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滅了燭火,屋中一片漆黑。
安靜的空間裏只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在這陌生環境中,也只有顧钊和自己認識。
雖不相好,可在危機面前,也只有他們相識。
沉默許久,白秀蘭幾乎要睡着,頭頂的胳膊卻不着痕跡的動了下,她瞬間清醒。然後聽見顧钊忍耐的聲音,沙啞低沉。
“說會兒。”
白秀蘭有些困,翻了個身,卻還是嗯了一聲。
“你說吧。”
顧钊沉沉望着頭頂上方的無盡的黑暗,他不怕死,可也沒期待。白秀蘭回頭去找他,欣喜,可也不是多意外,他知道白秀蘭為人,如果能抛棄夠絕情,當初在徽州她就會毫不猶豫的丢開顧家老少。
可她不是。
顧钊心裏想着,怎麽才能留下白秀蘭長久的留在自己身邊?思來想去,無論如何,得先離開這山賊窩和自己的部下聯系上。包着紗布的手掌緩緩摩挲着白秀蘭的頭發,陷入了深思。白秀蘭沒躲,只是轉過身和他面對面的躺着。黑暗中,她看着顧钊:“傷口疼?”
片刻的沉默後,低沉沙啞的笑聲入耳,他側了下身子調整位置,和白秀蘭對視。
“有點。”
“睡不着?”
“嗯。”
他因為傷口疼睡不着,那幹嘛耽誤自己睡覺?
“那你可以去外間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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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蘭說完直接推開了他的手,翻身滾到了床裏面,扯被子蓋住了頭。
顧钊:“……”
漫漫長夜,孤枕難眠,旁人均勻呼吸聲更加揪人心腸。
一整夜,白啓山沒有回來。
翌日清晨,白秀蘭是在嘩嘩水聲中醒來,手往旁邊一搭,空的。然後睜開了眼,滿室白光,她愣怔一會兒,完全清醒。剛要起床,就聽隔間處有腳步聲起,她視線移過去。
顧钊矮了下頭跨過門檻進來,他穿炭黑粗布衣衫,神采奕奕,視線落到床上,毫無征兆的撞上白秀蘭睡眼惺忪,濃眉微揚。
“醒了?”
白秀蘭嗯了一聲移開視線,顧钊滿臉胡茬,糙的很。她只着單衣,在這清晨是有些冷。忙拿過床尾的外衫往身上套,頭發亂糟糟的披散在腦後。
自從沒有丫鬟伺候,她對這披頭散發一點法子都沒有,很想跟路七一樣,剪光了去。
皺着眉頭,把貼在臉上的碎發撩到身後。
顧钊到裏面的櫃子前找出一個布條來,往外走的時候看了白秀蘭一眼,說道:“早飯送過來了,在外間放着。”
“嗯。”
白秀蘭穿衣速度非常的快,披頭散發的下床穿上平底布鞋往外面走。
顧钊眉頭皺了下,可也什麽都沒說,就出去了。
洗漱後,白秀蘭頭發胡亂的用發帶綁着,就坐到了桌前。
上面擺着食盒,打開,熱氣散發出來。
四個花卷饅頭,白瓷大碗盛着橙黃色的小米粥,榨菜切絲。
她剛拿了一個饅頭,還沒放進嘴裏。顧钊就從外面走進來,他袖頭挽的很高,手上的布條換了新的,前面衣襟上還沾有水滴,大步朝着飯桌走來。
坐在白秀蘭對面,直接拿起一個饅頭填進嘴裏。
他臉上胡茬明顯,頭發也有些濕,應該是剛洗了臉。
白秀蘭吃着饅頭,心裏納悶,剛剛她摸到床鋪是涼的,顧钊起這麽早幹嘛去了?
一大碗粥分開正好兩小碗,顧钊端過來一碗放在白秀蘭面前。
“你想過怎麽離開嗎?”
顧钊吃相不難看,可速度很快,三口一個饅頭。
“靜觀其變。”
白秀蘭低頭喝了一口粥,把視線落在最後的一個饅頭上,她手上還有一口的饅頭量,一個饅頭一碗粥根本不夠她吃,視線一轉,顧钊果然拿起最後一個饅頭吃了。
這夫妻果然是沒法做了!
白秀蘭默默把這件事記下了,喝完粥放下碗,她看外面的太陽高度,應該八九點鐘了。
“我爹沒回來過嗎?”
在這裏,唯一能走出去的是白啓山,可白啓山這都一夜過去了,沒有影蹤。
“沒有。”
顧钊吃完後,順便收拾了碗筷,這也難為他了!
