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钊說完要走的時候,才想起來身後站着的白秀蘭,轉頭黑眸沉沉的看着白秀蘭。
“夫人,你先回去。”
白秀蘭點了點頭,退後一步讓開位置。
“我明白。”
顧钊不再看白秀蘭,吩咐身後的人。
“王烈,你跟着夫人,聽從差遣。”
王烈是顧钊身邊的親衛,這算是指派給白秀蘭當副官了。這樣的落差讓王烈一愣,根本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自己做錯了什麽?怎麽督軍就把他扔到了內宅,夫人有什麽好守衛?
可這一猶豫,幾人視線都掃了過來,他壓下心裏的憋屈,敬禮高聲應答。
“是,督軍!”
顧钊目光陰森掃視這個官邸,帶着股殺氣,良久後,開口。
“徐德成,走。”
徐德成替代了白秀蘭的位置推着顧钊朝外面走。
白秀蘭站在原地看着顧钊走出視線,轉身欲回住處。就碰上匆匆往外走的顧恒,顧恒擡頭就對上白秀蘭的眼,白秀蘭微微颌首。
“三弟。”
“大嫂。”
顧恒語速很快,一向倨傲的臉上此時多了幾分焦急,匆匆向白秀蘭問了好就要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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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這麽慌張是要去那裏?”
白秀蘭看他這模樣,怕是和顧钊有關,叫住問道。
“徽州如今不太平安,還是少出門為好。”
顧恒身材高大,他和顧钊容貌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沉穩,一個年輕氣盛氣勢尖銳。顧恒做事沖動,從小到大一帆風順,故而張狂驕傲,不可一世。
“大哥出去了?”
顧恒智商不是很高,白秀蘭心裏感嘆,虧得長了那一張精明能幹的臉。
剛剛顧钊說話間,恐怕一屋子人都猜出發生了什麽,顧钊做到如今位置,做事圓滑老練。如果單單是新婚敬茶,他恐怕不會如此拼命。原來他穿戴整齊,是為了後來這一出,四方勢力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顧钊能撐十日安寧,已經是極限了吧!
這個三少爺遲鈍,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真是嬌生貴養才會如此寬心。
白秀蘭剛剛就注意到了,官邸又加重了巡邏,開口道。
“你要如何?”
顧恒濃眉緊皺掃了一眼白秀蘭,英俊的五官有些冷酷。“大哥重傷在身,如今去軍營還能有命嗎?”他的聲音拔高了,有些沖。
白秀蘭覺得這顧恒格外天真,表情沉靜下去,聲音不大但帶着些許壓力。
“你擔心督軍這件事原是好的,可是再繼續張揚下去,督軍處境恐怕更糟。”
顧恒表情一凜,看着白秀蘭的目光深沉起來。
“你什麽意思?”
白秀蘭表情依舊,聲音低柔。“我相信督軍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如今這個局面,顧恒根本不需要出風頭。白秀蘭原不想管這些事,置身事外更好,可是如今的顧钊,命懸一線,稍有不慎,整個顧家都會跟着陪葬。她還想安安穩穩的活到老呢,如果顧家倒了,她的身手能保證自己在這亂世活下去。
可生活質量會不會下降,沒人能保證。
她喜歡安逸。
“你根本不懂!”
顧恒揚起下巴倨傲道。
白秀蘭笑了,顧恒這性子,早晚要吃次大虧。“你懂得添亂!”
顧恒心中一腔怒火直燒腦門,眼睛怒視白秀蘭,火焰飛漲。
“你——”
他捏緊的拳頭有筋暴起,白秀蘭笑了起來,不予理會他這滔天怒火。眼睛直視顧恒,聲音依舊不緊不慢。
“督軍既然決定了去軍部,肯定有周全的辦法,三弟別太擔心。”白秀蘭對顧恒這種看不清局勢瞎沖動的人沒好感,她轉頭看向門口的護衛。“你發現沒有發現門口的護衛增加了幾倍?為什麽?督軍重傷的消息傳出去,四方勢力虎視眈眈。你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麽?如今只有督軍出面,謠言才能不攻自破。”
顧恒臉色變了,黑眸緊緊盯着白秀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知道自己被說服了,雖不想承認,可不得不承認。
風吹過,有些涼,樹枝上的碎雪随着風落在肩頭。白秀蘭站在廊下,深紅色繡花襖裙襯得她膚如白雪,高挑的身材瘦弱,背卻挺得筆直。
顧恒咬了咬牙,聲音很重。“我不能什麽都不做!”
白秀蘭笑了笑,音調仍是緩慢溫柔,可句句刺心。
“你去了又有何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督軍還要分神擔憂。”
這話說的有些狠,直擊顧恒內心。
那是他不願提及的傷疤,如今被白秀蘭輕描淡寫的撕開。因為他的沖動破壞了顧钊的計劃,才導致顧钊重傷,差點喪命。
怒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羞愧。頭低了下去,眉頭緊皺,喉嚨滾動卻沒能說出任何話。他一個讀過書的大男人,竟然被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小姐數落,而她說的話,自己卻無法反駁。
這感覺讓他挫敗,甚至感到侮辱。
“事到如今,不管結果好壞都得承着,急躁也是無用。”
昨日裏,顧恒那趾高氣揚的姿态,讓她不悅,今天找到機會,怎麽能不讨回來!
