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共生 16
「方糖!方糖!」
臉頰傳來疼痛,有人在輕輕拍他,江鑒開恍惚了一下清醒過來。
周圍依然是黑暗的,最近他越來越習慣這種顏色了,感覺那只手又要拍過來,他一把抓住了。
沈默任由他抓着,輕聲問:「感覺好點了嗎?」
「嗯……」
他好像躺在硬硬的木板上,江鑒開借着沈默的手坐了起來,問:「我們在哪裏?」
「是我随便找的地方,你睡了一下午了。」
江鑒開揉揉額頭,頭還有點暈,幸好不像被擊打時那麽痛,他摸摸旁邊。
像是知道他在找什麽,沈默把手機塞給了他,說:「七點多了,海鮮套餐趕不上了。」
江鑒開苦笑,下午的遭遇太詭異,沈默不提的話,他都忘了這茬了。
沈默注視着他的小動作,忽然問:「你很讨厭我嗎?」
「啊?」
「你好像在夢中還跟我吵架。」
「不是吵架,是被你罵……也許你罵得對,我的确不适合待在隊伍裏。」
一只手掌按在他後背上慢慢揉着,像是在緩解他的不适。
沈默說:「你可真夠記仇的,罵你一次,你做個夢都還記着反罵回去,我被你殺了,都還沒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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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還不夠多嗎?那頻率簡直都趕得上一日三餐了。
江鑒開張張嘴想反駁,可沈默幫他按揉的動作太溫柔,讓他很難把他和夢中的教官聯系到一起。
難得享受這樣的服侍,江鑒開決定還是不和他硬着幹了。
不遠處傳來清亮的響聲,像是玻璃風鈴被風拂動的聲音,好像還有呼吸聲,聽呼吸狀态和頻率,應該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
「那是誰?」他問。
「拉面館的老板,我挺喜歡吃他家的面,就借了個地方讓你休息,也算是一舉兩得了。睡了這麽久,餓了吧?」
沈默拉着江鑒開站起來,帶他去外面,經過房門時,他提醒道:「小心門檻。」
「現在家裏還有這種設計啊。」
江鑒開有點新奇,任由沈默牽着自己的手走到飯桌前坐下。
店裏沒人,老板正趴在櫃臺上看電視,看到沈默那小心翼翼的動作,他挑挑眉,說:「總算是醒了,小夥子你可真能睡,早知道就該跟你算休息費了。」
老板中氣十足,隔了老遠江鑒開都覺得耳膜被他的大嗓門震到了,說:「不好意思,多少錢,我付給你。」
「算了算了,我就那麽一說,反正我這個店面一整天都沒個人來,有你們在,還不會覺得太冷清,來碗面嗎?多吃點,把身體養好了,就不會動不動暈倒了。」
江鑒開一楞,沈默湊近了小聲說:「我跟他說你貧血,天熱就暈倒了。」
「你就不能找個更好的借口?」
「總不能說你痛經吧?」
江鑒開突然想揍人了,拳頭剛擡起來就被順利按住了,沈默哼哼冷笑。
「小樣,忘了當初是誰訓練你的。」
江鑒開笑了,聽着沈默去倒了水,又對老板說:「兩碗蘭州拉面,一碗多加肉少加辣子,別放香菜。」
「好嘞。」
水杯放到了江鑒開面前,裏面泡了檸檬片,江鑒開喝了一口,清香冰涼的味道充斥了口中,也讓他的神智逐漸恢複了清醒。
手掌沒有抓扯草蔓留下的傷痕,他摸摸掌心,問:「你幫我修複傷口了?」
「不用太感激,我會加在你欠我的賬上的。」
「你好像還用時間靜止了。」
「用了,但沒有效果。」
「是不是還把懷表扔給我了?」
雖然當時意識模糊,但江鑒開隐約聽到了表鏈碰撞的聲音,問:「沒撞壞吧?」
「當然沒有,你也太小看我們靈界的東西了,都有三包呢,別問了,先吃飯,回頭慢慢說。」
老板做事麻利,很快就把兩碗面端了過來,有外人在,江鑒開就沒多說,拿了筷子低頭吃面。
面裏肉塊很多,沒有香菜也不太辣,就是沈默特別提醒老板加料的那碗,他問:「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吃香菜?」
「你可以不了解朋友的喜好,但絕不能不了解敵人的——這也是我教你的,忘了?」
江鑒開當然記得,所以他很想問——你對每個敵人都這麽好嗎?
