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送你回房間。”
任處安心裏又是一驚。
這簡直就像是在坐過山車。
她下意識地往剛剛的商務車方向看過去, 卻發現司機師傅和小宋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好了車離開,這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又是危險的信號。
任處安用她極好的演員素養, 保持着一副平平常常的溫和笑容, 說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不用麻煩老板了。”
季瀾聽到她說的話,沒有言語, 只是略微不滿地抿了抿唇。
他小的時候, 神仙姐姐那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為他提供他需要的一切。
可為什麽現在卻要這樣拒絕他的好意?
任處安小心地觀察着季瀾的表情。
她生怕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瀾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忙着又補充了一句,“再說, 如果不小心被你的粉絲看到, 對你對我的影響都不好。”
以為神仙姐姐是害怕他們兩個一起回酒店的被人拍下來,害怕被他的粉絲咒罵,季瀾的心中稍稍被安慰了一點兒——
想想之前任處安被網暴時網絡上那些讓人難堪的話語,他覺得任處安這些思慮都很正常。
于是他道:“酒店已經加強了安保, 粉絲是不會發現的。”
聲音是一貫的冷清而不帶情感, 他自己似乎也覺得太過于冷硬了些。
于是他把聲音特意放得柔和,“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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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的視線掃向了兩人相握在一起的手上, 耳尖不易察覺地微微泛紅。
真好, 神仙姐姐像是從前一樣, 牽着他的手。
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雙手。
季瀾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動速度甚至都快了起來——
以前他只是能感覺到被牽着手的溫熱感覺,而現在,還能看到神仙姐姐的手, 與自己的相握在一起。
真好啊。
以前都是神仙姐姐牽着他往前走的。
而現在他長大了,長高了,可以牽着神仙姐姐往前走了。
季瀾心裏美滋滋的,而任處安就不同了。
她能不擔心麽!
孤男寡女,要送她回房間,就算是只要季瀾想,等着被他潛的人恨不得都能排隊繞華國一整圈,更有不少男男女女想要爬上季瀾的床,可這樣的“好事”放在她面前,她還是下意識地拒絕。
就算她在跟江佟閑聊時,總是會喪氣地說,不想努力了,想找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嫁了。
任處安看向季瀾,卻發現季瀾暗沉沉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某處。
順着季瀾的視線看過去,她看到了他們兩個人一直握在一起的雙手上。
淦!
瞬間,她像是燙了手一般,迅速将手從季瀾的手中抽離了出去。
兩只手放在一起磨搓了幾下,她掩飾了下自己的尴尬,“不好意思,揩了老板的油,如果讓別人知道一定會被羨慕死。”
白淨的小手一下子從掌心中離開,季瀾垂眸,看着沖自己傻笑的任處安。
他想像小時候一樣牽着神仙姐姐的手啊。
心裏邊兒的倔勁兒起來,沖任處安伸手過去,“手給我。”
說完,自己先生生地紅了耳尖。
黑夜般暗沉的鳳眸就這樣注視着她,任處安甚至能在季瀾的雙眼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股好聞的淡淡木質香氣環繞在周圍,讓她的心髒加速鼓動了起來。
好家夥。
真的有人能拒絕地了季瀾麽?!
沒有吧沒有吧?
跟季瀾那極其認真的雙眼對視着,任處安僵硬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思緒混亂,甚至是有那麽片刻覺得——自己如果從了季瀾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這種想法很快被她自己給否定了,她暗地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道:争點兒氣吧任處安,就算季瀾一時調戲了你,你這樣的小角色還能捆綁住他一輩子不成!他就算有喜歡的人,也不是你!還是自己的前途、自己的事業更重要啊!
任處安還沒理清自己的思緒,就見季瀾收回了手。
季瀾心中是有些失落的。
神仙姐姐很抗拒他,不願和他親近。
不過……也算正常吧,畢竟神仙姐姐不記得他的存在。
他扭頭,倔強地不再去看任處安。
“那我就先回了。”
那聲音,似是帶着無盡的落寞。
任處安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她讓季瀾搞得,感覺自己像是個渣女怎麽辦。
……
周沫沫拍攝完了自己的鏡頭,助理張雯連忙跟上前去,接過了周沫沫遞過來的東西。
她往四周看了幾眼,像是在尋找着什麽。
沒見到人,她問張雯說道:“季瀾呢?”
張雯在周沫沫身邊已經跟了幾年,很是了解周沫沫。
所以她一直都對季瀾的行程比較關注,立刻便回答道:“瀾哥補拍鏡頭之後就回酒店了。”
回答的迅速,但語氣中有點兒為難。
因為張雯已經跟小宋打過招呼,讓小宋和季瀾等她們兩人一起回酒店。
可季瀾沒有等。
周沫沫一怔,豔麗的紅唇抿了抿,眉間輕輕皺起,我見猶憐。
“他自己回去的嗎?”
