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哐。”
本就搖搖欲墜的桌子終于還是沒能頂住小魔頭的威壓,倒塌在地,盧月晴吓得一哆嗦。
片刻後,她淡定而又僵硬地坐回桌前,仿佛剛才發瘋的人與她無瓜。
又是一陣沉默,顧景揚優雅而又抽搐地朝王姨點點頭,平靜道:“麻煩王姐你打掃一下這裏。”
“哦,哦哦。”聽到聲音,王姨才如夢初醒一般,連忙應聲站起身。
“等一下。”
不等她邁開步子,剛才hold住全場的稚嫩聲音再次響起,聽到的人下意識僵了一下,一個個挺直腰板,活似上課時被老師從後門小窗盯住的小學生。
绡绡從椅子上下來,彎腰從地上的紙抽裏抽出幾張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條斯理地擦起來。
顧景揚和盧月晴看着,後背竄上一股涼風,感覺女兒不像是擦手,倒像是剛把他們倆脊梁骨抽出來,一根一根擦幹淨。
绡绡仔細擦完,随手扔進垃圾桶,朝媽媽揚起小下巴:“誰污染,誰治理。”
頓了一下,轉向爸爸:“誰拱火,誰幫忙。”
曾親眼見過親爹徒手打折流氓腿的盧月晴,面對着表面親女兒,實際疑似親爹2.0的要求,二話不說站起身,小跑着到雜物間拿工具。
霸總包袱一噸重的顧總慫中還覺得有點丢臉,試圖掙紮:“不……”
咔嚓!
绡绡拿着實木桌腿随手一掰,扯扯嘴角,冷笑着問:“爸爸你要說什麽?”
“!!!”
Advertisement
“不……”顧景揚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餘光掃到妻子拿着清掃工具走來,如蒙大赦,一把搶過來:“不是說好了,我來。”
顧總:這不是慫不慫的問題,主要是他就享受這種把家裏清掃幹淨的成就感。
绡绡對爸爸識時務的行為還算滿意,叫上被搶了工具的媽媽和其他人回到客廳點外賣。
王姨特意走到最後,趁绡绡拿手機查看商家的時候,悄悄走到顧景揚身邊,接過他手裏的工具,低聲道:“先生,還是我來吧。”
她可是受過專業培訓的保姆,輕易不能站在一旁看雇主幹活。
“王姨,你快來看看該給弟弟點什麽兒童餐。”
“……”王姨回手就把工具塞到顧景揚手裏,扭頭直奔客廳。
王姨:除非一家之主召喚。
“……”顧景揚看着沙發上的兩大三小,再看看手裏的工具。
這個家的天,要變了!
直到點的餐到,绡绡她們吃完,顧景揚才勉強收拾好一地狼籍,剩下一個破碎的大理石桌孤零零趴在那,等着明天生活助理過來找人搬走。
夜晚
顧名亭洗漱後坐在床邊,王姨剛剛離開,月色如水般透過落地窗傾洩入房間,撒在他的身上,襯得小男孩眉眼愈發憂郁沉靜。
良久,顧名亭握緊手,站起身。
他想好了,還是應該跟爸爸好好談談,或許只有他回到祖父、祖母身邊才能讓大家都開心。
顧名亭擰開門把手走出門,長長的走廊裏挂着暖黃色的小夜燈,驅散了夜晚給人帶來的恐懼。
他按照王姨收拾屋子時說的房間布局,走上三樓,想要看看爸爸是否在書房。
剛剛踏上三樓,一擡頭,在一個房間門口看到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顧名亭的記憶和視力都不錯,很快辨認出來這是他那位一拳砸塌桌子的妹妹。
外賣到的時候,對方還遞給他唯二的一只雞腿,雖然疑似沒有洗手,但是顧.潔癖.名亭小朋友也并沒有拒絕。
至于是出于禮貌還是出于畏懼,那就不知道了。
此時顧名亭站在樓梯口,沉默地看着那個貼在書房門口,撅着屁股探頭探腦的小身影,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你在幹什麽?”
绡绡吓了一跳,踮着小腳伸出手一把撈住哥哥的脖子,不顧對方掙紮,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用氣音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偷聽大人說話,跟我學着點,別出聲。”
顧名亭:“……”
誰要偷聽大人說話!
一盆髒水潑的顧名亭猝不及防,他從小到大從未做過這麽失禮的行為,小臉脹的通紅。
偏偏這個小三歲的妹妹,小胳膊細細長長像是鐵鉗一樣,箍得他一動不能動,只能被迫跟着她做這種羞恥行為。
顧名亭放棄了,生無可戀地挨着妹妹貼在門口,聽見争吵聲隐隐約約從裏面傳來。
書房裏,顧景揚正在處理文件,他剛回到京市接手顧氏,事情繁多,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盧月晴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着他,兩人之間氣氛沉默到壓抑。
最後還是盧月晴沒有熬住,強作平靜道:“你接名亭回來,為什麽不先告訴我。”
顧景揚手下動作不停,聲音平靜冷淡:“我認為剛才在樓下已經說過。”
“那算什麽理由?”盧月晴忍不住提高聲量:“你就那麽着急嗎?連等我回來跟我商量的時間都沒有?”