督軍何曾幹過這種活計,白秀蘭擡眸看向外面的驕陽,從門口灑在屋中地板上。
“別操那個心了。”顧钊把東西收拾好,去一旁的矮櫃上拿了個牛角梳過來,他對着白秀蘭說:“你爹在這裏半年都沒事,肯定懂得如何應付路七。”
成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徹夜不歸,不用想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顧钊語氣淡淡,“過來,我給你那頭發梳通順。”
自上次見過一次白秀蘭梳頭,就再也不對她抱希望了。
女人的活敢情她是一樣不會。
白秀蘭頂着雞窩頭,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剪刀絞,也十分不美觀。
就坐過去,理所當然的讓顧钊梳頭。
“你的胡子該刮了。”
有時間給她梳頭,自己弄得滄桑。
顧钊手法不算熟練,可也沒弄疼白秀蘭,她是對梳頭化妝這些一竅不通,任由顧钊擺弄。
他把白秀蘭的頭發散開,齊腰黑發,光滑柔順。
“沒找到刀片。”
總不能拿手拔吧。
梳頭這事不是技巧問題,最重要的是耐心。
顧钊不會複雜的比如編個鞭子啥的,就梳通順,拿發帶紮了個馬尾。
左右看看,十分滿意。
白秀蘭穿着男式衣服,頂着簡單馬尾,也是清秀漂亮。
也就在這個時候,白秀蘭揚起了頭,沖他笑了一下,炫彩奪目。顧钊只覺得眼前別的事物都失卻了顏色,他手裏好握着梳子,眼睛靜靜看着白秀蘭。
“謝謝。”
顧钊黑眸越加深邃,表情沉寂下來。
半響後,他開口,嗓音沙啞微微帶着粗粝。
“夫人——”
那眸光太過沉重,白秀蘭正想着如何別開臉,門外面突然腳步聲起,白秀蘭退後一點站起來,避開顧钊濃烈目光,說道:“爹回來了吧。”
她轉過身,眉頭微皺。
表情不是很好看,顧钊剛剛那目光陌生的令她不悅。
顧钊手裏還握着梳子,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看着白秀蘭如瀑般柔順黑發就在眼前,她邁起步子朝外面走去。
顧钊眉尾挑了一下,嘴角浮現若有所思的笑。
放下梳子也跟了上去,步伐沉着有力。
白秀蘭早算好了離開的時間,只是這事她不想告訴顧钊。
兩人現在是夥伴,未來是不是就不好說了!她不會去冒險。
白啓山是意外之外的人,可和白秀蘭真沒多大感情。陳氏對她有照顧之恩,她喜愛小孩,所以照看兩個弟弟,可白啓山和她只見過這一面。
她不是救世主。
進來的人有很多,卻沒有白啓山。
端槍的土匪嘩啦啦的沖進來,圍住了白秀蘭。
白秀蘭一愣,随後看到殺氣騰騰的路七拎着槍從劈開的人群快步過來,她面色陰森,漆黑眸光如同利劍,看到白秀蘭直接就擡槍指着她的腦門。
“白啓山回來了嗎?”
眉宇之間滿是殺氣,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顧钊出來的晚,已經沒有機會護住白秀蘭,直接就被槍頂着腦門按到牆上。
白秀蘭看這陣勢,腦子念頭一閃而逝,白啓山跑了?
他跑的真不是時候!
眉頭一皺,望向路七的目光滿是迷茫:“沒有回來啊……”随後猛的擡頭,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緊緊盯着路七:“我爹怎麽了?”
路七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殺氣騰騰的怒氣一時半會也無法熄滅。
“敢說謊我殺了你!”
白秀蘭皺眉:“我爹怎麽了?路小姐,能不能告訴我?”
路七手中的槍依舊指着白秀蘭,表情狠厲。
“閉嘴!”
一揮手,示意身後的人:“給我進去搜!”
“是!”
土匪魚貫而入,翻得屋子裏一片淩亂。
白秀蘭皺着眉頭,站在院子中間,她望着路七。
她臉色有些不好,皮膚蠟黃,額頭上竟然泌出了汗,視線卻越過白秀蘭緊緊盯着屋子的方向,牙咬的很緊,另一只手漸漸攥緊。
白秀蘭看天上太陽,依着路七的身手,體質能差到哪裏去?
這點太陽也能讓她出汗?
那麽黑的皮膚,都能透出蒼白來,她受傷了?上下掃視,沒看到那裏受傷啊!
白秀蘭上下打量也沒發現什麽端倪,就是實現一轉,在路七脖子上發現拇指肚大小的淤血痕跡,不規則的形狀,這麽一發現,讓她的眸子放了光。
她穿着帶領的布衫,腰上系了布帶,顯得整個人都利索起來。瘦小精悍,目光陰森放着冷光,那塊淤血往下,衣領蓋住了更多的淤血塊,她因為緊張,脖子上的筋都繃起,十分明顯。
白秀蘭猛然醒悟,後知後覺的在心裏罵了聲,白啓山挺渣的老男人!還跑了……
眸光一閃,也許可以走一條更快捷的跑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