“這……”張雯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瀾哥是跟任處安一起回去的。”
說完,張雯能明顯感覺到身旁人的動作一頓。
周沫沫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遠處,緩聲說着,“這個新人,倒是有些手段。”
……
任處安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整個人終于舒坦了不少。
只是身上還是發冷,讓她心中嘆了一聲。
二十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就是感冒的前兆,估計未來幾天她都逃不掉頭疼乏力的魔咒了。
從行李箱中翻出了自己常吃的藥,燒了一壺熱水。
手中握着發燙的熱水杯,任處安放空了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季瀾那從片場開始的那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
那清冽的木質香氣似乎還萦繞在鼻間。
現在她閑下來,回想之前,竟是有點兒紅了耳尖。
而後,嫌棄地撇了撇嘴。
那可是季瀾啊。
是他們這種演技派演員這一輩子都想要追上的目标。
是演員中封神一樣的存在。
忽然對她這樣,在她眼裏就像是忽然跌落了神壇,地位全然不同了。
以前她對于季瀾是有那麽些敬畏的,季瀾在她眼裏是一個矜貴冷清禁欲冰坨子。
而現在,逐漸往渣男的方向一去不複返了。
腦子裏還是亂哄哄的,任處安頗為煩躁地搖了搖頭。
算了,不想了,多想無益。
現在就算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想這件事,她也想不明白,還不如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比如登錄游戲陪一陪她的季興崽崽,順便還能消解一下她的情緒。
游戲中是下午四點多的時間。
房間之中空無一人,季興崽崽應該還在學校中。
除去季興被小混混丢在後山那次,任處安還從來有去過季興的學校。
這麽久的時間了,也應該去看一看他的學校生活,檢查一下有沒有老師或者學生欺負他。
操縱着游戲視角,任處安出了這件破舊的房間。
順着蜿蜒不平的鄉鎮小路,按照左上角的地圖往前走,她很快就來到季興的學校中。
學校中似乎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穿着樸素古早校服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從學校中往校門外走。
整個學校的面積很小,學生也不多,每個年級就只有三個班。
任處安剛剛走進了一個班級,就聽到了班級中有學生用相對來說較為稚嫩的聲音說道:“下個星期的期末考試,咱們可得好好考,考好了,等下個學期開學時就能分到一班,那時候就不用再跟季興那種人在一個班裏了。”
“對啊對啊,我聽說啊……”
一個學生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聲音小到任處安幾乎聽不到聲音,她連忙拉近了距離。
那個學生輕聲說着,表情神神秘秘的,“季興那小子,不僅僅是殺人犯的兒子,而且還在家裏養小鬼,害過不少人。”
“啊?這是真的嗎?”
“那六子他們還去找季興的麻煩?”
“嗐,現在這大白天的,外面陽光這麽充足,他養的小鬼出不來,只有晚上天黑了才能出來,所以沒什麽事。”
“他們在哪呢,我也想去看看。”
“在操場那邊兒呢,不過你去湊個什麽熱鬧?待會兒別惹自己身上了。”
幾個小豆丁聚集在教室裏神神秘秘地說着。
那語調篤定的,就像是真的一樣,讓任處安感到好笑。
不過更重要的是,她聽到這幾個豆丁說,有人在找季興崽崽的麻煩。
任處安沒有繼續聽他們這幾個豆丁之間無聊的對話,趕緊出了教室,去外面找操場。
說是操場,實際上跟任處安心裏的操場完全不是一個樣。
這所學校的操場,不過就是一片破土地而已,粗糙不已,還有石子在地上。
有幾個幹瘦幹瘦的小男孩在操場上,把那個在一年中長了将近十厘米的少年圍在中間,推推搡搡,嘴裏也是不幹不淨的。
“已經期末了,你要是識趣就在期末考試之後趕緊退學,學校不歡迎你這種雜碎來念書,滾回去跟你那個殺人犯爸一起坐牢去吧!”
幾個少年做着校園暴力的事情,但語調卻像是正在做一年能夠青史留名、讓全校師生都感恩戴德一樣的偉大事件一樣,嚣張又理所當然。
其中一個孩子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子,狠狠地向季興身上扔去。
“滾出學校!我們都不歡迎你!”
任處安恨恨地直磨牙,擡擡手指就把那塊石子擋在了半空之中。
石子自然下落到了地上,發出“啪啦”一聲。
這幫孩子,真是膽子大,都已經到處在傳季興養小鬼了,怎麽還敢這樣欺負季興?
“崽崽,他們沒欺負你吧?”
任處安把自己的視角拉近到了季興崽崽的身邊,對着耳機的話筒輕輕問道。
季興對于任處安的神出鬼沒已經習以為常。
他點點頭,并沒有在臉上露出過多的情緒來,叫人看不出他此時的喜怒與心情。
“剛剛石頭怎麽掉下來的?”
“我再來!”
幾個小孩一邊說着,一邊從地上撿起了石頭,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砸向了季興。
季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石頭在半空之中,像是被一道無形的牆壁擋住一樣,又掉落在了地上。
知道神仙姐姐會保護他的,所以他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