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2)
将對方劈頭蓋臉地痛罵了一頓。
而痛罵的內容,當然不外乎「連弟弟瘦了都不曉得你這個哥哥是怎麽當的」之類的。
雷昂天天和弟弟通話,對後者的樣貌變化相對不敏感一些,所以一開始還覺得有些委屈;可當瑟琳娜拿傳影儀照了照一旁有些坐卧不安的阿德裏安,又命令兒子拿出之前的顯影晶石對照後,鐵證如山的結果讓雷昂立時如遭雷擊,邊心疼着邊乖乖捱起了痛罵。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但就在這個時候,本只是旁觀的宿友蘇薩卻突然插了一句「我覺得阿德裏安是冬休結束後才突然開始瘦的」,讓雷昂與瑟琳娜先是一愣,随即從「冬休後」這個确切的時間點很快找出了罪魁禍首來。
──雖然二人不曉得為什麽「某人」一到洛瑞安就會擾亂阿德裏安本來平靜安穩的生活,但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責問後者的。尤其就算不考慮阿德裏安被他影響得心緒不寧的事,光是「某人」信誓旦旦地說要來看顧阿德裏安,卻把人越「看顧」越差的事實,就已足夠讓暴怒的雷昂和瑟琳娜找碴了。雷昂遠在德拉夏爾無法出手,瑟琳娜卻是可以的。所以又叮咛了阿德裏安一番、順帶收買了下蘇薩讓他好好照顧小兒子後,怒氣沖沖的瑟琳娜便趕到了瑟雷爾所住的教師宿舍前,就等着人下課回來仔細質問他一番了。
只是銀發劍聖前一刻還沉浸在那種求而不得的苦楚上頭,現下見着突然造訪、臉色還隐隐有些不對的瑟琳娜,心中根本沒有半點頭緒可言。所以得着對方的招呼後,他很理所當然地就帶着疑惑問出了一句:
「你怎麽會……?」
「我以為這個問題應該問你……伊萊。」
見眼前的銀發男子臉上寫滿了困惑,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回想起阿德裏安的尖臉蛋兒,瑟琳娜只覺氣不打一處來,卻因顧慮着地點而仍只得耐着性子朝屋子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進去再說。」
「……好。」
知道以瑟琳娜的個性,沒事是絕不會擺出這種上門找碴的态度來的,瑟雷爾心下幾分不安因而升起,便也不再廢話,上前開門就将友人請到了起居室暫坐。
「要茶嗎?」
「不,直接說吧。」
瑟琳娜語氣微冷,「要是手上有茶,我怕我會忍不住拿來潑你。」
「拿茶潑我……到底怎麽了,瑟琳娜?為何這種态度?是雷昂出了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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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眼前的女子确實動了真火,考量到她的另一重身分,瑟雷爾幾乎是轉瞬便對她會有這種情緒的理由給出了最直觀的猜測──可這樣的反應卻無疑更刺激了怒氣沖沖的瑟琳娜,讓她終忍不住一聲冷笑:
「如果是雷昂有事,我還懶得跟你興師問罪……看來你是真的不曉得我是來洛瑞安做什麽的。」
說着,察覺銀發劍聖面上已微露一絲不豫,她也不再繞圈子,直言道出了自己來此的理由:
「我是來送藥的……幫阿德裏安。」
「送藥?」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意料外的結果讓瑟雷爾有了片刻的錯愕,「心髒的?為什麽?以雷昂的個性,一定會幫他準備足夠的藥才對。」
「是啊,為什麽呢……可這不是應該問你嗎,伊萊?」
瑟琳娜冷笑着勾了勾唇角,「當初你不是說了要『看顧』阿德裏安才會匆匆甩脫德拉夏爾那邊的教職來此,而結果呢?如果讓你看顧的代價就是讓阿德裏安瘦了一大圈、小臉都尖了,藥也越用越多,這種『看顧』我們還真敬謝不敏。」
「等等……」
突如其來的資訊量讓瑟雷爾一時有些消化不能,「你是說……他藥越用越多了?是心髒的狀況……」
「你才是那個在洛瑞安就近『照顧』他的人,這個問題不是應該問你嗎?」
「我──」
「不過聽說你到洛瑞安以來,唯一一次和阿德裏安見到面,還是那天他去接宿友下課時……連我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變化,你既然沒有天天見他,那天看到的時候怎麽會沒有注意到他瘦了多少?」