而且讨的名正言順。
“大嫂!”
顧恒表情十分難看,跟吃了蒼蠅一樣,他自傲慣了,從來不懂怎麽低頭。
“三弟。”
敲打也敲打過了,給一棒子還不扔個甜棗。白秀蘭這回表情嚴肅了很多,面上也帶着憂色,輕嘆道。
“畢竟血親兄弟,三弟擔心督軍安慰,故而急躁,督軍心裏明白着呢,他只是不希望你跟着冒險。”
她上前一步,表情誠懇,溫柔如水的眸子和顧恒對視。
“督軍去了軍部,家裏需三弟支撐。”
最後一句說的很輕,視線掃過這個占地頗廣的官邸,帶着擔憂。
顧恒猛的擡頭看向白秀蘭,挺直腰板,眯了眼睛半響,有些激動的開口道。
“這話是大哥叫你說的?”
白秀蘭笑笑不語。
這算是默認?
顧恒剛剛所受的羞辱感頓時煙消雲散,反正從小到大,大哥教訓他教訓多了,也不多這一次。
大哥十分了解自己的性情,火急火燎做出什麽沖動事引來禍端也說不準,所以留下白秀蘭給自己提醒。他這回沉思的時間久了點,好半天才開口道。
“大嫂,我知道了。”
“嗯。”白秀蘭也恢複疏離模樣。
“那我們現在只能等嗎?”顧恒濃眉依舊緊蹙,沒有松開的意思。
“或許,你可以找婆婆商量,我不懂這些。”
白秀蘭說的誠懇。
顧恒坐實了剛才那番話是大哥對自己所說的猜測,擡眸看向白秀蘭。
“我知道要怎麽做。”
白秀蘭和顧恒分開,才向洋樓走去。
“夫人!”
身後王烈突然開口。
“督軍并沒有交代什麽。”
白秀蘭突然頓住腳步,回身目光上下掃視着王烈,卻沒說一句話。王烈剛剛十九歲,因為身手不錯,故而心高氣傲。
白秀蘭看了王烈足足有兩分鐘,最初王烈還能頂住,不就是被看嘛,一個女人而已,他能怵了?
可是那雙烏黑幹淨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什麽話都不說,就那麽盯着王烈。一分鐘過後,王烈就受不住了,左顧右盼,想躲開那目光。
“夫人?”
白秀蘭不語,依舊看着他,沉靜如水。
兩分鐘過去,王烈剛想低頭躲開白秀蘭,只聽她突然一聲低喝。
“站直!”
軍靴磕向地面,王烈條件反射般站的筆直,他昂首挺胸看着白秀蘭,心中卻有一瞬間的恐慌。
白秀蘭平靜看着他。
“我是誰?”
王烈梗着脖子。
“督軍夫人。”
白秀蘭臉色沒有絲毫笑意,冷冷的看着王烈。
“你呢?”
“夫人——”
王烈突然就反應過來,他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看不起督軍夫人!王烈臉火辣辣的燙,他不知道剛剛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說,或許只是不平自己被分配到夫人身邊當差。
他想要的是随着督軍出生入死,而不是留在這深宅大院裏看女眷吃喝玩樂。
“你是誰?”
白秀蘭又問了一遍,表情冷下來。
剛剛當着所有人的面,督軍把自己派到夫人身邊,如果這件事讓督軍知道,他突然後背有些發涼,自己剛才是鬼迷心竅了!
督軍和夫人說過什麽,他一個小小的副官有什麽權利過問!
“王烈,夫人的副官。”
白秀蘭深深看了一眼王烈,什麽都沒有說,轉身走了。
王烈心裏越發忐忑,這夫人到底什麽意思?自己說錯話了還是什麽?是死是活總該有個結果吧!
中午,太陽擠開厚厚雲層,悄悄的露出了頭,陽光照在白雪上,反射出刺目光暈。白秀蘭在小洋樓裏看了一早上的報紙,她還從酒架上取下一瓶白葡萄酒,坐在沙發上細細品着。如今局勢對于顧钊來說,非常不好。
遠遠有汽車聲傳來,沒多大一會兒,外面響起倉促淩亂的腳步聲。随後門被下人打開,白秀蘭聽見細小的而慌張的聲音。
“前面鬧起來了……”
白秀蘭擡眸看過去,只見王烈匆匆朝這邊跑來,敬禮才禀道。
“夫人,老夫人讓你去一趟前廳。”
白秀蘭放下手中報紙,站了起來。
“外面怎麽了?”
王烈神色嚴肅,他穿着整齊的軍裝,佩戴有槍。沉默片刻後,才開口。
“韓少帥的人。”
白秀蘭秀眉一擡。
“哦?韓将軍的兒子?”
韓少帥?這顧钊還沒死,他就上了門,挺冒險的行為。
眸光微動,擡步就朝外面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