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她？
冷戰結束之後, 季驕陽就切斷了和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聯系。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初三的時候就是這樣，打着學業的幌子, 其實只為了童書雪的一句話，就毫不猶豫地棄友人于不顧, 選擇了心愛的……妹妹。
現在也是一樣。
童書雪雖然沒有對他外出尋友玩樂的行為發表什麽意見, 但總是會用落寞的目光看向他, 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怎麽也邁不出去那只腳, 幹脆就不出去了。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喜歡去外面玩，純粹是被前段時間的冷戰給逼得不行了, 不想待在家裏受到她的冷淡無視, 這才跑出去逃避現實。
現在她願意重新理會他，和他說話, 對他笑, 跟他睡在一起，在半夜的時候還會偷親他, 摟着他的脖頸入眠。
他歡喜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她在一起，外面的那些朋友自然又一次地成為了他的犧牲品。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現在的生活的話, 那就是完美, 完美無缺的完美。
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讓他覺得生活美好了。
只要一想到每天醒來, 就能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每天睡去，就能和喜歡的人依偎相擁, 他就覺得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光明似乎在他心底永駐了。
唯一有點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天下午童書雪在庭院裏對他說出的話。
江州在前兩年進行了高考改革, 不再進行文理分科，而教育局又在今年規定了，不允許學校按照學生的成績排名來進行分班。
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們在入學時沒有被分到一個班，那麽在接下來的整個高中生涯，他們都會在不同的班級進行學習，沒有再分到一起的機會。
他一點也不希望變成這樣，雖然他們兩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即使在不同的班級上學，放學回家後也能天天見面，甚至睡在一起，但相處的時間總是越多越好的。
更不要說高中的學業繁重，一整天裏估計有大半的時間都是浸泡在學校，校園生活占比巨大，家裏那點相處時間相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在這件事上持有的态度和童書雪一樣，那就是無論如何也想要學校進行重新分班，把他們兩個分到一起。
但如果達成這個心願的代價是去求季哲茂幫忙，還是在那天他沒好氣地拒絕之後……
這就有點讓人崩潰了。
幾乎不用思考，季驕陽都能想到對方嘴裏會吐出什麽話來。
不外乎就是“不是用不着我多管閑事嗎，怎麽又過來找我了？”“現在确定我是真好心了？”“怎麽，終于安撫好了你的心心妹妹，不再失去全世界了？”這些。
什麽嘲諷說什麽，力争把他擠兌得面子裏子都掉光，讓他窘迫羞愧得擡不起頭來。
所以他一點都不想去找季哲茂，去求這件事情。
但最終，他還是去找了，求了。
沒有辦法，這是童書雪在跟他和好以後對他提出的第一個請求，他要是不想自己在她心裏變成一個無能的哥哥，只能答應做到。
所以他狠狠咬了一番牙，最終抱着豁出去了的心理去找了季哲茂，對他說了這件事情。
同時暗下決定，只要對方答應幫忙，那麽不管他在之後聽到什麽樣的辛辣嘲諷，都一定要當做沒聽到，默默承受，不回一個字，以免節外生枝。
結果出乎意料。
在聽完了他漲紅着臉、有些磕絆的請求之後，季哲茂沒有說出任何一句嘲諷的話。
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就在他強裝鎮定冷靜、實則心虛不已的目光中看不出情緒地笑了。
淡淡應下一聲：“可以。”
他當時都有些愣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聽漏了什麽。