「……是啊。」
聽到瑟琳娜的句句指摘、回想起那天讓他驚豔的、那孩子越發出脫得精致秀美的模樣,瑟雷爾只覺得濃濃罪惡感升起,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厭惡自己肮髒的心思過。
他為什麽會沒發覺阿德裏安瘦了?因為他關注的只有那個孩子越發吸引着他身心的一切,卻忘了關注造成這種狀況的理由,而将心力都耗費在了跟欲望做鬥争上面……他明明是将那個孩子奉若珍寶小心翼翼地捧着護着的,卻在不覺間偏離了道路,忘記了最根本的東西。
思及此,瑟雷爾臉色微暗,神情間濃濃自責湧升,可最終脫口的,卻是連他自己都有些意料外的一句:
「我沒想過你真會這麽關心他。」
「……伊萊·溫斯特,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別忘了,我雖然不是阿德裏安的生母,但不論從和雷昂的關系、又或與艾琳之間的約定來看,都遠比你有立場成為那個孩子的『家人』。」
眼前男人的混帳話讓從來稱不上好脾氣的瑟琳娜立即毫不客氣地反刺了回去:
「真要說起來,你才是『外人』不是嗎?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毫無責任感,像逗小狗一樣對阿德裏安說親近就親近、說疏離就疏離?你以為那個孩子是木頭人,都不會有所感覺嗎?不論他再怎麽單純,對人的感覺都還是相當敏銳的……阿德裏安的那個室友說過,他是冬休後才突然情況惡化的。聽到這個時間點,你難道還猜不出是為什麽嗎?」
瑟雷爾聞聲一震。
這些日子來,他光處理自己的問題──或者該說是抑制獸欲──就已經精疲力竭了,所以也從不曾有機會去想過……面對他反覆的舉止,阿德裏安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就像那一夜過後,即便阿德裏安刻意維持的距離讓他最終選擇了将對方推開,可歸根結柢,先一步選擇逃避的,卻是他。
之後,或許是這樣持續的逃避和尴尬帶來的影響,讓本就因某些舊有的原因而心煩的阿德裏安選擇了遠離故鄉出外讀書;而他雖在三個多月後追了過來,卻因害怕着失控而始終沒敢真正見上那個孩子一面……他能夠透過感知遙遙感覺那個孩子的存在、音聲跟氣息,那個孩子卻只能在知曉他來到洛瑞安後帶着不安與困惑等着。不論阿德裏安期待與否,這樣的等待無疑都是種淩遲,不是嗎?
更別提那個孩子……還有一顆他費盡心力才不至于罷工的小心髒,和同樣虛弱的身體了。如果時時刻刻都挂着這些、煩惱着這些,以阿德裏安的體質,會消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思及此,瑟雷爾只覺胸口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漫開,卻因無從宣洩而只得阖上了雙眼,難得有些頹然地向後倒卧上了沙發。
而瞧着的瑟琳娜只是冷笑了下,卻終究沒有繼續逼對方,而是語氣一轉,問:
「你知道傭兵界最近鬧得最兇的是什麽嗎?」
「嗯……?裴督的懸賞?」
「那種東西早就過時了……最近鬧得最兇的,是前些日子才剛發現的哈爾多拉遺跡,據說是諸神之戰前留下來的。」
「……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知道瑟琳娜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些,銀發劍聖便也先将心頭糾結的事暫時放到一邊,坐直身子詢問道,「諸神之戰前的遺跡現在發現過的沒一千也有八百,這個哈爾多拉遺跡能夠引起人注意,想來應該有一些特別之處?」
「沒錯……據說這個遺跡是當年某個神只培養戰士的地方,裏面至今仍埋藏着足以讓平凡人改造體質瞬間成聖的藥物。」
「你……難道說?」
「記得你之前提過,要想徹底解決阿德裏安心髒的問題,除了冒着死亡的危險讓他換一顆心髒,就只有讓他突破聖階、利用入聖時的洗髓伐脈改造他的身體解決隐患這一點……如果能在哈爾多拉找到那種藥,那孩子就能從此一勞永逸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那種藥是真是假誰曉得?為了這樣不确定的消息去冒險──」
