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世仙緣

第49章 此生盡

雲水鎮的天空，此刻存在兵器的摩擦聲；雲水鎮的土地，此刻只存在死亡的恐懼。

地面上傳來一陣陣激烈的慘叫聲，人族、妖族、仙族，不管代表的立場是哪邊，各族的士兵們卻都對這場戰争格外的重視，就算全力以赴葬身沙場，也要将敵兵殺個片甲不留。

“瀾兒，這一日我們早就料到，所以一定不要讓你父王失望。”

“好”

“底下所有的将士們都在拼命，我們也要這樣。”

“好。”

“不管最後的結果怎樣，剩下的人都要把禦天撫養長大，讓他有個足夠溫暖的家。”

瀾瀾哽咽了，但最後的一個好字也嘆息般的說了出來：“好。”

在容與看來，瀾瀾永遠都是當年被她救下時那樣，只是一只身無法術、未化成人形的小鸩鳥，需要愛她的人來照顧。幾百年過去，瀾瀾在他的眼裏似乎就從來沒有長大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底下的天兵與妖族之人打的不相上下，天上的容與和瀾瀾也是如此。

不知為什麽，和瀾瀾交手時容與雖沒別的感覺，卻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慌，總認為會有什麽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天上的兩個人一路從雲水鎮的東郊打到了更東的地方，雖然容與的實力略勝一籌，但瀾瀾在交戰時的計謀卻很多。當兩個人手裏握着的兵器碰撞到一起，容與輕聲一笑：“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你打起仗來倒真有平時看不到的一面。”

瀾瀾抿起嘴，輕輕挑了挑眉：“容與将軍跟本公主交手可千萬要小心了。”說罷，左手空出來又施了一個妖法送出去。

“好啊，居然還學會了偷襲。”

……

瀾瀾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下，雖是百般緊急，但是他和容與卻将氣氛搞的輕松了起來。他們二人并沒有顧及地上厮殺的人仙妖，只是一直在天上舞槍弄棒，離原來呆的地方越來越遠。

容與戲谑的說道：“只覺得你平時不太老實，喜歡亂跑，怎的在這裏還沒改了你這個毛病？”

“少廢話。”瀾瀾表情一變，繼續往前跑。

與此同時，地上的天兵和凡人也在于妖界之人拼死對抗，姬榮上仙是九重霄唯一的女将，如今這地上的戰場，她便是主導。見容與和瀾瀾漸漸的往雲水泉的方向打過去，姬榮皺了皺眉，下一秒卻靈機一動，于是想方設法的把手下的天兵往雲水泉那地方引。

洛域正和姬榮上仙打的歡快，突然臉色一變，察覺到了什麽。只見他用力的把手中的兵器往前一揮，然後快速的後退了十幾步，恍然大悟道：“姬榮将軍委實是好計策，若本王沒回過神兒來，大概我們鸩族就要毀在你一介女子身上了。”洛域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號角一吹，正在于天兵和凡人交手的鸩族小妖都立馬想了個辦法脫身，然後飛到了洛域的後面，組成了一支整齊又完整的隊伍。

突然，洛域擡起頭看了看天，立馬臉色一變，随後用了個可以擴音的妖法沖東邊的方向吼道：“瀾兒，別上了容與那小子的當，現在你們走的那方向是雲水泉，去不得的！”

這句話傳的很遠，容與聽到後愣了愣神，手上的動作也跟着停住了，所以下一秒卻被瀾瀾用妖術打下了雲，摔倒在地上。

“父王發現的太遲了。”瀾瀾下了雲，自言自語道。

容與這下子傷的有些重，但還是費力用胳膊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卻看到瀾瀾已經站在了雲水泉設的結界處。容與的心狠狠的震了一震，聲音接近嘶吼：“瀾兒，不要！”他快速的往前跑了幾步，想抓住瀾瀾的手，卻沒料到被腳底下的一顆石子絆了一下，又重重的跪了下去。

容與擡起頭，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是歇斯底裏的喊着：“瀾兒，瀾兒！”

晚了。

凡妖入雲水泉者，灰飛煙滅。

瀾瀾感覺自己的身子變的輕了些，心裏藏了很久的話想說出來，卻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累的很，使不上一點力氣。

“瀾兒！”容與的眼睛瞪的很大，三兩步的跑了過去将瀾瀾抱在懷裏，用似乎是有些質問的語氣道：“之前不是說了我們兩個都要全力以赴，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這麽做！”

瀾瀾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她輕嘆一聲：“我知道，以父王現在的能力和作為根本不可能讓三界之人都過的好，但是我卻不能違抗父王的命令，也不能對你手下留情，所以我只有再一次的選擇逃避，只不過，想來這次會逃的遠些了，你們再也找不到我，到一個沒有厮殺的地方去，”瀾瀾的嘴角依舊含着笑，目光變的極是溫柔，語氣也放慢了些，“容與，我這次不是故意惹你不高興、害你擔心，只是因為這個選擇對所有人都好。我沒有對不起妖族，也沒有對不起你，只是對禦天……”她的神色變的黯淡下來，“我們唯一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顧他。”

