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世仙緣

第8章 九重霄

九重霄，夙晨宮中。

天帝端了杯清茶品了品：“我聽玉瑤說，你最近和一個凡人女子走的很近。”

鮮少離開九重霄的廷晔神君近日一直逗留凡間，自然會引人注意些。

廷晔拿着棋子的手在空中一停，淡淡道：“沒什麽，只是閑來無事時幫了她幾個小忙。”

天帝放下茶杯：“只是幫忙的話确實不怎麽打緊，只是我聽說，那女子長得很像……”

廷晔放下手中的棋子，臉色一沉：“父王既知道那凡人是栾兒，便不必多問了。”

天帝表情變的有些嚴肅：“不管那女子是不是栾兒，如今她只是一介凡人，你作為仙界帝子，休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廷晔不語，半晌後起來做了個揖，轉身出去了。

這一出去卻遇到了他最不想遇的人。

“妾身玉瑤參見九殿下。”

廷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未曾理會，繼續往前走。

“廷晔。”玉瑤從後面叫住他，“為何一直如此對我，我哪裏比不上姐姐？”

廷晔突然有些怒，冷哼一聲：“當年之事，本君不願與你計較，否則，單憑你陷害栾兒這一條，本君就有法子讓你死。”

玉瑤臉色慘白：“廷晔，我嫁過來三百年，你從未碰過我，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整個九重霄的人都在議論我備受冷落，或是議論我無法為殿下生出兒子。我雖然知道我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雲姐姐，但現在，殿下竟天天與一個凡人女子待在一起，實在是不成體統，殿下就算不在意妾身所想，好歹也要在意下自己的名聲。”

廷晔轉身冷冷的盯着她：“如果你覺得，和本君成親卻多年膝下無子是一種恥辱，那你大可以随意抱一個孩子來，說那是你與本君生的，本君不會否認。”

“你……”玉瑤有些被吓住。

“哦，還有。”廷晔向她走了兩步，“三個月後的仙友宴，我會帶着你口中所謂的凡人女子一同參加，你彼時若膽敢給我弄出些亂子，我可就不會像今日這樣簡單的放過你了，嗯？”

玉瑤咬牙站在原地，廷晔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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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玉瑤，廷晔雖極其厭惡她，卻也不得不發自內心的誇贊一句：此乃奇女子，不簡單。

玉瑤本是一個女仙與奸夫私通而生，卻因那女仙是天後賞識的貼身侍女，所以玉瑤才承蒙天後庇護在承寶殿裏被養了下來。雖是有天後護着，但她那恥辱的身份卻讓她活着的日子沒一天能擡得起頭來，直到百歲生日時，天後幫玉瑤向天帝請封了“青嘉仙人”這名號，這才讓她在九重霄的地位有所提高，好歹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不被人欺負了。廷晔很早就聽說過這身世悲憫的女仙，以為像她有這樣經歷的神仙會一輩子活的謹慎又謙卑，誰知他卻料錯了，玉瑤這小仙遠不是個省油的燈。

孽緣開始于玉瑤三百歲那年，當時廷晔和雲栾雖有一紙婚約，卻還未真正成為夫妻。雲栾住在常安殿時，廷晔有一次聽她說，她與玉瑤極是投緣，便認了她做妹妹。

“雲姐姐，你走慢點。”此時玉瑤還是個未多見世面的小仙，整日只曉得跟着雲栾瞎胡鬧。

“栾兒，你來了。”廷晔站在常安殿門口，深深看她一眼，噙着笑走了出來。

雲栾打了個哈欠道：“瘋了一天，果真是累壞了，你在這兒等多久了？。”

廷晔捏了捏她的鼻子：“進去睡會，我在旁邊坐着陪你。”

雲栾笑着點頭，半晌後又突然想起旁邊呆站着的玉瑤：“你要不要也進來睡會？”

玉瑤回過神來：“妹妹不困，姐姐去吧。”

想到玉瑤一個人守在外面很是孤單，雲栾揉了揉眼睛看向廷晔：“不如，你在外面陪陪玉瑤，我休息一會便出來。”

廷晔點頭一笑：“聽你的。”

廷晔那時不知，就是因這幾個時辰的“

陪陪玉瑤”，卻讓她對他種了情根。

自那天後，玉瑤經常與雲栾一起進出他的夙晨宮，這就罷了，關鍵是，玉瑤還常常只身一人進出他的夙晨宮。

“廷晔哥哥，看我今天梳的發髻如何？”

“這是我新做的茶點，請廷晔哥哥品嘗。”

“可否邀哥哥來我宮中坐坐？”

起初，對于玉瑤的這種熱情，廷晔都是客客氣氣的應付着，後來曉得她的想法後，就是有意避開也困難了。

雖然認識的早，但他對玉瑤開始有點深刻的印象卻是在天帝的壽辰宴上。玉瑤绾着回心髻，身着一襲紅色的柔娟曳地長裙在席間纖足輕點，衣袂飄飄，贊嘆聲不絕于耳，實在是出盡了風頭。

