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池清從沒想過會在醫院裏再一次撞見季宴廷。
當他拿着B超報告從走廊盡頭往院長室走,一擡頭就看見在院長室門外長椅上坐着的季夫人和季宴廷的時候,心跳一瞬間緊張得砰砰直跳。
季宴廷和季夫人已經看見了他,季宴廷起身向他迎面走來。他下意識的将手裏的B超報告藏到了身後,故作鎮定的繼續往前走着。
他心裏祈求着他們不是來找自己的,可是他又清楚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季宴廷果然将他攔住了,眼神似有若無的撇向他背于身後的單子上。
池清一下子就攥緊了單子,然後塞進了羽絨服的口袋裏,生怕他突然動手搶了去。
“季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他鎮定的擡頭,告訴自己不能慌,就算季宴廷知道了又怎麽樣他絕對不會讓他搶走自己的孩子的。
乖巧圓潤的杏眼裏,是深深的戒備和抵觸。季宴廷蹙起了眉頭,心口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不喜歡,很不喜歡池清這樣看着他。
他捏緊了拳頭,指甲死死的掐着掌心,壓抑着想要伸手擋住那種眼神的沖動。
會弄成現在這個境地,全是他咎由自取。他告誡自己池清向來只吃軟不吃硬的,他不能義氣用事。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你來醫院了,你到底生什麽病了?”
他放軟了聲量,眼底深處是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關懷。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語氣似乎還是太過強硬了一些,仿佛是在命令池清必須告訴自己。他抿着唇,示了弱道:“我很擔心你。”
季宴廷性子高傲,讓他跟別人示弱,比折斷他脊梁骨還要難。池清微垂着的睫羽輕顫了一下,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來。
他冷漠的說:“我生了什麽病,跟季先生有什麽關系呢?”
說着他就擡腳繞過季宴廷繼續往前走,後者眼中閃過一絲難堪和受傷,卻在池清要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一把抓住他手臂。
池清被拉住,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他側身回過頭來,有些惱火的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眼看着氣氛變得不對勁起來,季夫人趕緊走了過來打圓場。
“怎麽了這是?”
她将池清和季宴廷隔開,然後一手拉着一個,語重心長的說:“有什麽事兒好好說。”
有了季夫人橫插一腳,池清收起了怒意,但是臉色依舊不好。
他說:“我和他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哎,你這孩子……”
季夫人算是看明白了,池清是真的不會原諒季宴廷對他的傷害了,但她能感覺得到,池清對季宴廷還是有感情的。
畢竟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季宴廷被他的話刺激得心裏難受,想到自己以前說過池清的那些話,又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他忍不住道:“池清,我知道我之前一直都誤會你了,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能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他不求池清原諒他,但起碼,起碼池清不要再那麽拒他于千裏之外。
池清突然嗤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擡眸看着季宴廷,諷刺的說:“季先生哪裏誤會我了?季先生說的都是事實,不信季先生可以去查,相信以您的本事,肯定能查出真相來的。”
道歉彌補傷害已經造成了,就算彌補又怎樣活生生撕開的傷口就算好了,也依舊會留下醜陋的疤痕。有些事情一但做下,就永遠不可能被磨滅掉。
季宴廷有些急了,但因為中間有季夫人擋着,他想牽起池清都手都沒成。只好隔着季夫人,眼神愧疚的說:“不是的,我知道你是杜家的私生子了,之前的事情全都是我誤會了。我很抱歉對你說了那些過分的話,但我當時……”
他欲言又止的頓了一下,到底還是有些拉不下面子承認自己喜歡上了池清。
池清眼眶泛了紅,他撇撇嘴無所謂的說:“是不是誤會現在也沒有任何關系了,至于季先生的道歉,我不接受,彌補也不需要。”
說不生氣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被自己喜歡的人那樣的貶低作踐,誰能忍受得了呢?
