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記憶
菱歌感覺,現在自己的個性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來雲水泉之前很是好奇關于妖異之兆的事情,現在進來了卻又莫名其妙的和這個叫執念的女子彈琴彈了一晚上。
“天就要亮了呢。”幾個時辰沒有說話的執念突然開了口,“這大概是我這四百年來第一次這麽渴望着天亮,因為從前太陽一出來,我就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這次你還要在這裏呆下去嗎?”
“不,”執念搖頭,“這世上,怕是不會再有我的存在了。”
“你要去哪裏?”
執念面無表情的盯了菱歌許久,然後拉着她的手一起站起來。她擡頭望着太陽即将升起來的地方,輕嘆一口氣:“其實我并不是故意讓你這麽痛苦,但是我沒有辦法。”菱歌不知道她的這句話表達的是幾個意思,所以很疑惑的盯着她,過了一會兒執念又道:“缺了一魄的人畢竟是不完整的,我自己一個人長久的待在這地方也終不是辦法,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只可惜下次他再見到你,情況就會跟原先大不相同了。”
菱歌想,這個人是有自言自語的病嗎?得治療。她一點也聽不懂執念在說什麽,于是問:“你到底在講些什麽。”
一束陽光射到了地面上,菱歌突然感覺身子一暖,再擡頭的時候,卻發現執念的身子漸漸變的透明了起來。
菱歌一愣,語氣有些急:“你要離開了嗎?”
執念一直笑着沒有說話,只是感覺她的身子越來越輕,漸漸的化為一縷紅色的煙。菱歌一直皺着眉頭站在那裏,似乎還在等着聽執念的回答,卻始終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那一縷紅煙慢慢的朝着菱歌站着的方向飄了過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卻只覺身子有些異樣之感,她怔了一怔,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似乎在做夢,又好像是出現了些幻覺:
廷晔伸出手揉了揉她光滑的臉蛋:“嗯,你叫雲栾。”
“廷晔哥哥。”一個與自己長的很像的人,身着鵝黃色的雲錦衣亭亭玉立在夙晨宮院欣喜的問,“七年後,我們真的會成親啊?”
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不可能,二哥一向疼愛尊兒,不會對他做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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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看到的那個人,額頭上并沒有那朵山茶花的胎記,她大概就是廷晔的先夫人雲栾了吧?菱歌緊緊的閉着眼睛,感覺頭又是暈又是痛,她特別想盡力拜托掉那些不屬于自己記憶,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
腦子裏又出現那些畫面:
“嗖——”随着一聲拔劍的聲音,雲栾似是怔了怔,然後低頭一看,上古神器青冥劍已經沾染了她左肩上的血。
雲栾的眼裏浮出一絲恨意:“廷晔,尊兒,他也是你的兒子,那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為何……”
兩個人都沉默了許久,廷晔冷聲的命令周圍站着的天兵:“來人,把上仙帶去天牢關起來,等候天帝降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去探她。”說罷,他收起青冥劍,背過身走了。只留下雲栾一個人在那裏,獨自應付前來抓她的天兵。
又過了許久,菱歌突然聽到一個很低沉的聲音:“栾兒,你可好?”四方的囚牢,冰冷的牆壁,周圍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這裏是九重霄的天牢,關押有罪之仙的地方。廷晔蹲下身子,隔着那幾條被他親手施了仙法的欄杆望着裏面看上去很是憔悴的雲栾,低了低頭,柔聲道:“我帶你走。”
雲栾慢慢的站起身,面色冰冷:“帶我走?”她冷笑一聲,艱難地站了起來,用右手撫上左肩那片刺眼的殷紅,“廷晔,這劍傷,是你二百年前在瑤池用上古神器青冥劍刺的,因這劍本身神力頗高,所以我的傷口到現在都沒有愈合,還有這地方,也是你親自把我送進來的,這下又突然要帶我離開,你究竟想怎樣?”
“住口!”廷晔眼裏滿是悲怆:“別說了……”
雲栾卻沒有管他,繼續道:“我從不後悔我做的任何事情,只是這次我忘了我對抗的人是誰。我猜你這次來這兒找我,是因為天界終于判定了我二百年前的那樁罪吧?刺殺二殿下未遂,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除了我的仙籍打下凡去,但是我若跟你離開,此生便會成了這三界通緝的犯人,所以我寧可離開九重霄去人間經受輪回轉世之苦,你走吧。”雲栾身子身子顫了顫,扶着牆緩緩蹲下:“你既二百年未曾來看過我,又何必現在來管我的死活?”
