了，我還沒跟你說呢。我昨天才想到，‘自由一日’應該算是我們倆一起贏的吧，那布加迪威龍我是不是也有份？”艾洛朝路明非攤出手，“車鑰匙拿來，我也開兩天過過瘾呗。”

“那東西……昨天被那個暴走的龍類給嚴重損毀了……”路明非看着艾洛瞪大的雙眼和卷起的袖管，急忙推脫：“再說了，那不是恺撒的東西嗎？你不是說過你媽很恨他的嗎？那你幹嘛還要開他的車？”

“恨是一回事，車又是一回事。那可是3000多萬的布加迪威龍啊親！淘寶上買不到的哦親！”艾洛向路明非逼近，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的。

“喂喂別沖動啊落落，沖動是魔鬼啊！刀郎的《沖動的懲罰》聽過沒？”

艾洛嫌惡地瞥了路明非一眼，“你還真猥瑣到一種境界了，那歌不是挺少兒不宜的麽？”

路明非吐吐舌頭——你要是沒聽過，怎麽會知道少兒不宜……

“說起來，昨天和諾諾師姐的約會如何啊？只開了一次的布加迪威龍，有好好利用吧？”

“別提了……”路明非一臉的“我失戀了，別來煩我”。

艾洛從桌上拿過路明非的筆記本，指了指屏幕上面的新聞：“《學生會主席恺撒·加圖索放價值數萬美金的煙花祝賀女友陳墨瞳生日》，是這篇吧？哎呀，許久不見諾諾師姐的本名，差點要反應不過來了。”

路明非苦澀地點點頭，一攤手道：“反正大家也認為只有恺撒這麽情聖吧……”

艾洛敏銳地嗅到了新聞價值，“聽你這意思，是情聖的不止是恺撒……難不成這是你幹的？嘿嘿，要不要我寫篇報道來幫你澄清澄清，這個寫假新聞的亞倫·布朗，我早就想打擊他了！”

“別別別，我已經加入學生會了，別搞壞我和老大的關系。”

聽見路明非這狗腿的語氣，艾洛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堂堂一個卡塞爾學院唯一的S級學生，竟然屈居情敵門下，你忘了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楚子航了麽？！”

“我是跟着社團組織部的諾諾師姐混的，恺撒雖然是我老大，但我是直屬于諾諾師姐管轄。她說我是她的第一個小弟。”

路明非的語氣吊兒郎當，可艾洛卻聽出了那其中的認真勁兒。她嘆着氣拍了拍路明非，“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就算恺撒再厲害我都沒有覺得人生無望，可遇到你這樣死心眼兒的朋友，我真擔心我哪天被你賣給恺撒。不說這個了，你接到什麽任務了？”

“哦……”

五分鐘後——

“什麽？！恺撒負責！”艾洛從路明非的下鋪床上一蹦而起，腦袋撞到了芬格爾的上鋪。這個任務可是去刺殺位于中國三峽水底的青銅與火之王諾頓，那可是四大龍王之一，竟然派恺撒負責組織。這是直接無視楚子航了麽？

艾洛習慣性地揉亂了一頭棕發，緊緊地咬住指甲，“不知道會長大人會不會傷心欲絕。好吧，我并不是擔心他，只是經過昨天的事發現他還有一點人情味罷了。這個做事方法粗暴的破小孩一向和恺撒不對盤……啊啊，恺撒可是要去殺龍王啊，這樣要我怎麽超越！”

“她怎麽了？”芬格爾趴在床上，莫名所以地看着在他們的寝室裏暴走的艾洛。

路明非搖了搖頭，“她剛剛說的破小孩是楚子航吧？她好像是在自己說服自己去擔心楚子航？”

“有道理。”芬格爾向路明非豎起大拇指，“我看你們倆之間以後會發生幫派之争。”

“那都太遠了。我現在擔心的是我到底能不能從三峽水底活着回來。”路明非用手撐起下巴，眉眼都沒精打采地下垂起來。

艾洛繼續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倏而鈴聲響起，她沒好氣地按開接聽鍵，“喂哪位呀？”

“艾洛，你好，我是執行部部長施耐德。”這聲音低沉嘶啞，讓艾洛瞬間握緊聽筒，停下了腳步。

“噢噢，是施耐德教授啊，您好您好！”

路明非張大了嘴，“這是變臉麽？要不要這麽快？！”看來他還真該跟艾洛學學抱大腿的技術……

******

去見施耐德教授的時候，艾洛頗有醜媳婦見公婆的羞澀感。呸呸，看見施耐德教授那傷痕累累的臉，真沒辦法想象他兒子長什麽樣。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關于你的言靈，你還有印象嗎？”

