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嫁禍
“啊!”梅嫣睜大了眼睛,忍不住驚呼出聲,她一直覺得李毅與謝語童的故事像一場傳奇,卻想不到這麽傳奇的婚禮會忽然被人打斷。婚禮現場搶新娘什麽的,她從來只在戲文裏見過。
聖門?中原武林中有這種門派嗎?她緊張地望着臺上。
楚越也是驚疑不定,望向好端端坐在身側的少主,原以為遇襲中毒和來到婚禮現場尋找蕭沉這一切都是巧合,現在他卻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晏懷風饒有興致地望着臺上那個自稱是他的藍衣男人,似乎并不着急,直到收到來自于自家影衛詢問的目光,才不動聲色地低聲吩咐,“看戲。”
藍衣男人一席話說完,全場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住了,雖然他們也覺得李毅很像個窮酸腐儒,但又有誰敢當着本人的面這樣擲地有聲地說出來?
他年紀輕輕能登上白道聯盟盟主的位置,可絕不是靠一張嘴皮子說出來的!
更何況這個男人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揚言要搶親!
臺下人全都屏住呼吸靜看事态如何發展,臺上卻是氣氛詭異。
自稱晏懷風的男人向謝語童伸出一只手作邀請狀,似乎對于謝語童會跟自己走這件事非常有把握,表現得胸有成竹。
李毅笑眯眯。
謝語童笑眯眯。
“聖門遠在滇南,我原想着山高水遠的,為免諸位舟車勞頓,故而沒有遣人送去請柬。想不到少主還是千裏迢迢地趕來了。李某并非故意看輕聖門諸人才不送請柬,少主既然來了,李某喜不自甚,還請臺下就坐,待我與童童禮成,再與少主好好喝幾杯。”
李毅向來人拱拱手,不緊不慢地說着,既給足了對方面子,又把剛才的事輕描淡寫地揭過去,明顯是在給對方臺階下。
同時這幾句話又給了臺下的俠客們一種聖門是因為沒收到請柬覺得被看輕了才來搗亂的假像。
人群中那些心機深沉的已經悚然動容,江湖上不乏扮豬吃老虎的好手,李毅可謂是個中翹楚。
只可惜藍衣男人并沒有要順階而下的意思,他甚至看都不看李毅一眼,凝望着謝語童,看上去深情而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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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語童笑得更加燦爛,她歪一歪頭,如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樣好奇地問:“聖門少主,晏懷風?”
藍衣男人優雅欠身,“正是在下。”
謝語童擡手扶住頭頂花式繁複的鳳冠,像是墜入情網的女子在向情人确認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你說,你仰慕我多時了?”
“在下對謝姑娘的心日月可證、天地可鑒。”
謝語童忽然面露煩惱之色,賭氣一樣摘掉鳳冠随手扔進李毅懷裏,對藍衣男人說:“你騙人。”
藍衣男子表現出适當的詫異,“哦?謝姑娘何出此言?”
謝語童提着拖地長裙,紅色的裙擺像鋪了一地血色,她小步走向藍衣男人身邊,随着對方的笑意越來越深,她的表情也愈發甜美醉人,“如果你真的仰慕我那麽久,怎麽會不知道我有一個外號……叫做血屠女!”
剛開始幾句話還略帶羞澀,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表情陡然一變,眼中淩厲的光芒閃過,連上揚的嘴角都變得嗜血,她在最接近藍衣男子的時候突然發難!
籠罩在嫁衣翩然廣袖中的雙手驟然出手,血屠女的成名兵器,子母匕首“影”在空中劃過一道雪亮的光芒,直逼藍衣男子的咽喉。
藍衣男人足尖點地向上一躍,雙手展開翩然後退,絕妙的輕功讓謝語童的匕首始終懸在他咽喉前毫厘之處,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等臺下的人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在半空中你來我往迅速過了幾招,耳邊聽得“唰”地一聲,藍衣男子終于亮出了他的兵器——一把折扇。
謝語童一腿掃出攻他下盤,飛揚的紅裙在空中仿佛燃燒的火焰,看到那把折扇時她的眼波一動,原本她對這個忽然冒出來搶親的、自稱是聖門少主的人還心存疑慮,如今看到對方的武器,心中已經信了七八分。
要知道聖門少主晏懷風雖然尚未在中原武林出現過,然而流螢小扇的名頭卻是響亮,而且放眼整個江湖,也唯有他是用區區一把折扇當做武器的。
紙制的折扇灌注了內力,鋒利如“影”竟也無法劃破,兩人鬥了個旗鼓相當,誰也未落下風。
李毅站在臺上,望着半空中的一紅一藍兩道人影,見謝語童游刃有餘,知道她的脾氣,于是并不出手相助,反而還有閑暇對臺下道:“諸位英雄,真對不住,這可絕對不是李某安排的餘興節目。所以說,娘子太漂亮,也是無奈啊。”
場中原本氣氛緊張,被李毅這麽一說,衆人反而哄堂大笑起來。
人群中有人七嘴八舌地嚷嚷:“李盟主說的哪裏話!謝姑娘既然已經棄暗投明,我們豈能看着她被這種邪魔外道欺負。大家一起上,別誤了盟主的良辰,春宵一刻可值千金呢!”
