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比試
半夜的時候,蘇離又吐了一次血。霍白輕拍他的背幫忙順氣,輕聲哄他入睡。蘇離卸下了心裏最沉的一塊石頭,放心享受來自師兄的照顧。丹華長老每天都派弟子送藥過來,蘇離經常難受得哼哼唧唧,霍白沒法集中精神,只得暫時放下修煉。
很快,山門大選開始了,蘇離和霍白離開了那個潮濕陰暗的湖底水牢。蘇離的炎毒還沒有化幹淨,靈劍長老已經知道了他中毒的事,但郎軒抵死不承認是故意的,用一句“我不知道火焰草根有毒”輕飄飄蓋過。
霍白十分生氣,蘇離卻主動表示算了。火焰草的炎毒在別人身上是個大麻煩,于他而言不過是個棘手些的病痛,他并未放在心上。再者,正是郎軒的這碗藥幫了大忙,他終于斷了霍白的修煉之路,別說原諒郎軒,讓他給郎軒送禮都願意。
蘇離不想追究,霍白便帶着他挑了個清靜點的地方,兩人肩挨着肩坐下。比試開始的時候,霍白輕聲給蘇離講解場上衆人的招式和出手技巧,即便只是新手間的過招,他也分析得十分認真。蘇離這幾天樂過頭心完全野了,沒怎麽仔細聽,畢竟,他以後無須再忌諱霍白了。
全體莫愁山弟子聚集在天劍坪,圍成了一個圓形。掌門歸元君和靈劍長老、丹華長老坐在天劍石臺之下,鑄劍峰和藥室山兩脈弟子分列兩邊,除掌門和長老外,大家席地而坐。蘇離找了一圈,沒發現莫歡雪的身影,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不免有些遺憾。雖然歸元君舉辦山門大選的目的是挑選親傳弟子,但莫愁山上下早就把這次大選當成一次師門考核,因此大選一開始,就有弟子上去比試。
入門弟子根基尚淺,過招的時候極為小心,也沒什麽看頭,沒多久大家就不耐煩了。藥室山的弟子更重醫道,論劍比試大都點到為止,很快就結束了。大家紛紛把目光集中到了鑄劍峰,期待他們帶來精彩的比試。
郎軒耐着性子等了許久,就是為了這個時刻。他一躍而出,來到場地中央,掃視了一遍在場的所有弟子,然後将目光聚焦在了霍白身上。
“霍師弟,在咱們鑄劍峰,除了我以外,就屬你修為最高。”郎軒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略帶挑釁道,“呵,怎麽樣,咱們過過招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蘇離打量了一番郎軒,悄悄拉了拉霍白的衣袖,故意道:“師兄,大師兄是不是破境了……”
不用蘇離特意提醒,以霍白的修為,早在見到郎軒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今天的郎軒精神奕奕,眸中隐隐有金光流動,周身靈力雄渾,與以往有了很大不同。和霍白一樣,郎軒同在劍意境卡了很久,如今不過短短十來日,他便破境而出,将霍白甩在了身後。莫歡雪拿到的火焰草只剩草根,想也知道那些飽含靈力的葉子去了何處。有一株珍稀靈植助力,郎軒輕松破境。他故意選霍白做對手,應是有了十成把握。
比起似乎有些擔憂的蘇離,霍白的反應很平靜。他在衆人的注視下起身,緩緩走到場地中央。兩人先跟掌門和長老們見禮,然後各退一步。觀戰的弟子發現霍白兩手空空,扔了自己的佩劍過來。霍白一把接住,轉身拔劍,用目光向郎軒示意。
郎軒滿不在乎地笑笑,将佩劍扔向高空,刷的一聲,雪白的劍光閃了所有人的眼。郎軒做了個起手式,并未出招,但坐在遠處的蘇離立刻就發現了。
他的靈力,很強!
兩劍相交,發出清脆金鳴。霍白劍意如水,幹淨強大,又帶有綿延不絕的純陽之力,仿佛海浪般一層層湧出。低階弟子們很熟悉霍白的劍意,但每次見到都忍不住在心裏感嘆:不知道要有多麽幹淨的內心,多少年的辛勤修煉,才能煉出這樣強大的劍意。
若是在平常,郎軒也會不吝贊嘆一下這位師弟,但今時的他不同往日了!霍白強勁劍意到來,入他周身三尺之內,竟然如泥牛入海再無聲息。郎軒左手在身前劃了個圈,靈力突然暴漲,将這個小小的圈子防備得嚴嚴實實,無論滔天巨浪還是電閃雷鳴,都攻不破!
霍白意識到了這一點,稍稍停手,郎軒則抓準時機發起了淩厲的攻勢。他的修為已達劍心境,心之所在,萬山難阻,周身三尺之境,便是由他統禦的世界。意随心動,靈力流散,郎軒身邊逐漸形成一個靈壓超強的漩渦,攜裹着隐隐風雷之聲沖向霍白。
霍白面對幾乎強過自己一倍的靈壓,轉動斜指向下的劍尖,毫無畏懼地迎了上去。兩股靈力相撞,如天雷落下的瞬間轟然炸響,衆弟子只覺一股強勁的疾風從戰場散開,貼着皮膚吹過去,宛如刀割。蘇離使勁眨眼,只見那道略顯瘦削的藍色背影淩風而立,如高崖孤松、風中勁竹,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了。
“誰、誰贏了?”一名弟子低聲問。
不待有人回答,霍白的足尖落回地面,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他花了好幾息的時間調整體內亂竄的靈力,慢慢轉過身來。郎軒還劍入鞘,邁開雙腳站在場面,眼裏笑意正濃。
“呵,師弟,承讓了。”
“原來還是大師兄更厲害一些,他如今的修為,應是劍心境了吧?”
