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B市七月的天氣特別多變,出門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下了地鐵出來卻下起了大雨。
池清抱着手裏的三層保溫盒,站在公交車站裏躲雨,第五次後悔自己沒讓司機送。
他擡眸看了眼陰陰沉沉的天,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食指摩挲着保溫盒的提手,他掏出手機,翻開通話記錄時動作頓了一下。
第一個記錄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是記錄的最後通話時間卻已經是三天前。他躊躇了半晌,還是點了撥打鍵。
電話響了很久,久到池清準備挂斷的時候,那頭終于接通了。
“有什麽事嗎?”
男人疏離得近乎冷漠的嗓音從手機裏傳來,池清怔楞了半晌。男人疑惑的嗯了一聲,他猛地回過神來,低聲道:“你最近不是胃不太舒服嗎?我煲了點雞湯,等會兒給你送過來,你嘗嘗?”
他聲量很輕,輕得有點小心翼翼的讨好。
男人沉默了半晌,道:“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哦……這樣啊,那好吧。”
五指握緊了手機,池清心底有些失落。
“沒什麽事的話就挂了。”
池清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裏頭就已經傳來了嘟嘟的挂斷聲。
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其實他很想說自己已經在半路上了,但顯然電話那頭的男人并沒有給他說出來的機會。
池清深呼吸一下吐出一口濁氣,将手機重新揣回兜裏。
雨越下越大,大有不停歇的意味。公交站站臺并不是很大,擋不住風雨,飄進來的水霧很快就将衣服沾得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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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清坐在長椅上,抱着保溫盒發呆。
公交車已經過了好幾輛,但沒有一輛是往家裏開的車。司機這個時候應該在吃午飯,他并不想這個點麻煩別人,而且司機開過來也要一個多小時。
池清住的景明小區是在郊區的半山腰上,公交車一個小時才有一趟,這雨勢眼看着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停下,池清便想着要不要冒雨沖回地鐵站入口,索性距離也不是很遠。
這麽想着池清起了身,恭着腰将保溫盒和手機護在懷裏,冒着大雨紮頭沖進了雨幕裏。
地鐵站入口就在兩百米不到的地方,但要穿過一條商業街。
池清迅速的沖到一家商鋪的屋檐下,前後雖然不到五秒時間,但身上已經被淋濕了一大半。
冰冷的雨水從微卷的發梢滴落,打濕的衣料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當一陣風吹來,池清忍不住打了噴嚏。
看樣子回到家肯定會感冒,池清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那麽沖動,該等雨停的。
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身上已經打濕了,池清幹脆繼續奔着地鐵口沖去。
一百多米的距離也就十多秒的時間,但池清平時很少鍛煉,等他抵達地鐵站入口的時候,他已經累得扶着牆氣喘籲籲。
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打濕,倒是那個保溫盒被他護得很好,一點也沒沾到水。
地鐵站入口走過幾個路人,大概是他現在的樣子過于狼狽,紛紛将視線投在他身上,當對上他目光以後,又十分抱歉的移開。
池清倒沒覺得有什麽,緩了好一會兒,他直起身來,剛要往地鐵站內走,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
池清頓住了腳步,立馬扭頭去找那個身影。
那個身影與他那說已經吃過午飯的丈夫有九分相似,他的身旁還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兩人背對着池清打着同一把傘,有說有笑的向前走去。
因為下着雨又隔得遠,池清也不能肯定那個背影到底是不是季宴亭。他的目光一直緊随着那兩個人,直到兩人過了人行道,往一家法國餐廳走去,因為角度改變的問題,池清終于看清了兩個人的正臉。
看着那個為另一個長相漂亮的男生紳士的拉開座椅的男人,池清鼻頭一酸,眼眶就熱了起來。他不想讓路人發現他的脆弱,趕緊低下了頭來。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總算将那股快要湧出來的濕意壓了下去。
現在這個點季宴亭應該在午休才對,他身邊的那個男生池清從來沒見過。跟他說已經吃過飯了,連他送湯去也不讓,轉頭卻讓他撞見他和別的男人出去吃飯。最重要的一點是,季宴亭從來沒在他面前笑過,更不會那麽紳士的給他拉座椅。
他和季宴亭其實只是契約婚姻,季宴亭給他錢,他付出三年的青春,明碼标價的交易,只不過是他當了真越了線,其實也怪不了誰。
結婚三年,兩個人完全可以說是同床異夢,有夫妻事實卻沒有多深厚感情的陌生人。直到今天,池清才知道原來和他同床了三年的人,也是可以笑的那麽開懷的。
或許是覺得不那麽甘心,池清總覺得三年時間,他一直以來對季宴亭千依百順,總能讓對方對自己哪怕有那麽一點的感情。
他再次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親眼看着對面餐廳裏的季宴亭遲疑了一會兒才接起電話。
不等季宴亭說話,池清先若無其事的開了口:“在午休嗎?”