再接着,貌似周圍飄的都是白雲,菱歌的腦子裏出現了一個懸崖,那崖很陡很峻,有一棵山茶樹立在一邊。
突然看見了玉瑤,她勾唇媚笑道:“姐姐,你還真是傻。其實,我那日是故意與姐姐說了那些事情,尊兒離世之前确實是跟二殿下在一起,但究竟是不是二殿下害了尊兒我卻也無從得知。不過姐姐請放心,廷晔我自會替姐姐好生照顧,因為他未來會是我玉瑤的夫君。”
玉瑤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伸手折了一朵山茶花,突然周圍出現了一片光亮,那朵山茶花被玉瑤下了封印,雲栾的額間漸漸的出現了一朵山茶花的印記。
玉瑤雙手搭在雲栾的肩上,将她往後一推,雲栾一驚,腳底沒有立住,所以身子在向後傾,離懸崖越來越遠,崖頂出傳來玉瑤的聲音:“通天崖傳來玉瑤輕蔑的笑:“那朵山茶花,會帶給姐姐好運,就算是我送給姐姐的離別禮吧。”
……
至此,菱歌似乎已經明白了關于廷晔、雲栾和玉瑤之間發生的事情。她的感情此時很是複雜,正想把方才看到的一幕幕畫面串起來再捋順一遍,腦子裏卻突然出現了執念的樣子。
“方才出現的那些東西,是你故意要給我看的嗎?”
執念淡淡的笑了笑:“我無需故意,那本就是屬于你的記憶,現在我真的要回到你的魂魄裏了。”說完這句話執念便又消失了,但她的聲音卻還能聽的很清楚:“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
執念所化的那縷紅色的魄終是重新回到了菱歌的身體裏。
“我就是雲栾……”
菱歌的心口突然一疼,而後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
“弄傷你,關你在這,是因為你犯了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刺殺二哥……”
“尊兒,尊兒他也是你的兒子,他是被你二哥害死的,你怎會不知道……”
“相信你,我憑什麽相信你,憑你不顧尊兒的死活?還是憑你大義滅親關我在這兒?”
“罷了,前塵往事就這麽忘了吧,從此後,仙界再無雲栾上仙。”
……
她的魂魄是天地精華凝結而成的唯一一只,她是九重霄的上仙雲栾,她是九殿下廷晔神君明媒正娶的帝子妃。
她也是曾經被夫君用青冥劍親手所傷的人,是被關在天牢裏整整兩百年的階下囚,是被仙刑臺剔了七根仙骨除去仙籍的凡人菱歌。
執念的聲音再次響起:“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菱歌的身子震了震。
她最親近的愛人廷晔,是曾經傷她最深的夫君;她最敬重的姐姐玉瑤,是曾經害她最重的仇人。
簡直就是在諷刺。
菱歌忍着心口傳來的疼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原來,這才是自己的前世。
為什麽廷晔第一次見到她會那樣的驚慌失措,為什麽玉瑤想方設法的讓她在妖異之夜接近雲水泉,為什麽當時在瑤池天帝會對她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原來僅僅是因為她是曾經九重霄的雲栾上仙。
“你現在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到那時,即使你會憤怒,會心懷怨恨,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稍微保持一點理智,也不枉我今天在這兒說這個故事了。”天帝當時說的那些話依然在她耳邊徘徊不散,只是這六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如何能一筆勾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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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交待的任務多又棘手,廷晔這陣子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忙完了大部分的事情,于是召了北辰星君來和他下棋。
整整一晚上,兩個人都在對着一個方形的棋盤冥思苦想。
廷晔突然感覺心口一疼,身子不自覺的跟着顫了顫。
北辰星君感覺奇怪:“好好的,你這是怎麽了?”
廷晔本以為是自己近來太累,先是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突然臉色一變:“會不會是菱歌出什麽事了?”
“連心禁法的作用?”
廷晔答應:“對。”
北辰星君嘆了口氣:“能讓你操心的事還真是多,”然後想了想,安慰道,“你還有天帝交待的任務沒有完成,不如你該幹嘛幹嘛,等會兒我去凡界幫你探一探。”
“那就不謝你了。”
“我幫你辦事的時候你有謝過我?”
“……”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感覺現在劇情的發展趨向是準備往死裏整廷晔了
·不過,顯然十九君的親媽不會整的太狠
·相信我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