“你聲音小一點。”顧景揚皺緊眉。
他不想解釋,也沒法解釋,因為這件事本就是他故意為之。
那天他提出帶孩子去見祖父母,被绡绡拒絕,盧月晴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顧景揚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被盧月晴追着舔着這麽多年,早已經被寵壞。他習慣于對方全心全意的關注和順從。
而越過孩子母親的身份,擅自把孩子接回來,就是顧景揚給她的懲罰。他用這種方式表示對盧月晴的忽視的不滿。
自持內斂沉穩的顧景揚,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會做出這樣幼稚的事。
盧月晴看着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湧上,她滑坐在沙發上,捂着臉低喃道:“顧景揚,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顧景揚看着她這副樣子,心裏像是被線纏住又亂又煩,他放下手裏的筆,閉上眼問:“你最近到底是怎麽了?”
“不過是一個孩子,名绡和名琛你不是一樣照顧得很好。”
“那怎麽一樣。”盧月晴忽然道。
她對顧名亭沒有任何敵意和抗拒,她在意的不是顧名亭回來,而是顧景揚做決定從不征求她的意見,她在意的是顧景揚對她的不尊重。
但顧景揚卻誤解了,他面如寒霜直視着盧月晴,片刻後,冷笑一聲:“盧月晴,你在跟我結婚之前,不知道我結過婚有孩子嗎?”
“……”
冷,那一眼仿佛射到盧月晴的身體裏,寒意從骨縫裏向外滲透。
眼睛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霜,讓人看不真切。盧月晴輕笑一下,還有些慶幸,至少這樣她就看不到對方眼神裏是否含着輕蔑。
她忽然什麽都不想說了,盧月晴站起身走到門邊按動把手。
門外的顧名亭頭皮一麻,僵在原地,他從未做過這樣的“壞”事,更想不到被發現了該怎麽辦。
下意識往妹妹懷裏一縮,像個掩耳盜鈴的八歲小鴕鳥。
與之相比,绡绡無疑十分有經驗,她甚至有閑心在心裏默默翻出自己的十套“偷聽被抓應對模板”,在裏面挑挑揀揀,看看哪個更适合她那被渣爹傷透心的老母親。
可沒想到把手動了,人卻沒出來。
顧不上多想原因,绡绡心裏一喜,趕緊捂住哥哥的嘴,快速而又安靜地拖着人跑回樓下房間。
“顧景揚。”書房內,盧月晴一只手按在門把手上,聲音裏帶着一股自嘲:“當初是你向我求婚。”
說完,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屋內顧景揚僵坐在原地,下一秒用力一掃桌子上的文件,狼狽地靠在椅背上。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年在宴會上看到盧月晴和她的前夫并肩站在一起,心中那股刺破心髒的妒意。
所以他離婚後來到她的面前,卑劣地用需要一個人幫自己照顧家庭當借口,讓她到他的身邊來。
他賭贏了,盧月晴愛他。
可為什麽他們之間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
大人的悲歡與小孩并不相同。
反正绡绡聽完一肚子八卦回到房間,還是挺開心的。
绡绡坐在懶人沙發上咂咂嘴,意猶未盡。現實版狗血劇《爸媽的誘惑》可太有意思了,就是不知道她啥時候能看到男、女配。
想到這,绡绡轉過頭,好奇地看向顧名亭:“哎,哥哥你媽長的好看嗎?再婚了嗎?”
顧名亭:“……”
他看着眼前把“搞快點,我要吃瓜”寫在臉上的妹妹,面色複雜,半響才矜持地點點頭:“還可以,去年在黎國再婚了。”
“哦。”绡绡遺憾地轉過身。
可惜了,沒有惡毒女二的狗血劇是沒有靈魂的。
她想了一下就抛在腦後,跳下沙發,小手伸進沙發縫裏摳出兩顆棒棒糖,她拿着糖,蹙眉仔細看了一會兒,把其中一顆伸到哥哥面前,笑眯眯地問:
“哥哥你要草莓味的還是橙子味的?”
“……”顧名亭本來是不想要的,但看着快怼到他眼前的橙子味棒棒糖,忍不住壞心眼一起,道:“我想吃草莓味的。”
“好噠。”绡绡眉眼彎彎,把另一只手的草莓味塞到他手裏。
顧名亭拿着糖,臉一下就紅了。
他沒想到妹妹竟然這麽遷就他,心裏又羞又愧,他捏着糖遞回去,小小聲:“你、你吃吧,我不吃。”
“哎呀,吃吧,吃吧,別客氣。”绡绡拿過來拆開,不由分說塞進哥哥嘴裏,探着小腦袋問:“好吃嗎。”
顧名亭感覺到嘴裏甜蜜香濃的草莓味,抿着嘴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好吃。”
“是吧,是吧。”绡绡哈哈大笑:“我也覺得特別好吃,可惜昨天舔了一口就掉在地上,本來要扔的結果忘了,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绡绡:哈哈哈,跟我玩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