拉面味道不錯,奇怪的是完全沒客人上門,所以老板也無聊,繼續靠在櫃臺上看電視,一個很古早又老掉牙的言情劇。
吃完了飯,沈默又倒了檸檬水給江鑒開,江鑒開喝着水,一不小心又被他塞了塊薄荷糖。
江鑒開沒有很喜歡吃薄荷,可是最近被塞糖的頻率有點多,他慢慢開始習慣了,啜着糖問:「你報複的手段不會是想讓我長蛀牙吧?」
「你想多了,這是木糖醇,不加糖的。」
沈默難得的正經回應,江鑒開倒有點不習慣了,感覺他的氣息有些不穩,欲言又止,便說:「沒你想的那麽可怕,我只不過是在重複別人的經歷罷了。」
也可能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只想着反擊,沒時間去害怕。
江鑒開回憶着當時的情況,詳細講述了一遍,一直到感覺有人拿着重物擊打自己的頭部。
他的頭痛得厲害,想反擊,卻使不上力氣,只覺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向死亡,直到聽到沈默的呼喚,他把懷表丢給了自己。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是沈默把他從地獄裏拉了回來。
「那塊懷表很重要,對吧?」他問。
「還行,沒你重要。」
江鑒開不喜歡他這種油腔滑調的語氣,冷下臉來,說:「我在說正事,請不要開玩笑。」
沈默嘟囔了一句好可怕,收起嬉笑,低頭喝起水來。
江鑒開覺得自己太嚴厲了,可他真的很怕聽到這樣的話。
也許沈默只是随口說說,可他會當真的,一邊說着要報複他一邊又說重視他,類似的話說得太多,他已經無法分辨出話中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
「那個……」
為了掩飾尴尬,他放緩語氣,換了話題。
「我想我有點明白當時的情況了。」
「喔?」
「其實和上次一樣,都是時空錯位導致的,起因還不清楚,不過我聽到了女人的求救,我還感受到她所感受的恐懼和絕望……
山麓那邊不是第一現場,山上才是,有人抓住她往下拖,又用重物狠命擊打她的頭部……」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直至死亡。
因為時空錯位,他的意識和被害人的意識重疊到了一起,他努力想看清兇手的模樣,可是四周景物搖晃得太激烈,他只能隐約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像,高大魁梧,是屬于男性的軀體。
沈默認真聽完,沉吟說:「所以,兇手是個男人。」
「是啊,可能我之前想多了,一色會追蹤香水,大概是經過現場的人留下的,女學生就住在附近,她會經過現場也不奇怪。」
說到追蹤香水,江鑒開反應過來,問:「一色呢?」
「跑丢了,我沒心思找它,反正它戴着項圈,早晚得回來。」
「希望它沒事。」
「放心吧,沒人會在意一只貓的,它長得又不好看。」
「……」
江鑒開為那只死靈貓鞠了一把同情淚,就聽沈默說:「你有一點說錯了,你不是意識和被害人重疊,而是差點被惡靈的力量拉去那個時空。」
他說了自己當時的情況,江鑒開聽着聽着,不寒而栗,說:「我的身體變透明了是指我要被拉去那個時空嗎?惡靈的力量這麽強大?」
「不是惡靈強大,是你的問題。你有過瀕臨死亡的經歷,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觸到靈體,尤其現在還是七月半,再加上惡靈傷過你,這其實也是一個靈力轉嫁的過程。
簡單地說,人體感染病毒後,病毒和人體細胞本身的遺傳物質結合到了一起,這就是所謂的病毒複制,有些病毒可以自愈,有些不行,就變成了病毒攜帶者。你自身已經産生了抗體,不用擔心再被病毒傷害,只是可能比普通人更容易感染其它病毒。」
「你這不叫『簡單地說』,這是『很複雜地說』吧?」
江鑒開苦笑。
不過意思他聽懂了,就是他的失明是死靈病毒造成的,他是攜帶者,所以容易被死靈的力量幹擾。
現場的怨念越強大,他受影響的程度就越高。
所以三起連環案看似相同,其實差別很大,從怨念來看,山間那次最兇殘,陳小玲的案子其次,最後是女學生的家附近。
原因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