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氏的眼淚落在她的衣襟上,暗紅色一片,白秀蘭有些慌張,心裏莫名其妙酸澀。興許是生了感情,穿越到這陌生地方,身邊關心自己的人就是陳氏。
“別哭,娘。”
說着,她聲音也有些啞。
“你哭,我也想哭了。”
一旁的婆子看這清醒,也是勸說。
“大喜的日子,夫人還是聽小姐的,別落淚了。”
陳氏知道今天自己是失了态,可是女兒都要嫁出去了,她就任性一回怎麽了?以後想抱着女兒哭都沒了機會!抹着淚,心裏哽成了一團,悶悶的揪疼,仍沒有放手。
她舍不得。
白秀蘭擡手抹掉陳氏臉色的淚,看着她的眼睛。“別哭,娘,你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白秀蘭難得露出小女孩的嬌憨,輕輕抱住了陳氏的脖子,聲音很輕。“我嫁過去是督軍夫人。”嘴角彎起,笑了起來。“督軍夫人可是很厲害的,娘,你應該高興。”
“秀蘭……”
“娘,今天是我大喜之日,別哭。看你哭,我心裏難受。”她附耳過去。“娘,您放心,我會讓自己過得很好,別擔心。”
說完突然眨了下眼睛,笑容有些狡黠。
白秀蘭如今身高已經超過陳氏,這撒嬌動作做得既別扭又生硬,陳氏終是收斂了情緒,破涕而笑,半天後她擡手摸了摸白秀蘭的頭發。
“你這孩子……”
“我害怕你受委屈……”
沉重的頭飾,化妝,繁瑣的服飾,白秀蘭差點要打瞌睡,直到一個紅色的蓋頭遮住視線。遠遠鑼鼓齊鳴,鞭炮聲傳入耳中,随着婆子扯着嗓子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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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來了。”
陳氏緊緊抓着白秀蘭的手,外面婆子連聲催着。
“耽誤了吉時可不好。”
“快快,去找大少爺,大少爺那裏去了?”
一旁的婆子又喊,按照規矩,新娘子在到達花轎這段路腳是不能沾地,需娘家弟兄送新娘。
“秀蘭。”
突然門口響起白之卿的聲音,他在婆子話落就擡腳進門。白秀蘭隔着蓋頭只看見隐隐約約的人影,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依舊玉樹臨風。“大哥送你。”
他的聲音有些低,帶着沉甸甸的情緒。
白秀蘭唇彎了起來。
“大哥。”
白之卿聽着這一聲大哥,突然心髒有些抽疼,鼻子發酸。
他走近,一直走到穿着嫁衣的白秀蘭面前。那個安靜的小姑娘長大了,到底還是沒能兌現諾言,他給不了她安穩的日子!
白秀蘭原是沒有多大感觸,直到自己站起來,視線觸及到陳氏怯怯伸出來手,最後還是小心翼翼的收回去,白秀蘭對着她深深鞠躬。
“娘。”
陳氏捂着嘴,突然就哭的不能抑制,她沾滿淚的手去扶白秀蘭,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我能讓自己周全。”
她的聲音有些低。
所謂哭嫁,也許到這一刻,白秀蘭才算是明白。
哭聲越來越遠,白秀蘭趴在白之卿的背上,她從來沒和人這般親近過,有些不太習慣。白之卿的步子不快,緩慢的穿過庭院。
“秀蘭,我記得上次背你的時候,你才十一歲。”
白秀蘭的視線只能看到白之卿的西裝上,條紋的西裝,泛着灰黑。
白之卿的聲音很低,只有兩個人能聽見。
“委屈了,記得告訴哥哥。”
這短暫的路程,到底是要走完。
白秀蘭面前只是一片紅,什麽都看不到,她坐進花轎裏。
那抹黑一直停在原地,靜靜看着自己。
轎簾落下,什麽都看不到。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徹雲霄,白秀蘭靜靜看着那轎簾。至于媒婆說了什麽,她沒能聽清楚,只是心裏一直想着,白之卿會是怎樣的神情?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難過,這麽想着,白秀蘭發現自己也有點難過。
果然,悲傷情緒是會傳染。
高頭大馬上是穿着軍裝的男人,他走的疾,馬兒揚起四蹄濺起雪泥,看熱鬧的徽州人都沒能看清楚這督軍到底長的什麽模樣。
長長的隊伍,整齊的軍裝,小跑朝着官邸出發。夫家走的這般急,娘家人也不能落後,結果就是白秀蘭差點沒被颠吐,轎子坐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轎子到達官邸,新郎官踢開轎門伸出了手,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修長。白秀蘭握了一下,有些軟,沒有厚繭。這人不是督軍,她在蓋頭下輕輕彎起了唇,顧钊這時候能站起來她才覺得稀奇!
