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暗如同巨大的漩渦,靈魂被強行抽離。
白秀蘭疲憊至極,卻無法令自己停止,她看到自己的墓碑,孤零零的矗立在荒蕪中。
“爸媽,我死了。”
白秀蘭明明不難過的,可是看到自己的墓碑,心髒處莫名抽疼。
“你們知道嗎?”
沒有人回答,她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很長時間,眼睛突然酸澀。
“我走了。”
“再見——”
我其實不願在孤寂中和自己道別。
白秀蘭醒來之事,刺目光明讓她睜不開眼,然後她聽見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
“夫人,你睡了很久。”
依舊溫和低沉,帶着份寬厚。
白秀蘭眉頭不由自主的蹙緊,她緩緩睜開眼,看到顧钊站立病床之前,他深沉眸光看着白秀蘭很長時間。白秀蘭面色蒼白,透着慘烈。
他們沉默對視,片刻後,白秀蘭彎起唇忽的露出個笑,聲音沙啞幹澀。
“督軍好算計。”
顧钊神色不改,他知這事兒自己确實做的不地道。可不付出,怎會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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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着夫人的身手,應不會出事。”
這話說的諷刺,原來他一直在試探自己,這場意外恐怕想一石二鳥,可惜呀可惜,自己只是來自未來的一抹游魂,讓督軍失望,真是她的不敬。
白秀蘭笑出了聲,牽引了腹腔的傷,劇烈的咳嗽起來。
“督軍……還真是看得起秀蘭!”
她咳的驚天動地,幾乎要把肺咳出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顧钊眸光暗沉下去,不再和白秀蘭說話,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徐德成!叫醫生過來!”
白秀蘭出了病房,他站在醫院的走廊裏沉默片刻。剛剛白秀蘭的目光讓他不悅,微微眯眼。
找到白秀蘭是在早晨七點,控制了徽州武力部隊,他就差人去搜尋白秀蘭的下落。見到白秀蘭的時候,她的樣子十分可憐。瘦小身形蜷縮在冰冷的河石上,濕淋淋的衣服裹在身上。
面頰赤紅,高燒四十度。
可憐的孩子。
顧钊比白秀蘭大十二歲,白秀蘭醒着的時候,總是睿智而聰慧的,所以他一直忽略了自己的小妻子,剛剛成年,還是個孩子。
過了半響,徐德成出來,軍禮标準。
“督軍,夫人并無大礙。”
顧钊點了點頭,擡步朝醫院外面走去。
這次算欠她的,以後補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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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蘭在醫院躺了兩日。
她斷了一根肋骨,自認不是什麽大事。就是顧老太太興師動衆,恨不得把白秀蘭捧進手心裏好好的呵護,讓她快速的好起來。
有些事看透了就十分沒意思,比如這老太太對她千般的好,本意不過是兒子的禍總算是渡到媳婦身上,天大的好事。
顧老太太目光憐愛的看着白秀蘭,聲音慈祥。
“好好的養着,那些殺千刀的惡人,督軍不會放過他們,你且放心。”
真正把自己放在風口浪尖的人是顧钊,別人只不過是他的棋子而已。白秀蘭如今已經好些了,她這人素來喜好記仇,對顧钊的那份芥蒂就更加的深。
微笑着點頭,抿了抿唇,握着顧老太太的手,眸光清澈。
“娘,我知道。”
聲音柔軟,像是委曲求全。
顧老太太雖然性子直,可也不壞,只是人都自私。
“這飛來橫禍,過幾日待你好了,娘帶你去山上廟中燒香,也去去這黴氣,以後就健康安平。”
白秀蘭輕笑,賢惠懂事的模樣。
“一切聽娘的。”
顧钊連爹娘都能舍棄,何況區區一個她呢?
當年從國外回來,單槍匹馬出來闖蕩,若沒有那份狠勁,怎麽會坐上今日位置?顧钊的做法在這個位置這個背景沒錯,上位者素來不會在乎別人生死,眼中只有權力!
用一個無關痛癢的人命換取權利地位,多劃算的買賣!
可是,他萬萬不該讓自己在冰水中泡了大半夜。
那寒冷,刻骨銘心。
白秀蘭閉上眼睛,黑暗中深思,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手中的槍,也許她不該再繼續享受安逸,如果沒有打下強大的背景支撐,如何安逸?
白秀蘭在醫院住了兩日就被接回官邸,開車的司機換了人。白秀蘭目光看向窗外,片刻後收回。
“王烈怎麽樣了?”
她問得直接。
那司機楞了一下,随即連忙回答。
“夫人,王副官車禍重傷,現今在醫院呢。”
王烈雖然性子沖動,可本質并不壞,經過生死與共的人,總會比別人多一份忠心。
“有無性命之憂?”
這次顧钊派給白秀蘭的副官是個老老實實的青年,性格敦厚,說話聲音也是慢吞。“無,應該過幾日就好了。”
白秀蘭不再問,車子穿過繁華的徽州,到達官邸。
再回這個地方,白秀蘭的心思驟然天翻地覆。
她回來,竟無一人迎接,車子在車庫停下,白稀爛拒絕侍衛的攙扶,下車。她穿着襖裙,面色蒼白,高挑的身材透着弱不禁風的脆弱來。
“夫人?”
旁邊侍衛看她咬牙堅持,步伐邁的極慢朝客廳走去,眉頭微蹙,急忙說道。
“屬下去叫府中下人過來?”
“不用。”
不過是斷了一根肋骨,又不是什麽大事。
白秀蘭在醫院躺兩日,只是因為體能透支。
官邸的客廳大門是開着的,門口有侍衛,白秀蘭徑直走了進去。她倒是十分好奇,今天的官邸是出了什麽事?顧夫人出院是大事,怎麽冷冷清清。
門口守衛看到白秀蘭,齊齊敬禮:“夫人!”
白秀蘭掃過去一眼,這些人目光中無一不帶同情。她眉頭微蹙,這種被瞞在鼓裏的感覺十分不好,朝侍衛點了下頭,直接進去。
屋中丫鬟急匆匆往外出,差點撞上白秀蘭,臉都吓白了,急急請罪。
“小人走路魯莽,請少奶奶責罰。”
“不礙事。”
白秀蘭擺了擺手,看她剛才慌張。
“督軍在裏面嗎?”
那丫鬟極年輕,擡起臉看向白秀蘭,聲音倒是伶俐。
“督軍在裏面。”
白秀蘭往裏面走,她咬着下唇半天,最後還是猛的站起來鼓起勇氣說道:“夫人身體不好,要不,先回房間?”
顧家發生了什麽?
白秀蘭揚了眉尾,她清澈的眸光定定看着那丫鬟。
“怎麽回事?”
客廳之中隐隐傳來顧老太太的聲音:“阿钊……這事要是讓秀蘭知曉,她該多傷心!”
這話落,客廳又陷入沉寂。
白秀蘭不再看丫鬟,轉身朝客廳去了。
何必等她彙報,作為顧家半個女主人,怎生沒有知情權?
客廳裏突然暴怒聲起:“大哥,我一直敬你,可今日這事大哥辦的着實過分。如今你讓那女人進門,大嫂如何自處?你——你——我不知道怎麽說你!腐舊思想!如今新時代,應是一夫一妻!”
顧恒氣的臉都漲紅了,甩袖走人,一轉身就撞進一雙漆黑幹淨的眸子之中,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之中,他愣怔怔的看着白秀蘭邁着步子進入客廳。
“爹娘,督軍,三弟。”
她聲音低沉,明眸掃過衆人,微微笑道。
“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