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客廳氣氛十分凝重,顧老爺背着手在客廳鍍步,眉頭緊皺。老三那個不讓人省心的,這個當口出事。半天後他突然把煙袋往桌面上一砸,甩袖轉身就朝外面走。
“老爺,你去那裏?”
顧太太急了,連忙跟了上去,似要拉住顧老爺的手臂。
“找那個不孝子去!”
顧老爺脾氣很壞,甩開顧太太的手,大步就走出了門。
“老李,帶幾個人,我要去省廳一趟。”
顧太太在客廳裏來回的走,手裏緊緊攥着手帕,神經質的念念碎。
“這可如何是好……”
白秀蘭悄悄的叫來副官,仔細問話:“昨日裏,三少爺和誰在喝酒?在那裏?”
怎麽算的這麽準?
兩個人憑空消失?這不大現實!
“督軍走的時候吩咐,讓人看着三少爺,所以最近他都沒出門。只是昨日裏,葉先生突然來了,三少爺接待的他,兩人就喝了幾杯。”
“葉先生?”
白秀蘭目光深沉起來。“他和三少爺有交情?”
現在跟着白秀蘭的副官就是當初接他出院的青年,說話倒是實在。“這個屬下不知,不過,兩人聊得很愉快。”
白秀蘭想起葉崇那流轉潋滟的桃花眼,表情凝重,他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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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他得到了什麽消息?
沉默片刻,開口道:“陝西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屬下不知。”
算了,在他身上,白秀蘭也問不出所以然。
“可知葉先生平日愛去那裏?”
“桂公館。”
“哦?”白秀蘭手輕輕敲擊膝蓋,她眸光微眯。“桂公館?那家?怎沒聽說過?”
“自從督軍來到徽州,煙館和賭場都被查封,這桂公館就成了上層社會默認的聚點。”
上個世紀,流傳一句話,鴉片毀了大半個華夏。
白秀蘭沒想到顧钊還有這遠見,這個時代最賺錢的一個行當就被顧钊掐死了。想着白秀蘭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眉,從這點上出發,顧钊對權力的狂熱好像就能理解了。
“葉崇吸大煙?”
白秀蘭沉默了一會兒,擡頭。“這桂公館的後臺是誰?”
“葉先生賭博,葉家三爺。”
白秀蘭突然想起那日在葉家見的男人,蒼白面容,透着邪魅。
“去備車,下午出去。”
“夫人?”
副官不解,擡頭望過來。
“嗯?”白秀蘭目光坦然的看過去。“怎麽?”
副官稍楞,随後,标準的行了軍禮。
“屬下這就去辦。”
全城戒嚴,一早上的時間,沒有任何線索。顧家下人都審問一遍,也是無果。顧夫人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顧老爺也出去找人,她這心裏實在沒有着落,漸漸撐不住了。
“秀蘭,你有什麽法子沒有?”顧太太面帶愁容,拉着白秀蘭忍不住就要抹淚。“老三打小身體就不好,我格外寵溺了一些,舍不得他離開我身邊,難不成是害了他?”
她這心裏真是愁啊!
“聽說那段小姐是陝西段司令之女?不會出什麽事吧?督軍也不在,我這心裏呀七上八下,摸不着底。”
“娘,你別急。”
白秀蘭安慰她:“如果真是要命,自然不會這麽擄走。既然不是要命,我們等着就好,對方總要出條件。”段曉玉真有那麽大的能耐?能把手伸到徽州?
白秀蘭總覺得這件事處處透着詭異,誰在暗地裏做手腳?
“娘,你先別擔心。”
一直到下午,顧老爺都沒回來。
白秀蘭換了一件深紫色旗袍,外面罩着雪白的披肩,坐上了汽車。
“夫人,真要去嗎?”
前面開車的副官遲疑,若是讓督軍知曉夫人去那種場所,他這職位怕是不保。
“我不能去?”白秀蘭看着他。“我為何不能去?”
“屬下多嘴了。”
車子在馬路上奔馳,白秀蘭望着窗外景物,她捏着手袋,面上無一絲情緒。
段小姐的消失她能理解,可是為何會帶上顧恒?
白秀蘭擡手按着眉心,北平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傳過來。陝西段司令也個兵蠻子,後來被北平那位元帥拉攏,也就成了北洋軍閥的勢力。若是現在鬧翻,可是對白秀蘭一點都不利。陝西裏徽州如此近,打過來她怕是抵擋不住。
若是計劃成功,北平那邊至少要亂上一陣子,這段司令表面臣服,可誰不想當皇帝。若是他們一股腦的湧向北平,顧钊就能騰出手腳來收拾他了。
正月已經到了下旬,徽州熱的極快,路邊的柳條都抽出嫩芽。
白秀蘭用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景致,如此大好河山,還能經得起幾場戰争?