「但如果不嘗試,難道就等着阿德裏安哪一天真的發作出事?」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即便清楚對方說的只是一種可能性,但想到那個孩子可能真有捱不過身體的狀況就此離開他的一天,瑟雷爾胸口就是一股幾欲讓他發狂的疼痛和憤怒湧上,讓他終忍不住一句爆喝中斷了對方的話頭。
但他畢竟是自制力極強的人,所以沉默片刻、幾個深呼吸後,他還是強自冷靜了下,有些語重心長地開了口:
「瑟琳娜,我不希望你去不是因為不在乎阿德裏安──我絕對比你想得更在乎他,因為這個世上除了他之外,已經再沒有人能夠像那樣進到我心裏、讓我時刻惦念了──只是這個消息太可疑,我活了這麽些年,從沒聽過這世上有能夠讓人一舉成聖的藥物。這種說法聽起來更像是故意引人前去的陷阱,你去了,若只是希望落空還好,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讓雷昂怎麽辦?阿德裏安怎麽辦?」
「你說活了這麽些年……雖然不太想面對這樣的事實,但你年紀比我還小呢,怎麽能說得這麽武斷?」
「這──」
下意識地用自己活了四百多歲的立場說話的瑟雷爾給對方的反問噎了住──盡管腦中有無數正當的理由可以說服對方,但在不暴露身分的前提下能說出口的卻一個也沒有。
所以他只能看着眼前的女人因他的語塞而露出了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用标準樂天派的口吻道:
「而且這種事,不試試怎麽知道結果?我好歹也是聖階了,你就對我多點信心怎麽樣?」
「……我知道了。」
意識到瑟琳娜根本不是來徵詢他的意見,而是來盡告知責任的而已,披着銀發劍聖殼子的裴督之主皺了皺眉頭,雖心有疑慮,卻仍只得有些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所以你接下來是打算去伊洛瓦底?」
「嗯。雖然決定要去了,但有些補給還沒完成,情報方面也還有些不足……我大概會在伊洛瓦底待上三、四天才會動身。」
「住處跟以前一樣?」
「沒錯……你不會要跟我一起去吧?雞蛋不能放在同個籃子裏有沒有聽過?」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想該怎麽提高你的生存機率而已。」
說着,瑟雷爾沉默了下,位在裴督的本尊卻已在此時入手了哈爾多拉的情報……「過兩天我會帶一些用得上的藥劑和煉金道具給你。別太急着出發了。」
「好。」
兩人在某種程度上利益一致,又有了約二十年的交情,瑟琳娜當然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跟他客氣──她可是知道眼前人的身家有多麽雄厚的──只是一聲應罷,本該就此離開的她明豔的面容之上卻已是幾分遲疑浮現,而在瞧見銀發男子無聲挑眉的詢問表情後,帶着難以言喻的複雜心境開了口:
「伊萊……我雖然不曉得一向對阿德裏安極為在乎的你為何會擺出這樣若即若離的态度來,但不論那個孩子表現得多麽不在意,他的心裏……都是很痛苦的。」
「瑟琳娜……」
「你也應該清楚,他處在這種微妙的年紀,本來就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有什麽說什麽;但或許是他對我沒那麽重的戒心、又或者我還是有幾分女人特有的直覺和敏銳度,我可以感覺到那個孩子……其實真的很思念你、也很想見你。」
回想起阿德裏安故作不在乎地談起伊萊時、那雙金眸中總會閃過的幾分黯然,瑟琳娜只覺得心疼不已,恨不得将眼前人打包捆捆,直接扔到艾梅蘭去。
可這一回,面對這樣讓他聽來理應無比高興的話語,瑟雷爾選擇的卻只是沉默……瞧不出一絲冰冷的銀眸間濃濃苦澀、掙紮與自嘲交錯,卻始終沒能如對方所期望的那樣做出什麽承諾。
看着平日總有幾分不可一世的男人露出這樣頹然的表情,于心底嘀咕了句「男人就是沒用」,遇事向來果決豪邁的瑟琳娜微微一嘆,也不再和這個不知該磨到什麽時候才會有動靜的人浪費時間,一聲「我走了」後便不再多留,無比潇灑地迳自起身離開了屋子。
而無須顧念禮儀的瑟雷爾并沒有起身送她。
他只是就這麽頹然癱坐在沙發上;而位于裴督的真身,卻已劃開空間裂縫直接回到了法師塔中,像無數次心亂無措的時候那樣進到了師父房間裏,将整個人埋進了那熟悉的氣息當中。
但這一次,他尋求的卻不是那份氣息所帶給他的寧适安穩……而是那些對他而言無比美好、卻也同樣提醒着他自身罪孽的記憶。
──他在做什麽?