只是,顧夫人确實能耐,偷梁換柱玩的爐火純青!
按照規矩,新郎需背着新娘跨過火盆,軍裝有些鉻人,白秀蘭趴在男人的背上,心情略複雜。上輩子到死都沒男人緣的自己,今天竟然和兩個男人親密接觸。
鞭炮聲,嬉鬧聲,白秀蘭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不耐煩,她手指放在男人的肩膀上,忽然低下頭在他的耳邊說道。“這樣替娶不會有人懷疑嗎?”
顧恒的軍帽壓的有些低,他心裏很是不願替娶。可父母之命,他敢不從嗎?
“誰敢懷疑?”心裏實在是憋屈,哼了一聲。
“你怎麽知道不是我哥?”
白秀蘭沒有回答,顧恒面色有些難看。
拜堂的時候,也不知道顧恒是故意還是怎麽,突然就碰到了蓋頭,那紅布就飄落在地。白秀蘭想要再撿已經晚了,她索性大大方方的露出臉來,擡眸看了一眼對面的人。顧恒一身戎裝,臉上化了裝,和顧钊有幾分相似,若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對視,對面顧恒突然就愣住了,他眼睛看着對面穿着火紅色嫁衣的女孩,原本只是清秀的容貌此時也是耀眼,他微微失神,竟忘記了下一步動作。
正堂上坐着顧家兩老,白秀蘭看過一眼後,就低頭裝出羞赧來。害羞的不知所措,濃密的劉海落下蓋住了額頭。實則視線掃過下方賓客,略略看過一眼就笑了,難怪顧夫人敢這麽偷梁換柱,原來宴請的這些人雖是名聲大,但都沒有實權,依附顧钊。
顧夫人也沒想到會出這一遭,這蓋頭怎麽突然就掉了呢?她楞了一下,連忙給一旁的喜婆使眼色,那婆子也懂變通。
“禮成!送入洞房!”
這婚禮走的是純中式。
顧恒眼神掠過下方堂客,連一句話都沒說,扯着白秀蘭就往後面那棟樓去。
兩人走出衆人視線,白秀蘭看了眼握着自己的手。顧恒的長相其實和顧钊有些相似,只是少了那份銳利和煞氣,顧钊是經歷過殺場的人,而顧恒是養尊處優的少爺。
顧恒剛剛反應過來,忙甩開白秀蘭的手,臉扭向一旁。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白秀蘭反而覺得好笑,不知這顧恒別扭個什麽勁!
第一次見顧恒還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再見,只覺得他脾氣不大好。白秀蘭心裏下着結論,兩人再沒說一句話,一直到後面洋樓,打發了丫鬟婆子。顧恒往客廳沙發上一坐,就去解軍裝外套,視線至始至終沒往白秀蘭身上放。
“大哥在二樓卧室,這婚也結成,沒我什麽事了。”他脫掉帽子外套,拽掉雪白的手套扔在桌子上,站起來,軍靴敲擊地面發出聲響。“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