确認是真的之後就想立即道謝走人，免得對方反應過來，說出他一大堆不能招架的話。
只不過因為向季哲茂道謝又是一件艱巨無比的事情，所以他又花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這件事完成，艱難程度比之剛才的開口求人還要厲害。
而今天的季哲茂不知道是轉性了，還是終于良心發現，明白了身為長輩，不應該對還沒有成年的晚輩大開嘲諷這個道理，很耐心地等他道完了謝，沒有說一句調侃揶揄的話。
只是在他準備腳底抹油離開時叫住了他，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她？”
沒有具體說誰，但季驕陽知道指的是童書雪。
頓時，他的臉龐就發燙起來，下意識想按着以往的習慣回過去一句“關你什麽事”。
話到嘴邊，才想起他今天過來是求人幫忙的，不能甩臉色，連忙又咽了回去。
泛紅着耳尖，有些支吾地回答。
“這個問題你不是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了嗎，還問我那麽多幹什麽……”
季哲茂聽了，就是一怔，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
而後低下頭，擡手扶額，如夢初醒一般恍然輕笑。
“也對，是我想迷糊了。你雖然和我長得很像，但情商還是要差了那麽一點的，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好了，你走吧，分班的事我會去處理的，你不用擔心。”
季驕陽不可思議地瞪眼看他。
什麽叫差了一點情商，不該問他這個問題？
是說他不懂情愛，不懂得什麽叫做喜歡嗎？
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喜歡誰，不喜歡誰，又是怎樣的一個喜歡法，這樣的問題，他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而且當初先提起這方面事的人也不是他，是他把他從一片混沌中給點醒了，讓他意識到了自己對于童書雪的感情，從此走上一條痛苦艱難的不歸路，怎麽現在又來這麽一個說法？
季驕陽有心想要辯駁，但又不好意思在季哲茂面前直白承認自己對童書雪的感情，再加上對方已經把話說完了，下了逐客令，明顯不想再跟他多談。
他也只能漲紅了臉，抿嘴不服氣地看了幾眼，就幹巴巴地應下一聲，轉頭離開了。
……
之後的兩天，季驕陽都沒有跟季哲茂說過任何打招呼以外的話。
直到學校發來消息，聲稱上一次的分班信息弄錯了，把他和童書雪更正為高一九班，分到了一個班裏，他才又去找了季哲茂，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其實他本來不想去找的，誰知道這家夥會發什麽瘋，是像以前一樣對他進行挖苦嘲諷，還是像上回那樣看着正常，卻在最後說出那樣一番令人無語的話。
是童書雪在得知這件事後很高興，叮囑他要記得向季哲茂道謝，才讓他不得不硬着頭皮找上門的。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在心裏嘀咕過，她既然這麽高興，為什麽不一起跟他過去道謝。
但一來他不是那種情商為零的笨蛋，知道童書雪和季哲茂有點生疏，不像和他母親那樣關系親密，想要減少相互之間的交集這種做法完全可以理解。
二來，當初找季哲茂幫忙是他一個人出面的，那麽現在道謝自然也是該他一個人去。
再加上不知道季哲茂會在面對他們的時候說出什麽話，思來想去，還是他一個人去比較保險，免得讓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和好的關系又生什麽波動。
所以最終，他還是一個人去了，強忍着心裏的不自在對季哲茂道了一番謝。
面對他的話語，季哲茂回複得很淡，似乎根本沒有聽在耳裏。
“不用謝我，重新分班的消息出來後，有不少家長都去了學校抗議，經過多方協調，校方最終決定再分一次班，按着教研組內部制定的規則來。”
“內部規則？”季驕陽一愣，有些不解地下意識問了一聲，“什麽規則？”
“根據入學新生的獲獎經歷、中考成績和特長偏科，綜合計算得出一個分數，然後去掉其中差異值最明顯的前後六十位，把剩餘的學生乘以一個基數值，以此來進行亂序分班。”
季哲茂慢悠悠地回答，把煙蒂在煙灰缸裏撚滅，擡起頭，朝他一笑。
“聽懂了嗎？”
季驕陽：“……”這麽混亂的分班方法和解釋說明，他能聽得懂就怪了。
“聽不懂也沒關系。”
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季哲茂氣定神閑地回答說道。