“畢竟是大師兄……”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天劍臺下,丹華長老似乎有些累了,正在閉目養神。靈劍長老看了身邊的掌門歸元君一眼,對方改坐為蹲,兩條小短腿蹲在寬大的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場上的郎軒。
就在衆弟子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影上場,站在郎軒面前。
“大師兄,請賜教。”莫歡雪緩緩拔劍。
不止是郎軒,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就連蘇離也不例外。這位突然上場的女劍客是莫歡雪沒錯,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和原來一樣,妝容很淡,衣服也沒變,但不知道為什麽,蘇離覺得她好像和過去有點不一樣了。
皮膚白了還是眼神更有風情了?蘇離說不出來,只覺得莫歡雪和以前相比有了些變化,要準确的形容,這種變化似乎是一種“魅力”。蘇離發現,今天的莫歡雪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力,一旦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就很難再移開了。
師姐真好看。蘇離在心裏輕嘆,他純粹是不帶任何下流意味的欣賞,再看其他人,都和他一樣被莫歡雪吸引住了。霍白聽到這個清麗的聲音,轉頭看莫歡雪,然後,視線就定住了。蘇離注意到他的反應,嘴巴撇了撇,心想原來霍白也不能免俗。
霍白捂住胸口,一言不發,還禮退場,将佩劍還給了先前那名弟子。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回到了蘇離身邊,理了理道袍衣袖,坐下調息。蘇離側頭打量他,眼神看似關切,實則心裏在腹诽。霍白靈脈堵塞,輸出的靈力依然如此雄渾剛勁,若他靈脈完好,又會是什麽樣的光景?如果真是那樣,即便是劍心境的郎軒挑戰劍意境的霍白,恐怕也讨不到什麽好處。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讓他有出頭的機會!蘇離暗暗道,就讓他從今天開始,永遠待在泥潭裏,淪為一個漸漸被人遺忘的普通人。
其他弟子不如蘇離了解得多,只知道是霍白輸了。在莫愁山,霍白入門早,郎軒拜師早,兩位師兄的實力一直不分上下。郎軒脾氣不好,低階弟子們有些怕他,霍白雖然冷淡卻有幾分神秘感,談起兩位師兄,弟子們意見不一,總體上是認為霍白更勝一籌的人多些。今天這一戰,終于揭開了困擾弟子們多年的謎團。
不過,莫歡雪突然上場是怎麽回事?她是衆位高階弟子的小師妹,以她的修為,無論霍白還是郎軒,她應該都打不過。何況今日的郎軒已達劍心境,她主動挑戰,不怕當衆丢臉嗎?
看席上,丹華長老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場上的莫歡雪身上,眉頭輕輕皺起。
郎軒看着莫歡雪朝自己一步步走來,雖然對方面無表情,他卻看得有些癡了。他離得近,更加清楚深刻地感覺到莫歡雪的變化,這種變化來自于她的身體,原本發育良好的少女似乎變得成熟了些,身材玲珑有致,眉眼添了三分風情,卻又保持着修道之人的矜持。
今天的她美得這般放肆又克制,如蜜桃半熟,郎軒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莫歡雪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臉色當時就黑了下來,郎軒下意識後退一步,笑道:“小師妹,你跟我打,萬一受傷了怎麽辦?”
“拔你的劍!”莫歡雪揮動手中的一泓秋水,幾乎立刻就要刺過去。
“好好好。”郎軒擺擺雙手,示意不跟她鬧了,潇灑拔出佩劍,明晃晃的劍尖沖莫歡雪晃了晃,“小師妹,來。”
看郎軒這個輕佻的樣子,蘇離隐隐覺得情況不太妙。果然,莫歡雪被他氣得不行,有些莽撞地沖上去,招式露出許多破綻。郎軒卻仿佛沒看見似的,輕輕松松抵擋進攻,甚至還故意賣個空擋出來,引導她進攻。莫歡雪見他像是故意逗自己,出招又急又快,卻始終沒法逼郎軒展現全部實力。
觀戰的弟子們盯着那個嬌小的身影,全都屏氣凝息,心裏則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郎軒這個态度,哪像是在和同門比試,分明是在調戲女人。莫歡雪氣急攻心,招式七零八落,郎軒似乎終于玩膩了,閃身到莫歡雪背後,手指在她腕上一點,震飛了秋水劍,在她耳畔笑道:“師妹,承讓了。”
他的劍橫在莫歡雪咽喉前,莫歡雪身體顫抖,轉過頭,似乎說了什麽話。郎軒沒有再為難她,收了劍,做了個請她離場的手勢。
莫歡雪極力平複劇烈的情緒,撿起掉在地上的秋水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天劍坪。
衆弟子目送那道倩影,全場鴉雀無聲。忽然,只聽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歸元君從那張幾乎跟他齊腰的椅子跳下來,往身後勾了勾手指,一名弟子捧着象征着莫愁山掌門身份的真武劍匣上前。
“郎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