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季瀾的聲音像是沾了酒就醉了一般, 有一種微醺的感覺，在冷冰冰的夜色中，竟然也不會叫人覺得冷硬, 反而叫任處安覺得意外的溫和。
任處安忍不住側過頭, 瞥了幾眼季瀾棱角分明的側臉。
寒冷的風中, 季瀾的一頭柔軟黑發輕輕揚動幾下，因為身後的燈光, 而染上了幾分橘色的暖光, 看起來毛茸茸的。
他低着頭，也不看她, 也不說話。
身上的氣勢似乎全都卸了下去，又或是被冷風吹散在了夜色裏。
看起來很是乖巧，像是等着被大人誇獎的小孩。
時間還早了些, 但不遠處已經開始有人放起了煙花。
随着清晰的爆破聲, 豔麗的色彩在空中飛散開來，在人的臉上映下了色彩之後，轉瞬而逝。
任處安忽然有些恍惚。
季瀾在她的面前，和她獨處時, 似乎總是有些……莫名的乖巧。
就連之前用商務車送她回酒店那次也是一樣。
當時她太緊張了, 沒能反應過來，可過了幾天之後，再咂摸咂摸那天的事, 總是感覺, 那時的季瀾就像是一個幼稚的孩子一般, 平時乖巧，偶爾任性一把。
想到最初季瀾問她的那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她心裏一陣不舒服。
她從前沒有見過季瀾, 在暗藍試鏡那次，是他們初見。
可季瀾卻認為他們早就見過。
這分明是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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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瀾對她的這些好，本該是對另一個人的吧。
可她竟然還是覺得有點心動。
心中嘆了一聲，她假意側仰着頭，去看空中的煙花，實則偷偷地看着季瀾的側臉。
季瀾似乎是稍稍沾了點兒酒就會上頭的體質。
此時他臉上和耳尖都帶着明顯的不正常紅暈，雙眼微微地瞌着。
他沒有擡頭去看空中的煙花，雙手插在口袋中，安靜地快要融入到夜色裏去。
任處安覺得季瀾可能是酒量不大，所以此時有些醉了。
于是她試探着問：“老板，你是不是有點兒醉了？”
誰會願意承認自己喝那麽一小杯酒就醉了。
季瀾更是不願意在他的神仙姐姐面前露怯，于是鼓了下腮幫子，避開了任處安的視線，含含糊糊地嘟哝道：“我怎麽會那麽容易就醉。”
他可是要保護神仙姐姐的，當然不會醉。
任處安忍不住笑。
就這說話都不太清晰了，還沒醉呢。
聽見任處安笑出聲，季瀾有些不滿。
神仙姐姐從小就喜歡這樣笑話他，他也會難過的啊。
他忽然低下了頭，一下子湊近了任處安，眉頭微斂着，語氣不滿地糾正，“真的沒有。”
一張泛着粉紅的俊臉猛地湊到了眼前，任處安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
淡淡木質香水味摻雜着些許酒香，瞬間入侵了她的鼻息之中。
她的臉有些發燙，扭頭到一旁。
感覺現在的季瀾，應該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
于是她理了一下思緒，輕咳一聲，問道：“季瀾，我是不是長得很像一個人？”
像到讓你能把我錯認成她？
不想季瀾毫不猶豫地搖頭。
漆黑暗沉地雙眼很認真地看着任處安，季瀾軟下了自己的聲音，低沉開口：“你是獨一無二的……神仙姐姐啊。”
煙花炸開在空中。
任處安只聽到了前半段那句深沉的“你是獨一無二的”，不由得害臊。
真的是……獨一無二的麽？
季瀾此時看起來，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
她就勉強相信一下吧。
季瀾的頭腦有些暈沉，視線也不像是往常那樣銳利，而是稍稍顯得混沌。
他注視着任處安，心中想到十幾年前，和神仙姐姐一起度過的那兩個新年，口中輕輕喃呢，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終于又……一起過年了，真好。”
任處安看到季瀾微紅着臉頰，一直插在自己寬大口袋中的手伸了出來。
竟然是拿出來了一盒手掌長的……仙女棒來。
任處安：……？
一個酷炫狂拽吊的冷漠男人，竟然“刷”地拿一盒仙女棒出來。
這也太違和了吧？
【崽崽你知道嘛，把煙花點亮了，然後在空中寫下自己的心願，願望就會實現的哦。】
十幾年前的清脆話語，透過了無數往事與無盡歲月，清晰地回蕩在了耳旁。
季瀾從小盒子中拿出了一只，遞給了任處安。
他的雙頰微紅，像是有些期待地說道：“點燃之後在空中寫下心願，會實現的。”
“诶？”
任處安的心中別提有多訝異了。
她看看季瀾在暖燈下柔和了不少的面容，又看看季瀾手中的煙花。