他看見季宴亭皺了下眉,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敷衍的态度,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得到。
池清心底更酸了,他勉強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雞湯我一直保着溫,你晚上早點回來吧。我們有幾天沒有一起吃飯了,正好我再做幾個你喜歡的菜,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季宴亭又嗯了一聲,便算是答應了。
池清抿抿唇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剛說完,電話已經斷了線。池清看着已經退回撥號畫面的手機屏幕,苦澀的笑了笑。
連敷衍自己都那麽不認真,卻能對另一個人溫柔體貼,池清灼熱的心開始冷了下來。
握着手機的手頹然垂下,視線餘光落到那個幹幹淨淨的保溫盒上,他大步走向了通道邊上的垃圾桶,擡手就要将保溫盒丢進去,可是擡起到一半時,他終究還是沒舍得扔,又收了回來緊緊抱着。
濕淋淋的衣料黏在身上又吹了風冷人得厲害,衛臨搓了搓被冷起雞皮疙瘩的手臂,平複了一下心情,不再看那刺得他心疼的畫面,轉身走進了地鐵。
另一邊,季宴亭挂了電話,他對面的男生十指交握撐着下巴,眯着笑眼打趣道:“怎麽了?嫂子來查崗了?”
“嗯。”
季宴廷唇角微微下壓,随手将手機放到桌面上,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溫子瑜見此也不好再問,畢竟那是季宴廷的家事。
他将一旁的紅酒打開,為季宴廷和自己的酒杯各倒了兩分滿。點好的菜還沒有那麽快上,兩人敘起舊來。
季宴廷問他:“怎麽你自己回國了?聞人戈那家夥這麽放心讓你一個人?”
提到聞人戈,季宴廷的語氣就不是很友好。
他和溫子瑜還有聞人戈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從幼兒園到高中都讀的同一所學校。季宴廷比兩人虛長一歲,溫子瑜又自小體弱多病,他一直都更為照顧溫子瑜。
上了高中以後,情窦初開的季宴廷開始發現自己對溫子瑜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但他習慣了保護溫子瑜,以為是哥哥對弟弟的感情。
他精心呵護了溫子瑜這盤花十幾年,最後卻被聞人戈連盆端走。等他意識到自己對溫子瑜動了感情以後,溫子瑜早已經和聞人戈在一起了。
無論是從哪一方面,季宴廷都不能再插足兩人的感情了。
高中畢業以後,溫子瑜轉去了國外深造,聞人戈也跟着一起走了。季宴廷不想看着兩人卿卿我我自己難受,就留在了國內。
這一分開就是十多年,溫子瑜基本定居m國,偶爾回國聞人戈必定會陪着一起,這回只有溫子瑜一個人,倒是有些稀奇了。
他也只是好奇的問一下,畢竟以聞人戈那占有欲爆棚的狗脾氣,放心讓溫子瑜回來見他這個情敵也是個奇跡。
大家都是男人,他對溫子瑜有好感,聞人戈不可能沒察覺,不然也不會先下手為強又巴巴的跟着出國。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季宴廷早就放下溫子瑜了,現在再見面,也只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坐在對面而已。但到底是自己呵護多年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連盆端走,怎麽也不可能對端花的人一點氣都沒有。
溫子瑜看他那不高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兩怎麽回事,提起對方時都氣鼓鼓的。”
他幹脆就将自己此行回來的目的一起說了:“這次回來除了要跟季氏談個合作,主要還是有另一件事情要通知宴廷。”
說着話時,他從公務包裏取出一個大紅色的請帖,雙手遞到季宴廷的面前,彎着好看的笑眼道:“我和聞人哥就要結婚了,婚禮訂在九月的中旬。希望宴廷哥能抽個空,帶着嫂子一起來參加婚禮。”
季宴廷怔了一下,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他接過請帖,淡淡的嗯了一聲:“子瑜的婚禮,我這個當哥哥的肯定會準時到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