天帝很高興：“從前竟看不出玉瑤有這些本事。”

天後跟着附和：“玉瑤自小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自然是出不了差錯的。如今有了機會出來露一手，天帝可有什麽賞賜給她？”說罷富有深意的看了眼玉瑤。

玉瑤會意，嫣然一笑：“玉瑤只求能在天帝壽辰之日博天帝一笑，不需要任何賞賜。”

口中說着不要賞賜，這場面卻是讓天帝不得不給了，天後的面子固然駁不得，但最重要的還是得體現自己的慷慨和威嚴，天帝開懷的一笑：“天後既已開口，你放心大膽的說想要什麽便是。”

玉瑤上前拜了一拜：“謝天帝恩典。”斟酌道，“我曾聽說九殿下簫吹的極好，那可否鬥膽請九殿下為玉瑤吹簫一曲？”

“廷晔，玉瑤既這麽說，便試試吧。”天帝說。

廷晔一愣，只好點了點頭。

他雖是知道玉瑤存的心思，卻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雲栾，這讓他在後來覺得非常後悔。他本以為，玉瑤與雲栾多年姐妹情深，卻不相信玉瑤竟會真的害雲栾。

尊兒的死讓雲栾大受打擊，三個月卧床不起，廷晔看她看的緊，卻獨獨忘了防玉瑤。

那時他正在夙晨宮處理公文，有個小仙娥悄悄湊上來禀報，說是青嘉仙人約了雲栾上仙出去散心。他當時并未多想，卻沒料到不知玉瑤胡編亂造了堆什麽閑話，讓雲栾刺了他二哥廷塵一劍，險些喪命。

廷塵被送去療傷，雲栾被關進天牢。瑤池之事被處理妥當後，他壓着火一路直奔到玉瑤的住處。

“廷晔哥哥。”玉瑤笑吟吟的迎上來。

一道銀色從空中劃過，冰冷的青冥劍指向她：“你跟栾兒說了什麽？”

“我……”玉瑤一驚。

“說。”廷晔聲音冰冷。

“我只不過陪姐姐散散心，你又何必過來質問？”

“散心？”廷晔一笑，“我也經常陪她出去散心，怎的和你出去一趟栾兒就突然去刺了二哥一劍，本君倒是想知道，你是陪她去散心還是去給她添堵？”

玉瑤不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跟你說話，但我相信絕不是最後一次。今日且放過你，若栾兒沒事，這筆賬我就先記着，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她受了幾分，我也讓你受幾分。”廷晔收回劍。

二百年後，雲栾被判了剔仙骨之刑，從通天涯跳了下去。

她受刑的那天，他也好過不到哪去。

當年在雲水泉與噬心妖的一戰極是驚險，中途雲栾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無奈那妖怪卻死纏爛打窮追不舍，情急之中，廷晔施了個名叫“連心”的禁法，這法術可以讓施法者感受被施法者的身體上的疼痛，用分擔的方法減輕被施法者的痛苦。廷晔當時并未多想，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能讓雲栾那時過的好受點，為了不讓她擔心，他也從來沒提過。

雲栾被剔仙骨的感覺生不如死，廷晔那邊也就不用說了。那日廷晔沒有到仙刑臺陪她，一來也是怕衆仙看出些端倪，二來是他也實在是沒辦法忍着自己的劇痛過去觀看別人的劇痛。他養傷養了許久，未踏出宮門半步，直到幾個月以後，天後親自找上他。

“廷晔。”他正在夙晨宮翻閱《仙界通史》，擡頭卻看見天後笑着進來。

他行了個禮：“母後。”

“坐吧。”天後扶起他，“母後來找你，是有件大喜事與你商量。”

廷晔疑惑：“喜事？”

天後神秘一笑：“青嘉仙人玉瑤，你可記得？”

不說還好，一提起她，廷晔滿肚子的火，他調整了下情緒：“記得。”

“我是看着玉瑤那丫頭長大的人，她自小聰慧，如今栾兒不在了，我便安排你與她成親，你看可好？”

廷晔嚴肅道：“我以前答應過栾兒，今生只娶她一人。”

“栾兒被貶黜下凡已有幾個月，你可感覺到她在哪？”廷晔愣了下，搖了搖頭，天後繼續道，“是天帝封了你的法術，只是不想讓你與她再有什麽瓜葛，你若答應與玉瑤的婚事，母後會為你好好留意着栾兒，否則的話，我想對付一個凡人倒也簡單。”見廷晔冷着臉，天後把語氣放的溫柔了些，“依我看，玉瑤溫柔賢淑、蕙質蘭心，伺候你倒沒什麽不好。況且憑借她現在的地位也配的上你了。她的母親雪今仙子曾經伺候了我許久，我只是不想委屈了她的女兒。”

廷晔沉默，許久後才開口：“請母後為我照顧好栾兒。”

天後點頭：“那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謝謝青檸君認真的指出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本章關于天後的內容，以後會注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