桂公館處于陽明山半腰,環境格外的好。桂公館的主人叫桂二,是個混子,無父無母是要飯出身,後來就混出來名頭來,成了桂二爺,走的是黑路,有自己的幫派。
白秀蘭猜測,他應該和葉家兄弟有些關系。
山間別墅建的宏偉而別致,白秀蘭下車,只見大門前有守衛。侍衛上前,微微彎腰示意。“夫人,這就是桂公館。”
白秀蘭點了點頭,正要擡腳進去,就被侍衛攔下。
“有請帖嗎?”
白秀蘭挑眉,表情依舊平靜,可眸中犀利卻是遮掩不住。
“沒有。”
“沒有請帖來湊什麽熱鬧!”
白秀蘭輕笑一聲,态度漸漸冷了下來:“沒請帖為何不能來?那裏的規矩?”
“我們桂公館的規矩!”
白秀蘭視線掠過幾人。
“規矩也得改改了。”
她說的緩慢,直接往裏面走去。
“你站住。”
守衛端起了槍。
“大膽!”
一旁副官也拿出了槍,指着幾個人。
白秀蘭擡手按在副官的槍管上,笑着說道:“別。”
她神态怡然。“今日只是來玩玩,怎麽能動槍。”
她轉頭看向守衛。“麻煩進去通報一聲,說顧夫人拜訪。”
徽州有幾位姓顧的?可那門衛嚣張太久,冷哼一聲,不大在意的随便敷衍道:“啊,那你在這裏等着,我進去通報。”
白秀蘭等在門口大概一刻鐘,依舊不見那門衛出來,也沒了耐性,她倒是不知道,這桂公館如此難進。擡步,剛要往裏面闖,就聽身後汽車聲響。
白秀蘭轉過頭去,黑色汽車在她面前停下,随後車門打開,穿着黑色皮鞋的腳映入視線,順着長腿往上,是葉崇漂亮的眉眼,他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顧夫人?”
白秀蘭也笑了起來,她上前一步,眼眸從葉崇身上掃過:“葉先生,可真是巧。”
葉崇下車,站到車前,他穿着三件套西裝,身材颀長。“确實十分巧,竟能在這裏遇上夫人。”他走近,目光望着白秀蘭。“夫人怎有此雅興?”
“閑來無事,總要找些玩樂的東西打發時間。”她話說的俏皮。“聽聞桂公館玩法多樣,就勾了好奇心。”眉毛一揚,帶着些許嗔怪。“可誰知,這邊竟是私人會所,早知就不白跑一趟。”
“哦?還有這種事?”葉崇手指插兜,面向白秀蘭。“夫人若是不嫌,在下倒是可以帶路。”
兩人絕口不提當日從葉家出來後發生的事,好像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伸手做出邀請狀,翩翩佳公子做出紳士風度,很難讓人抗拒:“夫人願意嗎?”
“為何不願?”
白秀蘭擡手放在他手心,她眼眸一挑,露出個妩媚的笑。
“榮幸之至。”
一旁的副官看的眼皮直跳。
葉崇和白秀蘭進入桂公館。
“夫人愛玩什麽?”
“叫我秀蘭。”
白秀蘭微微偏頭眼睛望着他,面色是淡淡的笑。“玩什麽都好,湊個熱鬧。”
葉崇勾起了唇笑和煦,如沐春風:“哦?那秀蘭也別再叫我葉先生。”
他們攜手向前,一路有傭人看到葉崇紛紛行禮。
“你經常來這裏?”
白秀蘭問道。
“纨绔子弟,不吃喝玩樂又能做些什麽?”
葉崇笑的輕浮,他握着白秀蘭的手,眸光漸漸深起來。“秀蘭,能再見,我很高興。”
白秀蘭收斂了情緒,平靜看着他。
“是嗎?”
她眸光漸漸冷了下來。“能見到你,我也很高興。”
第一道門進去,入眼是另一個世界,奢華淫-靡,處處透着頹敗的華麗。
寬敞的客廳中間擺着一張賭桌,美酒香煙美人,穿着暴露的交際花游走其中。白秀蘭視線被賭場中間的男人吸引過去,屋子裏溫度很高,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衣,領子扣子散開三個,面色蒼白透着病态。慵懶而頹靡的靠在寬大椅子上,手指因為瘦而顯得枯長,緩緩撫摸着牌面。
“三爺,這把你恐怕是要輸了。”
坐在下首的男人穿着青色大褂,有些胖,臉大很圓,紮着辮子。啪的一聲把手中牌丢到桌面上,笑的得意洋洋。
“天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