即便已是足夠與仇人的勢力相抗衡的一方之主,即便仇人已屆傳奇強者的壽限、也許不等他出手就能自己把自己耗死,也不代表他所犯下的罪業便能就此抵銷,然後毫不在乎地放下重擔忘卻過往,去尋求他早在四百年前就已沒有資格獲得的幸福……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這四百年來也無時無刻不忘提醒自己的,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即便他仍不曾間斷地處理裴督的事、搜集任何有可能給西法帶來麻煩的情報,但占據了他大半心思的卻已不再是複仇,而是……那個有着一頭細軟金發和璀璨金眸,被他呵護着一點一點看大的孩子。
當他被欲望所俘獲,一心渴望着能夠得到那個孩子、卻又畏懼着被那個孩子所厭惡之時,他的心底……早已忘了不論那個孩子有多麽美好,他都沒有資格去碰觸、去占有。
不僅僅是因為阿德裏安還小,更是因為他……沒有獲得幸福的資格。
他真正該投注全副心力的,不該是怎麽樣處理和那孩子的關系……而是該如何讓西法壽終正寝前好好嘗到報應的滋味。
而提醒了他這一點的,卻是方才試圖說服瑟琳娜時、從科立耶手中取得的有關哈爾多拉的情報。
──能夠一舉入聖的藥,對那些已經成聖的強者而言或許不算什麽,可這世上有太多有錢有勢力卻沒天分的人,也有太多被那些強者深深在乎卻無法逃過歲月魔掌的人……不論內心如何堅強,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們一天天變老甚至離己而去,都是件極其痛苦的事。所以就算已經成聖,許多強者多半也會受利益或自身的需求趨使,在這條情報的吸引下前仆後繼地前往哈爾多拉冒險。
就如同他,如果不是有着師父的藏書做為知識來源,只怕也會為了阿德裏安而加入尋寶的行列,試圖為那個孩子找到一條性命無虞的出路。
可現在,除了想辦法保住瑟琳娜的命外,他最該思考的,還有該如何揭破「某人」的陰謀、讓所有人見識到西法·恩塞德的真面目。
──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猜測,并非只是出于單純的不對盤而已。
近一百年來,原先一直心心念念地要除去他的西法·恩塞德表現得比之前安分許多,除了是因為裴督的勢力已再不容人輕易撼動,也是因為對方的大限将至,不得不閉關尋求突破的緣故──當年西法連設計「好友」用屠神匕奪取其生命力的事都做得出來,如今壽元将屆卻仍遲遲找不到晉級的契機,垂死掙紮下,作法當然只會更加瘋狂……所以從瑟琳娜口中聽聞哈爾多拉的事後,他幾乎是立時就将懷疑的目光投到了塞姆爾帝國方面;而科立耶給他的調查結果,也說明了他的懷疑并非無中生有。
事實上,根據科立耶暗中進行的統計顯示,近兩百年來,聖級高手的數量一直以一種并不顯着但确實的趨勢下降,尤其是那些特別有天賦、在四十歲前就順利晉階的,更有不少早早就折在了某次「探險」上頭……只是努泰爾大陸上類似的事情并不罕見,也常有聖級高手消失一陣子之後又突然冒出來的事,所以這樣的狀況并未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頂多只是感嘆幾句「冒險須謹慎」、「年紀輕輕真是可惜了」,便又各自冒着性命危險進入了另一段冒險之旅中。
但從一開始便讓人刻意留心的瑟雷爾,卻總能在近幾年來鬧得特別兇的幾個傭兵任務和寶藏傳聞中感覺到塞姆爾方面的影子……只是那人行事謹慎,至今都未曾留下确切的證據,更在裴督方面幾次追得近了後選擇了以命換命斷尾求生,瑟雷爾為避免手下人無謂的犧牲,自然只能改用更加隐蔽的方式進行調查。
當初「銀光獵隼」伊萊·溫斯特的出世,便是為了這個目标。
可現在呢?
從十一年前住進法瑞恩家後,長年混跡冒險團、年紀輕輕便有着無數輝煌戰績的銀光獵隼就已徹底成了家養的,即便名聲依然,卻更多是體現在無意義的決鬥和傳道授業上,甚至有人說他是提早進入了養老的行列──到學院授課确實是許多強者決定靜下心尋求突破時會進行的副業──瑟雷爾并不在乎旁人怎麽看他,也不在乎「銀光獵隼」之名會受到什麽樣的影響。但此時、此刻,回想起自己的初衷、對照起自己近十年來的所作所為,他的心底便是一陣濃濃的負疚感升起。
對于他曾立下的誓言,也對臨死前仍一心想着保護他的師父。
他沒有資格幸福;而像他這樣的罪人,也沒有資格給予阿德裏安幸福──他該做、也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确保那個孩子能夠平安健康地活到老;除此之外的事,他不能也沒有資格去觸碰幹涉。
更別提……利用那個孩子的信任得到、占有對方了。
思及此,陡然由延續了十年的美夢中給打醒的裴督之主神色慘然,最終卻只在一個苦笑後側過身子将頭埋進了羽枕當中,讓自己再次為那股熟悉的氣息所圍繞。
然後,一方面渴求着內心的安寧、一方面承受着來自理智的鞭撻,在這樣兩極的情緒中陷入了無從應對的迷惘之中。
對于……那個他深深在乎,卻也因而越發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