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人也殺人(下)
熱風夾雜着噼啪的聲音撲面而來,火舌高高竄起,舔着宅子的橫梁。這裏的建築大多是以木頭為主,哪裏禁得起這熊熊大火,黑色的煙霧在夜色中彌散,鼻腔裏面都充斥着燒焦的氣味。
黑灰到處飄散。
醜婦一張臉煞白如紙,看着火光映照中紅光灼灼的“徐府”二字,身子搖搖欲墜。
向陽驚訝的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算不算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啊!自家夫君才死不久,現在連宅子也被燒掉了。她看了幾眼醜婦,總覺得到了嘴邊的同情的話都沒法好好對這位夫人說出口了。
林無枉也是一副見鬼的表情,站在徐夫人身邊,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女人,只能連連咒罵。
大概是因為有朝廷中人在這裏,官府裏派了不少人趕來救火,無奈火勢實在是太大,即便一桶桶水澆了進去,也只見着騰起一陣白煙,屋中木塊爆裂的聲音半分不曾減弱。
花陽負手站在她身邊,凝視着府中大火,目光微微閃動,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
半日,她終于忍不住伸手扯扯他袖子,皺起眉頭:“那張字條,以後都看不見了吧。”
徐夫人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看的那張紙條,而偏偏在這個時候,還發生了火災,叫人怎麽不懷疑是故意而為的呢?
火光在他眼底流轉,灼灼變成了金色。他沉吟不語。
向陽又看了眼徐夫人,小聲道:“我覺得,放火的人說不定就是想要燒掉那張紙條!你想啊,徐夫人明明将字條存放的地方記得清清楚楚,卻發現字條不在自己所記住的那個地方,搞不好就是放火的人将它藏了起來,卻來不及銷毀。現在我們一走,他就回來将物證燒個幹幹淨淨!”
花陽不看她,不知可否:“哦?”
想了想,向陽又覺得奇怪:“不對啊,要毀掉物證的話,應該把蕭……公子手上那張字條也一起毀掉的啊?”
越想她就越覺得不理解:“話說回來,銷毀一張紙條多容易啊,也不用費這放火燒宅子的工夫吧……到底怎麽回事的?”
她自顧自的嘀咕着,花陽并不開口。她想了半日卻得不到一個答案,只好推了推他,撇撇嘴:“你敢不敢和我說幾個字?”
花陽看她一眼,嘆了口氣,終于肯說話了:“按那個人的本事,若果真想要銷毀字條,不必等到現在。”他說着,踱了兩步,長眉微微皺起:“姑娘莫非忘了神宗兄說的話了?”
向陽一愣。
“死人也會殺人。”
死人,指的大概就是徐閑庭了,那死人要殺的人呢?
向陽回過臉朝徐夫人看過去,只見她身子微微發抖,唇瓣失了血色,不住哆嗦。焰光在她臉上明滅相交,她竟似快要昏過去了!
難道說……死人想要殺掉徐夫人?為什麽?!
他為什麽想要殺掉徐夫人?他們感情不好,可畢竟是夫妻一場啊?難道說徐夫人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麽?
不……死人會殺人這種事情,根本就說不通吧?又不是詐屍……
向陽抿起嘴角來。
如果他們沒有提前将徐夫人帶走,那估計這位夫人現在已經……
她滿腹疑惑,越想越害怕,只能強迫自己停下自己的思緒。
火光燒了半片天空。她只覺得自己心髒跳得飛快,喉嚨發澀,恐懼有如藤蔓一般将她緊緊包覆住。盛夏、大火,她卻手足冰涼,幾欲發抖。
所幸徐府早已破敗。
自徐閑庭死後,府上左右只剩下了一個小丫鬟,經過了這次事情也被吓得不輕。林無枉問過些話,沒發現什麽問題,便暫且交由蕭如鴻照顧着。
約摸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火勢才總算漸漸減小,木頭被燒焦的味道充斥着整個宅子,有的被燒斷砸在了地上,有的還險險挂在屋梁處。被火燒過之後,又被水潑,濕淋淋的全是一片焦黑,整個院子一片狼藉,叫人無法直視。
死人會殺人,那死人殺的人究竟是誰?
向陽沒來由的有些慌亂,剛想說話,卻見林無枉與花陽已擡腳朝徐府走了去,她急忙緊跟在他們身後。
皓月當空,風起蕭索。
院中不時還有斷裂的聲音傳來,她跟在花陽身後,小心的避開了地上的雜亂。所幸但凡是目光看到的地方,都沒有任何傷者死者的出現,讓她一直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了一點。
至少她的生命是有保障的,林無枉和花陽都算得上是高手高高手,幕後那個人就算再怎麽厲害,應該也不會傻到直面與他們相對峙。
想了半天,她甩甩頭,竟然有點好笑——這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監急。面前這兩個人都還沒什麽事兒呢,就她一個勁兒的瞎操心!
片刻後,他們在一間屋子外停了下來。
看着面前被嚴重燒毀的房間,她稍稍有些驚訝:“這裏是……?”
言語間,便瞥見林無枉一雙濃眉緊緊皺着,面色不怎麽好。
“這裏被燒得最厲害,大概是書房。”花陽說着,看向林無枉,微微一笑,“老林鼻子向來比誰都要厲害,這裏面應該還燒了些別的什麽東西。”
神宗天佑是耳朵比誰都厲害,林無枉是鼻子比誰都厲害,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太酷了!”
酷……?
花陽看向他,漂亮的眼睛又閃爍起來,一片好奇。
“太霸氣了!”她拍拍林無枉,兩眼冒星星,“我從小就有慢性鼻炎,最佩服鼻子厲害的人了!”
花陽卻搖頭喃喃起來:“這人成天都聞着死人的味道,在下看來,鼻子還是不要太靈才好。”
向陽“哦”了聲,想了想,目光從欽佩變成了同情。也是,捕快的鼻子太靈,雖然對工作有幫助,但是在生活上就……
林無枉似乎對“死人的味道”并不介意,看向花陽,認真道:“我倒是無妨,倒是有的人,以後可千萬別要找個鼻子太靈的老婆。”
聽他二人擡杠,她暗暗好笑,立刻接嘴:“為什麽?”
林無枉學着花陽的樣子嘆了口氣道:“成天聞着他身上不同女人的氣味,豈不是會很難受?”
哪個女人能忍受自己老公身上有別的女人的香味?向陽已經笑個不停,同情道:“自作孽,不可活!”
不想,花陽非但沒有慚愧,居然還一本正經的對着林無枉點了點頭:“有道理。”他說着,負起手來,“找個鼻子不太靈,不太聰明的老婆,實在是省去了許多麻煩,不是麽?”
……
我……我靠!
向陽再一次震驚了,這人是花的心安理得啊!臉皮也太厚了!回過神來,她立刻側目瞟他一眼,鄙視:“花花公子!”
花陽咳嗽:“是花公子。”
“花公子不就是花花公子麽!”
“不知花大姑娘對‘花姑娘’這個稱呼怎麽想?”
向陽忽然閉了嘴。
花花公子能代表的是男人的魅力,但是花姑娘代表的是……
這個絕對不公平啊!
向陽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林無枉卻已伸手推開了面前的木門,她立刻噤聲看了過去。
“吱呀——”一聲。
木門應聲搖搖晃晃的緩緩打開,透過那條漸漸變大的縫隙,她的視線暢通無阻的落在了書房裏面。
只這一瞬間,她忽然面如死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