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世仙緣

第11章 玉瑤

果真是在雲水鎮那清淨的地方呆多了，一到這九重霄上，看到一座座金雕玉砌的宮殿，菱歌立馬有一種其實自己是窮鄉僻壤之刁民的挫敗感。

“你們這也忒闊綽了，不知道比我們凡間的王都怎麽樣。”菱歌贊嘆道。

“自然是九重霄好些。”廷晔道，“你若覺得這些宮殿的光刺眼，我便帶你去我的夙晨宮瞧瞧，雖是帝子寝宮，但好歹經過我多年修整，倒也算溫馨樸素。”

菱歌欣然答應，老實的跟在廷晔身後。

“這裏便是了。”好像并沒有多久，廷晔住了腳，指了指面前的宮殿。

真是你奶奶的溫馨樸素，菱歌勉強睜眼瞧着這金光四射的夙晨宮，險些一個激動罵出來。穩了穩情緒問：“這也叫樸素？”

廷晔擡頭一看，愣了：“你先在這院子裏的石凳子那坐坐，我等下就來。”說罷進了夙晨宮。

屋內一切擺放都變了方位，且修的又嶄新又奢華，就連房梁上都鍍了層金。玉瑤一個人在內屋整理着亂糟糟的床榻。

聲音有些冷：“你怎麽在這，是誰允許你進來的？”

玉瑤先是一驚，轉過身後才笑了笑：“妾身見過九殿下。”

廷晔眉頭一皺：“這宮裏是怎麽回事？”

“想到殿下今天可能會帶客人來，妾身特意尋了上好的材料将這夙晨宮修整修整，以表對來客的歡迎。”玉瑤仍含着笑，“雖然知道殿下不喜宮殿過于奢華，但是為體現出您的身份，金雕玉砌的才是最好的。”

看到眼前的玉瑤禮數周全，說的話又句句在理，廷晔也不好說什麽：“你回去吧。”

玉瑤道：“來都來了，何不讓妾身好好招待殿下帶來的客人？”

廷晔道：“我那天是如何跟你說的，不要生出些什麽亂子，否則……”

“妾身自然不敢。”

廷晔看她一眼：“那便随你。”說罷出了宮門。

菱歌是個無論如何也坐不住的人，現在正宮院裏四處走逛着。要說這夙晨宮，她本以為帝子的寝宮應該是個嚴肅又莊重的地方，誰知進了夙晨宮的院子，一顆粗壯的合歡樹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再看這院子裏的修整和布局，倒是很像凡間話本子裏描寫的浪漫之家。

“看什麽呢？”廷晔的聲音。

菱歌一想：“九重霄上的合歡花竟也能開的如此好。”

廷晔擡頭看了看，眼神突然有些空洞：“你有沒有聽說過合歡花的故事。”

“什麽故事？”

廷晔拉着菱歌坐到石凳子上，而後淡淡一笑：“相傳虞舜是南巡倉梧而死，他的妃子娥皇和女英尋遍了整個湘江也沒有尋到，所以終日恸哭，淚盡滴血，血盡而死。後來，人們發現她們的精靈與虞舜的精靈“合二為一”，化做一顆會開花的樹，人們起名叫做合歡樹。合歡樹葉，晝開夜合，誓死相愛。”

菱歌聽的一愣一愣的：“那你種這個是因為……”

廷晔剛想開口，玉瑤端着水果盤子來了：“妾身來晚了些。”

廷晔看她一眼：“盤子放下，坐吧。”

玉瑤笑了笑，坐下後去看旁邊的菱歌，突然臉色一變，眼神裏露出驚慌：“你……”又去看廷晔，“她是……”

廷晔淡淡的盯了玉瑤半晌，卻轉頭對菱歌道：“仙友宴已經結束了，不妨把這身衣服換了。”

菱歌愣了愣。

“方才宴席上你不小心把袖口處弄上了油漬。”廷晔笑了笑，喚過旁邊站着的小仙娥，“鐘靈，帶她去常安殿找件先帝子妃的衣服換上。”

“是。”鐘靈帶着菱歌走了。

廷晔收回笑，冷下臉看着玉瑤，想了想：“你是不是知道些事情？”

“殿下……在說什麽，妾身聽不懂。”玉瑤臉色不大好。

“三個月前，我在凡界呆了些日子，不巧的就碰到了剛才那凡人女子，想必她的長相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很眼熟？”見玉瑤呆坐着不說話，廷晔想了想繼續道，“四百年前，栾兒被剔了仙骨貶下凡，行刑那日我雖不在場，但我聽說，是你送栾兒去的通天崖。”

“确實是我陪雲姐姐去的……”玉瑤聲音變的小了些。

廷晔“哦”了一聲：“當年可是我父王給你渡了什麽法力，托你在栾兒身上下了咒？她額間那朵山茶花的胎記到底是怎麽回事？”嘆了口氣，“這四百年我從沒有放棄過找她，奈何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她在何處，若不是被旁人設了仙法，憑我的修為怎可能尋不到區區一個凡人。玉瑤，今天我是真心的在問你，但是，若你實在不願說其實也無妨，本君還有其他途徑可以知道。”

玉瑤考慮了半晌才點了下頭，緩緩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有個條件。”

“說吧。”

“我想要個孩子。”

廷晔眉頭一緊，不說話。

許久，玉瑤看着他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很讨厭我，肯定不會答應。”玉瑤看了看石凳旁的合歡樹，良久才道，“常來我的承寶殿坐坐，行嗎？”

“就只有這樣？”

玉瑤點頭：“就這樣。”

“好。”