艾洛茫然地搖了搖頭。

施耐德盯着艾洛，嘆了口氣，“果然如此。你的言靈·聖十序列號86，屬于高階級的言靈。按照你的血統純度本來是不該擁有如此高階的言靈的，但你父親擁有這個言靈，可能是遺傳基因的問題吧。”

“那我昨天暈倒是因為？”艾洛繼續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昨天在你面前的可是擁有序列號89的君焰言靈的A級血統，你強行開啓靈視使用了言靈，并且阻止了那兩人君焰的繼續爆發，可以說是耗光了你身體裏當時所有的力量。”

“那豈不是中看不中用嗎？”艾洛那前一秒還有所期待的心情立刻就焉了下去。說到底，還是她的血統純度不夠。

“那可不一定……”施耐德喃喃道，“在某些時候可能起到特殊的作用……”

“嗯？”艾洛身體前仰了一些，想要聽清施耐德的話。

“沒什麽。總之你現在要充分利用你的言靈優勢，既然血統純度不夠，那麽多加訓練就是。你的導師富山雅史是很優秀的劍道家，除此之外，我已經申請校長特批你跟随‘青銅計劃’小組進行生存訓練。”施耐德一頓，“我相信你以後會成為執行部的優秀專員的。”

“哦、哦。”除了“哦”之外，艾洛還真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好。“青銅計劃”小組的成員全都血統優秀。就她認識的人來看，就有一個S級路明非，三個A級——恺撒、諾諾師姐、零，無論怎麽看都會亞歷山大……

“就是這樣，接下來我向你介紹一下‘青銅計劃’的負責人曼施坦因教授及學生負責人恺撒·加圖索。”施耐德從辦公椅上起身，拉開書架旁的一扇門，艾洛很容易地就看見了與這間辦公室相通的另一間辦公室。

艾洛對曼斯坦因教授沒什麽印象，只見他戴着金絲圓框眼鏡，個子矮矮的，光鮮發亮的禿頭顯示了他的未老先衰，“你好，我是曼斯坦因，從今天起歡迎你進入我們的戰鬥編隊旁聽。”

艾洛握住了曼斯坦因那皺巴巴的手，“請多指教，您好，我是艾洛。”

恺撒站在一旁，有些好笑地看着艾洛。這個女孩雖然擺出正經的表情，但眼神卻不斷往他這邊瞟，怎麽看怎麽心虛。

“我想我就用不着自我介紹了，你沒加入學生會我感到很遺憾。你好，艾洛師妹。”恺撒抽出插|在制服裏的一只手，伸到了艾洛面前。

兩雙冰藍色的眼睛直直對望，艾洛一咬牙握住了恺撒的手，“請多指教，恺撒師兄。”

遺憾你個大頭鬼啊！這家夥分明就沒有邀請她加入學生會好不好！

第十二幕 深冬雪

路明非對于艾洛加入戰鬥編隊旁聽這件事感到很高興，原因很簡單：當有另一個慫貨陪你一起哆嗦的時候，你心裏的憋屈感就會減少很多了。

“青銅計劃”小組的大部分訓練是潛水方面的，但由于需要在水下安裝炸彈和進行江上戰鬥，計劃內人員需要掌握魚雷、炸彈和各類槍支的使用，并且需要進行對戰訓練，誰都無法預料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會不會意外蘇醒造成小組成員不得不在岸上進行抵抗的情況——雖說發生了這種事之後，“青銅計劃”小組成員的性命也就岌岌可危了。

艾洛參與的部分是戰鬥訓練，她偶爾會去潛水訓練場圍觀，替同病相憐的路明非加個油什麽的。據施耐德說今天是潛水測試，能夠決定下潛的先行組和預備組。這次的潛水測試不能使用任何潛水裝備，完全赤身下潛，測試每個人能夠潛泳多少米。

路明非站在起點蹦跶着熱身，那縮手縮腳的樣子讓艾洛不禁一哂。她上前猛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背，引得路明非險些掉進池子裏。

“艾洛！”路明非驚魂未定地摸摸自己的心口，“今天沒有戰鬥訓練安排啊？你為了抓我小辮子來這裏也太過分了吧！”

艾洛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瞎嚷嚷什麽呢，誰說我是來抓你小辮子的，我是來給你加油的！”

路明非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有這麽好心嗎？”他注意到艾洛每隔幾分鐘就掏出手機看一眼，不知道她在打什麽鬼主意。

“喂，看看你那猥瑣的樣子，再看看那邊的恺撒。”艾洛大拇指一指，只見和路明非隔着兩條水道的恺撒正做着準備活動，一身勻稱而不顯兇悍的肌肉沾上了點點水珠，在太陽光下發出閃閃的光芒，正好襯得上他那金子般的頭發。尤其是他嘴角那似有似無的笑容和那睥睨一切的目光，瞬間讓路明非完敗了。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恺撒瞟向諾諾的目光，路明非有些不自然地偏過頭去。艾洛湊近他的耳朵，“別洩氣啦，沒看見諾諾師姐目不斜視地看着池水麽，你在那兒吃什麽幹醋呢。”