誰料話音未落,忽聽一聲驚呼,随着兩聲兵器落地的悶響,武功在江湖中絕對屬于一流行列的謝語童竟然被繳了械,整個人都被藍衣男子所挾制。
藍衣男人輕佻地捏了捏她的臉,沖下面朗聲道:“剛才是誰說我聖門邪魔外道?”
李毅臉色一變,畢竟相識以來,能在謝語童手下逃得性命的人已是少數,更別說反過來挾制謝語童了,晏懷風竟能如此輕易打落她的兵器?聖門究竟想做什麽?
“童童!”
李毅剛想沖上前去救人,藍衣男人已經帶着謝語童翩然落回臺上,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道:“盟主稍安勿躁,否則,底下那麽多人,我可不保證他們的性命。”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從比武場的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冒出來無數黑衣人,手中箭已搭在弦上,面無表情地指着所有人,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一旦萬箭齊發,衆有三頭六臂,只怕也難免誤傷。
開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然而被圍得久了,幾個性格急躁的江湖人士終于開始罵娘,罵罵咧咧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要開打,一運功卻發現自己根本使不出一絲內力,招式擺在那裏空剩下了花架子。
“卑鄙小人竟然下毒?”
七嘴八舌的咒罵聲響個不停,也有幾個頭腦還算清醒的就地坐下來打坐調息企圖壓制毒性。
李毅投鼠忌器,生怕傷了謝語童,陰沉地望着藍衣男人,“晏懷風?聖門?好,很好。”
藍衣男人無所謂地撣撣衣袍,“你們不是說,我聖門是邪魔外道麽,那麽邪魔外道下個毒什麽的,原本就是尋常事吧,怎麽能叫做卑鄙小人呢。你們看,我一向很坦蕩,敢作敢當。倒是你們,自诩為名門正派,都是些沒用的。”
這一句簡直就是将燒紅的鐵塊扔入水中,引得群情激奮。一時之間,“鏟除聖門”的呼聲不絕于耳。
原本靜觀其變的看戲之人被動地被卷入了戲中。
晏懷風幾人剛用過早飯過來,對桌上的涼菜都沒有動過,只喝了幾杯酒。
或許是那些人只在菜裏下了毒,又或許他們這小桌和酒菜是新搬上來的,沒來得及下毒,萬幸幾人都沒有出現中毒的症狀。
兩人眼看着這出荒唐的鬧劇愈演愈烈,分明是針對聖門而來,若非真正的晏懷風就坐在這裏,恐怕連他們也要覺得這“晏懷風”和他身後的聖門實在是惡毒又嚣張。
楚越臉上浮現不忿之色,剛要站起來,腳尖才動,就被晏懷風一把按住了手。
楚越去看晏懷風的表情,“少爺?”
晏懷風眼風掃過梅嫣和那個缁衣男子,不動聲色地吩咐,“稍安勿躁。”然後忽然面色一沉,不僅沒有在說完話後放開楚越的手,反而又捏緊了些,聲色俱厲地望向楚越,“手心這麽燙?你在發燒?”
楚越觸電一樣收回手,“屬……我沒有大礙。”
“過來!”晏懷風不理會楚越的話,伸手把人拉過來,拂開他額前的碎發,将自己的額頭貼了上去。
灼熱的溫度從對方的額頭傳來,顯示楚越的發燒分明很嚴重,可他的臉色僅是蒼白,而不見發燒之人應有的嫣紅。
晏懷風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知道楚越一定是用內力壓下了異常的臉色。他二話不說拉過楚越的手,卷起袖子準備搭脈,卻在目光落到楚越手腕上時一凝。
楚越受驚般地想縮回手,卻被牢牢禁锢在晏懷風的掌中,無從掙脫,心中無奈地長嘆。
只見楚越的手腕處有許多個細小的傷口,有些已經結疤,而有些看上去還很新鮮,甚至有流血的跡象。
昨夜雲雨之時他竟沒有注意到。
聯想到楚越中毒後原本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态,卻在臨近天渚城時一反常态地變得清醒起來,晏懷風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
為了不陷入昏迷,他一直在給自己放血,用疼痛來刺激意識的清醒?原以為他的臉色僅是因為中毒的緣故,現在看來,也許還得加上一條失血過多。
“你——”晏懷風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連如今現場一團亂的場面也顧不得了,簡直現在就想把這個男人打包帶回客棧去好好養病。
楚越難堪地收回手臂,明明想隐瞞地,卻偏偏被發現了。
“少爺,那個晏懷風……”
“随他去!”晏懷風冷笑一聲,轉頭望着梅嫣,兩人的一番互動早已落在她眼裏,晏懷風也正好不用多解釋,“梅姑娘,你可認識那位蕭沉?不知他到場了沒有?阿越的毒只怕不能拖了。”
梅嫣扁扁嘴,她是第一次行走江湖,聽聽名頭也就罷了,真人卻是沒見過的。
倒是那位與他們同坐一桌的缁衣男子在聽到蕭沉的名字時眼中不易察覺地一亮,然後溫和地開口道:“這位小哥中了毒?在下略通歧黃之術,如果信得過我,可否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