瀾瀾的身子雖然還看的見摸得着，但已經變成透明了，只因她是修為很高的鸩妖，所以消失的速度比一般的妖慢了些。

“瀾瀾！”容與擡起了頭，發現菱歌正抱着禦天一起往這個方向跑過來。

瀾瀾怔了怔，看到菱歌懷裏的禦天後突然呆住了。

看到瀾瀾這樣子，菱歌止不住的流出眼淚：“這是你的禦天，你的禦天……”

瀾瀾無力的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摸了摸禦天的額頭，見菱歌還在旁邊失聲啜泣，她擡起頭看着她，安慰似的笑了笑：“哭什麽呢？”她理了理菱歌額前散亂的發絲，“想來，現在該叫你上仙了。”

菱歌狠命的搖頭：“還是跟以前一樣。”

“好。”瀾瀾輕笑道。

瀾瀾突然自己支起了身子，擡起頭對容與道：“我有話對她講。”容與點了點頭，然後用眼神示意菱歌過來。

“我原本以為我很孤獨，在族裏不受父王的疼愛，到外面因為是妖族之人又受到各方的厭惡，但是現在我卻覺得我身邊有太多值得我真正去在乎的人。生命到了最後一刻，即使有萬般不舍卻不得不放下，我不想離開容與和禦天，不想離開你，也不想離開這個我很留戀的世界……”瀾瀾說話有些吃力，她輕咳一聲，“我覺得我堅持不了多久了，但這些話我還是要對你說完。”

菱歌使勁點頭，用袖子蹭了蹭臉上的淚痕，哽咽道：“你說。”

“我和容與雖然在一起了這麽多年，但其實我早就料的到，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好的結局，但你卻不一樣，”見菱歌聽完這句話後怔在那裏，瀾瀾繼續道，“你和他的事情，容與在信上大致說了說，但其實我看的出來，廷晔神君真的是一個值得你托付終身的人，不管是六百年前還是六百年後，我相信他對你的那顆真心始終都沒有變，即使他曾經深深的傷害過你，應該也是為了你考慮，只不過想的不周全罷了。”

菱歌的眼神有些空洞，一直盯着一旁，什麽話都不說。

“你跟我不一樣，你和廷晔之間縱使有繁瑣的天條束縛，但其實只要他願意，就自會放下一切到凡界去陪你。他從來不會在乎你是神仙還是凡人，也不會在乎你是能活幾萬年還是只能活幾十年,”瀾瀾笑了笑，“不要等到沒有機會了才去後悔，既然你們可以在一起，又何必抓住那些虛無缥缈的往事不放呢？”

“瀾瀾，我……”

瀾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然後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禦天：“想來我是真的要走了。”

她的身子變的越來越透明，一陣暖風吹過，瀾瀾化成一縷白色的輕煙向南方飄去了。

“瀾瀾！”菱歌終是沒有忍住，大聲哭了出來，試圖伸手挽留住那些輕煙，卻怎麽也抓不住。她懷裏的禦天不知怎麽的突然醒了，似是有些恐懼，也哇哇哇的哭起來。

容與跪在地上，面無表情的盯着那縷漸漸飄走的白色輕煙，良久後才道：“她往眉月山的地方去了。”

因為那裏有我們的家。

“瀾兒，對不起……”

是我沒有盡力保護好你。

“如果可以……”

我還會在眉月山等着，再救你一次。

“有的話我藏在心裏，從來沒有對你說過……”

當年我看到的那只鸩鳥，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只，所以我才會去救她，但卻沒有想到，就是她，也救了我的一輩子。

……

雲水鎮之戰還沒有結束。

良久，容與站起身子：“先前是我考慮的不周全，現下看來這雲水泉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請上仙暫時不要離開這裏。我現在要去東郊那邊支援姬榮上仙，晚點再見。”

天上突然傳來一陣陣兵器碰撞的聲音，菱歌擡起頭。

洛域咬牙切齒：“你竟設法把瀾兒引到雲水泉，手段果真卑鄙。”

容與神色平淡：“我沒有。”

洛域哼了一聲：“難道你就不覺得愧疚嗎？就是因為你今天非要親自到這個地方，所以才害的瀾兒死了。”

容與看他一眼：“讓瀾兒出戰的人是他的父王，跟本将有何相幹？瀾兒一生不得安寧，這都是拜你這個父王所賜，難道你就不覺得對不起她嗎？失子之痛會讓你良心發現嗎？”

洛域哈哈的大笑了幾聲：“本王從來不懂得這‘良心’二字如何去寫，瀾兒只是我衆多兒女其中的一個，跟我要統治三界的大事相比，失掉區區一個女兒算什麽？”

容與聽罷先是愣了愣，然後眼睛裏充滿了憤怒：“你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各位小天使們怎麽看，反正我寫這章的時候心情确實有夠壓抑的

·這章是大半夜寫的了，于是現在碎覺去╭(╯3╰)╮

·順便，本章節也是有愛的每日雙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