猶豫了一瞬，便将煙花接到了手裏，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老板。”
沒想到，季瀾竟然也會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實在是有些颠覆她的印象。
不過……也着實有點兒可愛。
她點燃了煙花，在空中迅速寫下了文字：希望能夠成為優秀的演員。
季瀾默默記下了神仙姐姐的新年願望。
自己也用這個十幾年前神仙姐姐教給他的方法，看着那雙看向他時毫無熟悉感的眼。
緩緩瞌上了雙眼，他嘆了一聲。
新的一年裏，希望神仙姐姐能記起我的存在。
任處安看着季瀾合上了雙眼，像是追求某種儀式感似的許願。
心中不由得笑，誰能想到季瀾骨子裏是這樣的人呢？
她靜靜地看着季瀾的側臉。
這側臉，細細看來，總是能叫她想起另一個人，一個只存在于游戲中的人。
真是像啊，越看就越是覺得像。
……
段峥嵘解決了飯桌上的事情，問了小宋季瀾的去想。
一路來到了露天陽臺門口，被陽臺上的場景給吓地瞪大了雙眼。
季瀾在和任處安玩……仙女棒？！
這場面也太驚悚了吧！
教養極好、八百年沒說過一句髒話的段峥嵘，直接一個“靠”字噴了出來。
這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他過去敲了敲陽臺的門，在季瀾回頭過來後，推門走了進去。
“季瀾，這邊兒萬一有狗仔在，把你們拍下來了怎麽辦？處安經驗不多，沒有這方面的意識很正常，可你不應該忽視這方面的考慮啊。”
季瀾雖然不參與公司的決策，但誰都知道他高考時是用足以考上華國頂尖大學的成績，走了藝考去了戲劇學院去學習表演的，平時心思也很是細膩，處理事情穩重而有邏輯，做出這種不算太穩妥的事情，實在不像是季瀾所為。
任處安被段峥嵘這麽一提醒，才忽然反應了過來，趕忙拿自己的羽絨服領子遮住了半張臉。
剛剛季瀾給她拉羽絨服拉鎖、還有給她煙花許願的事情，如果傳了出去……
她估計是要被季瀾的粉絲噴到不敢出門吧！
段峥嵘看着任處安的舉動，好氣又好笑地嘆了一聲，“處安，你這反應也實在是太慢了吧！真有人拍照的話，早就把你的臉拍下來了。”
季瀾看着用羽絨服領子把自己的臉全都蒙上的任處安，眉宇之間稍稍軟下了一點兒。
神仙姐姐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和他小時候一樣，總是這樣偶爾有些孩子氣。
他把那小盒沒有點完的仙女棒揣回到了口袋中，看向段峥嵘時，臉上的神色已經全然恢複了平日裏的冷然溫度，自是說話還是不太清晰，“沒事，如果有人偷拍，我會感覺到的。”
段峥嵘失笑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季瀾确實對鏡頭不是一般的敏感，每次說起這個點時，都能讓他驚嘆不已。
他帶過不少頂尖的演員，但對鏡頭敏感到像是季瀾這樣的，他真的從未見過。
剛剛成立公司不太久時，季瀾的地位還沒有如今這樣穩固。
那時候季瀾和公司的幾位簽約藝人簽約導演一起聚餐，聚餐途中，季瀾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跟他說了句“有人在拍照，幫忙處理一下”。
起初他還覺得季瀾可能是太敏感、想太多了，但沒想到，還真的叫他們看到了一個服務員透過了只打開了一厘米的門縫，用手機在拍包間裏的照片。
那個服務員沒有用閃光燈，拍照也是完全靜音，沒有一點兒雜音。
可季瀾背對着她都能發現有人在拍他們。
這種對于鏡頭的可怕感知度，真的讓段峥嵘啧啧稱奇。
季瀾就像是天生為了鏡頭而生的。
“好吧，總是對你的話無力反駁。”
段峥嵘聳了聳肩，從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微信就給季瀾轉發了一條消息。
“你看看我給你發過去的通告，剛剛最終敲定。”
季瀾的手機“叮鈴”一聲響了一下。
他打開了手機，看到了段峥嵘上一秒發過來的消息。
眼前有點兒重影，他眯了眯雙眼。
【0119-《不可思議的房間》通告安排】
地點：帝都
13:30-14:30 妝發
14:30-15:30 彩排
15:30-17:30 正式錄制
17:30-18:30 采訪問答
【0120-P品牌活動+晚宴通告安排】
地點：帝都
15:00-16:00 妝發
17:30-19:00 品牌活動
19:30-21:30 晚宴
【0121-X雜志拍攝】
地點：帝都
05:30-06:30 妝發
08:30-12:30 雜志拍攝
12:30-13:30 午餐
13:30-18:30 雜志拍攝
似乎……大後天就要離組趕通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