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年後過了十五,鎮子裏的學校就要開學了。
季興把薄薄的日歷翻過去一頁。
昏暗的燈光下,能看見日歷上寫着:周一。
神仙姐姐果然一連很多天都沒有來看他,轉眼就到了要去學校的日子了。
季興翻箱倒櫃,終于把幾本破舊的教材翻了出來。
他母親離開家的時候,剛剛開學不久,學費已經交過了,他也領到了教材,只是……後來再也沒去過罷了。
他把書本上落的灰塵抖掉,翻開了老舊的紙張,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季興”兩個大字。
拿出了家中一個洗得有些發白的布包,把教材裝了進去。
此時才是清晨五點多鐘,窗外的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沒有一絲光亮。
鎮子中唯一一所學校,距離他家有五公裏多的距離,步行過去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學校的早讀是七點開始,七點半就開始正式上課了,他如果不想遲到,就得五點半就從家出發才行。
匆匆把昨天剩下的飯菜熱了一下,他吃完就背着書包出了門。
外面一片漆黑,小鎮的路蜿蜿蜒蜒,凹凸不平,季興沒有手電,只能借着月色小心地往前走。
寒冷的空氣包裹着他,不過神仙給他買的衣服,比之前破舊的棉衣要禦寒的多,除了臉和手凍得難受,其他倒也還好。
“唔!”
腳下一滑,季興晃了好幾下才穩住了身形。
前幾天剛剛下完一場大雪,雖然鎮子上有組織掃雪,可還是有不少地方都結了冰,在月色下泛着淺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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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摸黑,直到天邊完全亮了起來,季興才将将摸到了學校。
一個家長看到季興之後,立刻拉着自己孩子的手避開了季興,低頭用嚴肅的語調低聲說道:“在學校裏不要和他有什麽接觸,知道了嗎?”
“我知道,之前有同學告訴過我,他爸是個殺人犯,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孩子說話時不知道避諱,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說話的聲音不小,落到季興的耳朵裏,讓心髒悶悶的難受。
季興用黑漆漆的雙眼掃了過去一眼,又垂了垂眼眸,避開了視線。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父債子償麽?可他父親不是也已經被執行死刑了麽?已經一命抵一命償過的債,為什麽還要讓他受到這種待遇?
他不懂。
班級裏有季興眼熟的孩子,但沒有他能說得上話的人。
他一直不愛說話,小時候父母吵架,他連哭上一聲都要被打,久而久之,就能不喜歡開口說話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看着班裏的同學都用瘟神一眼的眼神看他,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季興他爸是殺人犯,聽說還是把人碎屍之後裝到麻袋裏扔掉的……”
“碎屍?”
“就是把你切成一塊一塊的。”
“我去,你別說了,太吓人了……”
有的男孩子懂的多,見到班裏的女同學臉上有恐懼,反而更是故意解釋的更細致一些,想要去吓唬女孩們,用着笑嘻嘻的語調講一些血呼啦的東西,甚至加入了恐怖故事的元素,吓得女同學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季興的拳頭緊了緊,狠戾的目光忍不住掃向了那個滔滔不絕的男生。
男生見了,把自己身前圍的一圈人往旁邊一撥,“你瞪我幹什麽?我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季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旁有另一個男生附和道:“對!大家都不要跟他玩!”
“都聊什麽呢?這是早自習,不是讓你們來聊天的時間!”
班主任站在門口,“砰砰”地敲了幾下木門,讓班裏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有個小男孩伸手指向了季興,“老師,季興來了。”
班主任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季興的身上。
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她道:“班長帶着大家讀書,季興跟我出來。”
季興抿了抿唇,跟着班主任一起去了班級外面的拐角處。
班主任的臉落在了季興白白淨淨的小臉上,這張臉是好看的,如果不是眼神實在太陰沉,肯定很讨人喜歡。她自身并不喜歡季興,可也覺得季興是個可憐的孩子,就沒說重話,只說:“你這個學期的學費還沒交,不交學費的話,肯定是不能讓你上課來的。”
反正季興自己一個人生活,是肯定攢不出學費來的。
季興一怔,他竟然把學費這茬都忘了。
神仙……沒有給他交學費嗎?
垂在一層的手緊了緊,習慣了神仙給他準備飯菜,準備衣物,下意識地也認為神仙已經幫他交好了學費。
他似乎已經開始有些依賴神仙了。
班主任直接回辦公室了,季興回到了班級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放書包的座位上,書本已經被撕破,碎裂的紙張落了一地。
就連他帶的一本習題冊也被撕壞了一大片,那是神仙送給他的!
心中一股壓都壓不下去的暴怒感猛地湧了上來,他的牙齒在一瞬間絞緊,發出了“咯咯”的聲音,“誰撕的?”
班裏沒有人說話,但是卻有不少人都偷偷地低聲笑了起來,眼神還不停地往一個方向看。
季興追着看過去,發現是剛才講故事吓唬幾個女生的男孩,他幾步就走到了男孩眼前,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書本,毫不猶豫地撕成了碎片!
撕完小手一揚,全都灑在了男孩身上,整個過程不到五秒鐘,全班的同學全都驚在了原地。
男孩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氣的伸手推在了季興的肩膀上,“你他媽的撕我的書?!”說着,拳頭也跟着揮了上來,兩個男孩在班裏扭打在了一起。
季興沒少打架,幾下子就把男孩打倒在了地上,落在男孩臉上的拳頭又狠又硬。
“季興打人了!季興打人了!”
“快告訴老師!”
“季興果然跟他爸一樣……”
班裏的孩子吵吵嚷嚷的,可季興跟完全沒有聽到似的,他淡漠的臉陰沉着,聲音稚嫩卻有一股狠勁兒,“我爸是殺了人,所以他被判了死刑,現在也死了,這叫一命抵一命,你撕了我的書,就別怪我也撕你的,你跟我動手,就別怪我打你。”
說完,他回過頭,陰沉狠厲的眼神掃過了班裏的衆人,“誰怎麽對我,我就怎麽對誰。”
剛剛還吵吵嚷嚷的同學都“刷刷”地低下了頭,全都有點害怕了,偷偷瞥向季興的眼神都是既害怕又鄙夷——季興這樣的人,要是跟他那個殺人犯爸一樣,跟他們動刀子,那誰受得了?
季興看見了那種表情。
他垂垂眼眸,把心中那種忽然而來的酸澀感壓了下去。
不是早就習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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