尖銳的哨聲響起，預示着接受測試的組員們要準備開始了。艾洛被旁邊的勤務人員趕走，走到水池邊的中央地帶對着路明非揮手，“加油明明兄，不要大意地上吧，你是浪裏小白龍~零也加油，我看好你喲！”

路明非背過身去捂臉，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他認識這個又蹦又跳的少女的。零倒是一臉淡定，向艾洛比了個OK的手勢。

随着一聲槍響，組員們分別跳入各自的水道中，下潛幾米之後飛速潛游起來。艾洛跟在岸上跑，發現恺撒很快就和第二名的零拉開一大段，諾諾緊跟在零之後。最令艾洛感到詫異的是，路明非竟然在諾諾後面不遠的位置保持了第四的位置。

在不少人露頭之後，路明非潛游了100多米終于堅持不住，游上水面深呼吸一口，接下來露頭的是諾諾、零。唯有恺撒，在衆人都浮上水面之後竟然還游刃有餘地游了幾十米，最後絲毫不顯狼狽地躍出水面，金發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劃開一道華麗的弧線，那沉着自信的微笑讓艾洛真想跳下去給他一個爆栗。

“請各位同學上岸做好禦寒工作，稍後确認先行組和預備組名單。”

“啊？”路明非裹上艾洛遞過來的毛巾，甩甩頭發上的水珠，“這次測試要确定任務分組嗎？”

“你消息真是閉塞……”艾洛給零也遞過去了一條毛巾，回過身敲了敲路明非的腦袋，“不過你不知道也好，知道的話估計你會故意表現成最後一名。”

“這種事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嘛……”路明非涎皮賴臉，死死捂住身上的毛巾。

“放心，不會有人對你的瘦竹竿身材感興趣的。”艾洛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恺撒，注意到小組內除了諾諾和零之外的女生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恺撒身上。

“下面宣布先行組A組名單：恺撒·加圖索、零；預備組B組名單：陳墨瞳、路明非。AB兩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特殊訓練，以上。”

“恭喜你喲，明明。”艾洛奸笑着朝路明非湊過去。

“啊啊，真是糟糕透頂。”路明非雙手抓着頭發，心情焦躁。雖然和諾諾一組讓他覺得挺不錯的，但這種危及性命的任務果然還是不要接觸的好！還好是B組還好是B組……

“切，真是沒出息！”艾洛給了路明非一個爆栗，同時作為配樂的還有她手機短信的“叮鈴”聲。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匆匆背上扔在地上的書包，拍拍路明非的背，“好好加油啊，別在水底下翹辮子了。”

恺撒看着少女一閃而過的冰藍色眼睛和劃過空氣的棕色披肩發，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的背影遠去。這種奇怪的熟悉感是怎麽回事……

艾洛一出游泳訓練場的門就騎上自行車馬不停蹄地趕往校區。卡塞爾學院的各類項目訓練場在這片山的背面，艾洛必須得騎過一段盤山路才能回到主校區。

飛速騎進校門之後，艾洛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一想到魔動機械設計學的史密斯教授那光禿禿的地中海頭型和那總是鼻子眼睛眉毛皺成一團的坑爹表情，艾洛就覺得無蛋也疼。随着12月的來臨，大一上學期的期末考試馬上就要到了。在這段長達十幾天的聖誕假期過後，他們就将迎來在這個學院的第一次大考。

其他的課程都可以勉強應付過去，只有這門魔動機械設計學，涉及到艾洛的苦手科目高等數學，很有可能挂科，所以……所以……

艾洛跑進一號教學樓，在108教室門口站定，忐忑地推開了教室門——

所以坐在教室第一排低頭看書的楚子航師兄就是她唯一的救星了！

見楚子航還未離開，艾洛總算是松了口氣，撫着胸口大口喘起氣來，背上雙肩包的一根帶子滑落在手臂上，發絲也遮住了臉頰，顯得狼狽不堪。

“你其實不必這麽着急的。”楚子航察覺到艾洛的到來，擡起頭來跟她搭話。

艾洛低下頭。楚子航是誰啊，在兼顧獅心會的同時還是大二的績點第一，和恣意随性的恺撒可不一樣。她其實很忐忑的——在昨天晚上接到楚子航說“明天也許有時間幫你補習”的短信以後。其實她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楚子航，但想來楚師兄一向是言出必踐的人，上次他既然在圖書館說過“下次再教你”就一定會做到。

“哦，我怕你不耐煩。”這話倒是真話，在游泳訓練場一接到楚子航講明地點的短信，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訓練場這邊離主校區這麽遠，萬一楚師兄不耐煩走掉了怎麽辦？他們倆又不是什麽好朋友的關系，頂多算得上是BOSS和善地幫助小喽啰而已。