“你只要知道你和妹妹在被剔出去的前三十位裏就行了，反正校方這麽做的目的也只是為了組建重點班，只不過為了應對教育局的新規則，才不得不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季驕陽：“……”
季驕陽：“……所以，我和——咳，心心，被重新分到的九班是？”
季哲茂：“重點班。”
季驕陽：“……”
季驕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季哲茂笑吟吟地回看過去。
“所以你完全不用來謝我，當初也完全不用來找我，因為以你們兩人的成績是肯定會被分到一個班的。你不會真以為校方會浪費師資力量，把尖子生打散分配到不同的班裏吧？”
季驕陽：“……”
“還是說，你是因為被什麽事沖昏了頭腦，才會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沒有想到？那你在接下來的三年可得好好努力了，免得被妹妹在成績上甩下，将來上不了同一所大學。”
季驕陽：“……”
季驕陽：“再見！”
季驕陽憤怒地離開了客廳，只覺得自己被耍了。
留下季哲茂坐在沙發上，噙着嘴角的微笑，久久不曾消散。
……
暑期裏剩餘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九月就随着飄香的丹桂一同到來。
童書雪和季驕陽一起升上了高中，正式成為了江州中學高一九班的學生。
而迎接他們的，則是為期一周的新生軍訓。
已至初秋，江州的天氣卻依然悶熱，站在太陽底下那麽一曬，汗水就順着臉頰流了出來，讓人熱燥難安。
童書雪算是比較耐熱的了，一整個上午的軍姿立下來，也還是被汗水打濕了眼睫。
等到下午開始練習行走，更是覺得喉嚨裏都火辣辣的，像是要燒灼起來一般。
教官一喊解散，就有不少人往自動販賣機那邊跑去，争搶着購買飲料解渴。
童書雪也想喝水，但是她一沒帶手機，二沒帶零錢，操場邊緣處的幾個自動販賣機又全部都被學生包圍住了，烏泱泱一大群人，看着就覺得擁擠，就沒有過去。
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站着，準備把這段休息時間度過去。
幾個女生也跟着她站立到了樹蔭底下，一邊抱怨軍訓，一邊和她說話。
她們都是她在初中時交的朋友，也考進了江州中學，憑着高分進入九班，和她再度成為了班級同學。
童書雪被她們包圍，微笑地聽着她們閑散地談天，偶爾附和一兩句話，不過大多數時候都保持着沉默，充當聆聽者。
因為她覺得她們聊的話題都很沒有意思，不是讨論這次中考考了多少，排名幾何，就是講述自己這個暑假過得怎麽樣，去了哪裏旅游，又購買了多少高檔奢侈品。
話裏話外充滿了攀比，還硬要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就難免讓人聽得乏味。
所以她都只是聽着，不接話，只有在話題轉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簡短地回答一兩聲。
這和她初中三年表現出來的性格不同，她應該是落落大方，主持着周圍人的話題走向的，成為女生中名副其實的注目中心和領導者。
不過因為天氣實在太熱，軍訓的力度又很強大，所以大家都以為她只是累了，不想說話，也就沒有多想，表示理解。
還有一名成績和家境都處在圈中下游、一向只靠着依附存在的女生，讨好地主動詢問。
“書雪，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去給你買瓶飲料？這麽熱的天，你要是一口水都不喝，肯定會撐不住的，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軍訓呢。”
對此，童書雪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麽，一個聲音就從不遠處響起，笑嘻嘻地插了進來。
“美女不用過去了，你們的飲料都被我包了，果汁汽水礦泉水，要什麽有什麽。這大熱天的，怎麽能讓咱們班裏的嬌花跟人擠着去買飲料呢，是不是？”
一名身材瘦長、長相英俊的男生笑着出現在衆人的面前，懷裏抱着五六瓶不同樣式的飲料，在女生們驚嘆嬉嗔的笑鬧聲中拿起一瓶，朝童書雪扔了過去。
“小雪妹妹，接好了！”
随着對方呼起的吆喝，童書雪也做出了相應的動作。
微垂下頭，避開目光。
往後退了一步。
飲料以分毫之差從她跟前墜落，掉在地上，滾落到她的腳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