池清強忍着委屈的樣子刺痛了季宴廷的心,他下意識就想把池清攬入懷中安慰他,可卻被季夫人一個擠兌擠到了一邊去。
季夫人心疼的拉起池清的手,拍着他的手背說:“清清別哭,媽看着心疼。都是媽不好,教出這麽一個不是東西的兒子來,你不原諒他是對的。但是清清啊,你要這麽想,他做錯了事,咱們憑啥這麽輕易就放過他啊?讓他給你當牛做馬,指東不能往西,等你覺得給夠他教訓了,你再一腳把他給踹了,讓他後悔去。”
池清被季夫人這番話逗笑了,但沒應聲。
季宴廷原本不滿他媽勸池清把他踹了,但看見池清那淺淺的笑容以後,突然就明白了他媽的良苦用心,趁機表明心意道:“池清,你想怎麽懲罰我都認,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之前都是我太蠢,沒有看清自己喜歡你的心。會誤會你出軌也是因為我嫉妒,我嫉妒他們可以和你親近。”
原本說不出來的話,當真的一股腦說完了以後,季宴廷反而有一種如負釋重的感覺。
而池清卻因為他一席話楞了神。
季宴廷說喜歡他這一句話,他曾經幻想過很多次,現在終于從季宴廷口中說出來了,他反而覺得沒有了什麽感覺。現在的他只想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然後他會用盡一生的時間和愛,來陪伴這個孩子長大。至于其他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想到孩子,池清心情就平靜了很多,他語氣平和的對季宴廷說:“季先生,我們已經離婚了,以往的恩怨就這樣一筆勾銷了吧。我們放過彼此,我累了,你也不必這樣委曲求全。”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了,季宴廷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就好像牢牢握在手心裏的沙子,即将從他指縫之間溜走,他卻沒有任何辦法挽留。
他急切的反駁道:“我沒有委曲求全,我是真的喜歡你。”
池清搖了搖頭,笑着說:“你不喜歡我,你只是因為我突然離開了你,不允許本來被你掌控着的東西一下子失了控。會嫉妒我身邊的人,也只是害怕別人搶走了本來屬于你的東西。僅此而已罷了。”
他不管季宴廷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他的心很脆弱,被傷過一次就已經很難恢複完好。而且他也很膽小,他不敢再去賭了,更不敢再一次把可以傷害自己的機會送到別人手裏。
就這樣吧,往後餘生各自安好,對誰都是最好的結果。
季宴廷蹙緊了眉心,被說得啞口無言。他沒有任何底氣反駁池清,這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樣。他以為池清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可是現在的情況看來,是他想錯了。
那雙淺茶色的眼眸裏,沒有任何的心動和愛戀,只有滿滿的解脫和釋然。
這讓季宴廷意識到,他的池清,是真的不愛他了。
這個認知讓他整個胸口都悶痛了起來,呼吸都覺得十分困難。
他想到曾經無數個日夜,池清會做好晚飯在家裏等他回家,但每次不是被他眼神冰冷的忽視過去,就是直接幹脆不回家,讓他空等一夜。
又想起當自己意識到池清可能對他動了心以後,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喜歡的人是溫子瑜,讓他死心時池清那寂寞受傷的眼眸。
那時候的池清肯定很難過吧?是不是也如他現在這般心如刀割?又或者更甚?
這些季宴廷都不得而知,活了将近三十年,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錯得離譜。
季宴廷神色的變化逃不過池清敏銳的眼睛,他不知道季宴廷心裏想了什麽,是悔恨還是被戳中了內心深處的想法,這些都與他無關。
他出來檢查去了太久,在院長室裏跟老院長了解情況的杜夫人開了門出來找人,一眼就看見了僵持着的三人。
她頓覺不好,上前去将池清護在了身後。
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個頭,卻毫不猶豫的将自己擋到了身後的女人,池清鼻頭一酸,心裏感動之餘,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報答杜夫人。
他張了張嘴,“夫人……”
杜夫人回頭看他一眼,示意他閉嘴,然後視線在季夫人和季宴廷之間來回掃視了一圈,微微擡起下颚,意有所指的問:“這裏是頂樓VIP病房,不能随随便便上來的,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季宴廷沒有理會她,視線一直牢牢黏在池清撇開的側臉上。
季夫人打圓場道:“是我老伴最近身體不好,準備找院長了解一下,沒曾想就這麽巧遇到了清清。”
找院長是假的,季夫人當然不可能說他們就是奔着池清來的,內心沒有任何負擔的就把季老爺子搬了出來當擋箭牌。
“這樣啊……”杜夫人挑了挑眉,拉着池清往側邊退了一步,“我們家清清檢查完了,既然你們要找院長,那麽我們就不阻礙你們了。”
說着十分客套的做了個請的手勢,季夫人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說了聲謝謝,然後擡腳往院長室走去。
而季宴廷卻一直沒有動作,看着低頭沉默的池清。
發現他沒跟上的季夫人回頭催促他跟上,最終他抿抿唇,還是走了。
看着兩人進了院長室,杜夫人才回過身去面對池清。
她雙手抱着手臂,直言道:“說說看,你跟他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卡到飛起,頭發都要掉光了嗚嗚嗚,下一更不敢保證時間,但十二點之前肯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