玉瑤冰着一張臉：“果真，廷晔，你可以為雲姐姐做任何不背叛她的事，包括違背自己的心與你不喜歡的女人呆在一起。”廷晔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那盤水果，沒有看她，玉瑤淡淡一笑，“有時候，我倒是很羨慕姐姐，即使受了重罰被貶為凡人，也有你惦記着，我卻不會這麽幸運。”

廷晔面無表情：“也許你當年不執意嫁給我，也會找到一個願意為你做這些事的人。”

玉瑤輕輕搖了搖頭：“從前雲姐姐對我說過，這院子裏的合歡樹是你們二人一起種下的，是夫妻好合的象征，那時候我很羨慕你和姐姐，但後來……”玉瑤頓了頓，“其實，在我還沒有認識你的時候，我是很喜歡雲姐姐的。”

廷晔沒有說話。

玉瑤道：“四百年前，天帝确實找過我，那時候，雲姐姐還被你關在天牢裏。”玉瑤看着廷晔，“天帝對我說，雖然他也疼愛雲姐姐，但是姐姐她畢竟犯下了錯，自然該罰，只是天帝擔心你會放不下這段多年的感情，所以給了我一個叫魂玉的神器，可以封印任何東西，讓我去給姐姐設一個咒術，我對姐姐的怨恨很深，糊裏糊塗便答應了。我知道仙界的通天崖上有一顆山茶樹，開的花是紅色的，所以就陪姐姐去，随手摘了一朵封印在了她額頭上。”

廷晔皺眉：“這與我找不到栾兒有什麽關系？”

玉瑤想了想：“雲姐姐下凡後，天帝才告訴我，他在你的身上也設了仙咒，從此後，你身上的咒會與姐姐的封印相阻，你永遠也不會用法力找到她。”

“怪不得。”廷晔突然一笑，“不過我父王算準了一切，卻唯獨沒有把栾兒的性子算進去。”

玉瑤一愣：“什麽意思。”

廷晔沉思半晌：“人有三魂七魄，栾兒被處刑剔仙骨成了凡人後自然也如此，父王對我和她下了仙咒，想法子不讓我找到她，卻終是沒有料到，其實栾兒當時會去殺二哥只是聽了你的話後一時沖動，縱使失去孩子的她對仙界之人有諸多怨恨，但真要說起來，她卻不是個願意記前世之仇的人，所以到了冥界輪回轉世時，執意要去凡界前丢了代表哀的那一魄，但栾兒在九重霄上留下的哀太多了，這哀魄便自己化成了一個有靈氣的影子，名喚，執念。”

“然後呢……”玉瑤有些驚。

“那一魄不在栾兒身上，自然也不受父王那些仙咒的封印，所以說我雖感覺不到栾兒在哪，卻能感覺到那個叫執念的影子在哪。”

“你是因為那個影子才找到雲姐姐的？”

“執念每年只在雲水泉出現一次，出現的那日便是當年栾兒離開仙界的那日。三個月前，我第一次在凡界見到栾兒，但這實屬偶然，我本來只是想去看執念的。”廷晔想了想，“所以依我看，還是因為我與栾兒緣分未盡。”

“姐姐恨你。”

“我知道。”

“當年你用青冥在姐姐的左肩上刺了一劍，然後又将她在天牢關了整整二百年，若她重新得到以前那些記憶，會怎麽樣呢？”

廷晔默着不說話。

“姐姐最落魄的日子，你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她，廷晔，你确實狠心。”玉瑤面色冰冷，“她被關的二百年，你的确為她做了很多事，才讓她免了魂飛魄散之刑，只是被罰下凡間。整個九重霄的人都知道，你在瑤池對姐姐的做法其實是在幫她，但是廷晔，你有沒有想過？縱使你告訴了所有人，雲栾上仙是你的帝子妃，需要你來護着，可是你卻唯獨忘了告訴姐姐。”

一陣微風拂過，院裏合歡樹的枝葉晃了晃。廷晔輕輕凝眉，不露聲色，眸子也漸漸黯淡下來。原是他不好，本以為可以一個人默默地為栾兒安排好一切，卻終究忘了問問她的想法。

玉瑤盯了他半晌，笑了笑：“還真是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你我竟然平靜的坐着聊了這麽久。”

廷晔聲音有些啞，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雖然有些晚，但你能告訴我關于栾兒的這些事，我很感激。”

玉瑤收回笑：“一來你已經尋到了雲姐姐，即使瞞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二來我自身也得到了些我想要的好處，告訴你，何樂而不為？但是廷晔，這并不說明我已經不恨她了，如今的她只是個凡人，我若真要對付倒也比從前更容易許多。”

廷晔嘆氣：“三百年前，你若不嫁，我若不娶，也許我們之間不會像現在這樣。”

玉瑤搖頭：“三百年前，我不會不嫁，你也沒辦法不娶，雖然你這些年對我一點也不好，但是做你的帝子妃我卻是很樂意，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廷晔有些詫異的看着她。

“廷晔，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的做法真的很傷人。”

廷晔，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的做法真的很傷人。他怔住：當然知道，怎麽會不傷人呢？對玉瑤如此，對栾兒也是如此。

“今天說的這些事，就當你沒有問過，我也沒有說過，我玉瑤本身就不是個好女人，所以不想因為說了那些話便讓你誤會我。”

他的聲音帶了些嘆息：“玉瑤。”

玉瑤眼睛盯着夙晨宮的宮門，淡淡一笑：“廷晔，她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開始給玉瑤的設定雖是個壞女銀，但是她內心怨的不只是雲栾那麽簡單，她看不慣的是廷晔的處事方式和對人的态度，所以這次在九重霄才能真的靜下心來與廷晔談百年前的事。可恨人必有可憐之處，玉瑤只是愛廷晔而已。最後她的結局是什麽呢，還是保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