“不會的。”楚子航淡淡地應了一聲，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下吧。”

“嗯。”為了調節緊張的氣氛，艾洛在坐下并拿出書和筆記本的時候特意想了個話題，“我記得108一向很多人的，今天竟然只有會長你一個人在這兒坐着。”

“獅心會有調用教室的權力，我不想情況變成上次在圖書館那樣。”

艾洛吐了吐舌頭，在吐槽獅心會會長楚子航同志濫用權力的同時又深深地鄙視了一下自己大驚小怪的性格：看吧看吧，都是你在圖書館一驚一乍的，弄得子航小朋友都不敢在圖書館給你講高數了。

其時已入深冬，楚子航圍了條Burberry的圍巾，V領毛絨白色針織衫裏套了件暗紅色豎紋襯衫，不像平時穿校服那樣有學生味兒了。他握住筆的手飛快在白紙上方動作，時間一長之後出現了凍紅的痕跡。

“這個部分懂了嗎？”

“嗯。”艾洛點點頭，“會長，暖氣管是不是壞掉了，你的手都凍紅了。”她指了指教室背後和兩側連通的暖氣管，目光放回了楚子航的手上。

“無妨，我等會兒打電話請校工來修。”楚子航的表情仍是淡然，“你冷嗎？”

艾洛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瞥見窗外被純白覆蓋的樹枝，“啊，下雪了！”她三兩下跑到了教室裏那大大的窗前，睜大眼看紛紛揚揚的雪花漸漸模糊了玻璃窗。

“對了，和我們那裏一樣，你們C城冬天也不下雪的。”楚子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窗前，雙手插|在褲兜裏，身體微仰，擡首看向天空。他的額發散亂地搭在耳旁，完全露出的眼瞳泛着淡淡的金色，和平日裏的威嚴完全不同。

“對呀，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大雪。這個冬天第一場雪來的時候我窩在宿舍裏不願意出去，因為零在莫斯科早就看慣了下雪不願意陪我，路明非和老大又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哎，現在想來真是後悔，這裏可是北美伊利諾伊州，那可是第一場雪……”艾洛一抱怨起來就沒完，楚子航有些奇怪這個師妹為什麽有那麽多話可以說。

“沒關系，今天就到這裏吧。走，出去看雪。”也許是為了止住艾洛的碎碎念，楚子航直接幹脆利落地解決了問題。

艾洛偏轉頭看向楚子航，雖然他的表情不鹹不淡，她卻莫名其妙地覺得他的目光是有溫度的。

艾洛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看斜前方楚子航的黑發被片片雪花染白，突然低下頭無聲地笑了。她可真是奇怪，竟然有一瞬間覺得沿着這條路可以走到時光的盡頭。

第十三幕 古爾薇格

不想看到的那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艾洛曾經賭氣地跟路明非說過：寧願被恺撒奴役一個月也不想考魔動機械設計學。

路明非當時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地諷刺艾洛：“那還不是違背了你母親的意願，不管是得到了低績點還是受凱撒使喚。”

艾洛吐吐舌頭：“績點是要寄回家的，我媽又不知道我在學校有沒有受恺撒奴役。”

路明非搖頭晃腦，“朽木不可雕也。”

可是艾洛沒有想到自己一語成谶。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如果有豆腐在的話，她真想一把扔在面前這個發卷子的人的額頭上。誰來告訴她為什麽魔動機械設計學的學生監考人是恺撒？

“加油。”恺撒把卷子平放到她桌面上的時候，還無比真誠地這麽說了一句。

“謝·謝。”艾洛咬牙切齒地憋出一句話來，手裏的2B鉛筆被捏得咯吱作響。

恺撒有點奇怪。這個女孩考個魔動機械設計學怎麽跟上戰場似的，這麽緊張？

其實艾洛只是受不了自己的複仇對象這麽一副人畜無害的單純高富帥樣，搞半天那種時常不知從何而來的恨入骨髓感只有自己才有？相愛相殺才有趣啊摔！阿勒好像用錯什麽形容詞了？

艾洛皺眉将思緒從外星運行軌道上拉了回來，咬着鉛筆頭看向面前的試卷。第一道簡答題：請運用高等數學一級和力學一級的知識解出圖示煉金設備的工作原理。

艾瑪這道題楚師兄貌似有拿出來當過例題啊！

艾洛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自信的微笑，筆尖落在紙上刷刷書寫着。恺撒正好巡視到這一排，看見艾洛的樣子也不免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但随後他又感到有一絲疑惑，究竟是為什麽，會有莫名的親切感呢？

叮鈴鈴——叮鈴鈴——

長達兩個小時的考試結束了，恺撒來收卷的時候艾洛剛好收好筆袋。最後一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