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
大陸歷10288年 秋
學院之都·洛瑞安
洛瑞安邦立大學北校區·人文學院宿舍「艾梅蘭」
「……阿德裏安,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不……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
「真的真的不再考慮一下?現在跟哥哥回去還來得及喔!」
「……哥哥,我入學手續都已經辦好了。」
「那也可以後悔嘛。你也得到了德拉夏爾高等魔武學院的入學許可不是?想到你可能會成為我的學弟,哥哥都已經幫你打點好讓人罩着你了……沒想到……」
「哥哥……」
近午時分,向來以遠離塵嚣的聞名的人文學院宿舍艾梅蘭一角,隐隐約約地傳來了這麽陣讓人哭笑不得的對話聲。
聲音來自于位處艾梅蘭西南角的二號樓。
整個艾梅蘭共由十棟樓組成。一到四號是三房兩廳、每間房都有獨立衛浴的小別墅;五到十號樓則是采共用衛浴的形式,差別只在于五到八號樓是單人宿舍、九和十號樓則是兩人一間。幾棟建築物的狀态都維持得相當不錯,內部裝潢則是走質樸溫馨的鄉間小屋風格,各種設備完好齊全,其中又以前四棟小別墅最為寬敞舒适。
只是這種放在魔武學院必然會讓人搶破頭的住宿條件,放在人文學院的結果卻是二號樓足足空置了兩年……原因無他,人文學院太過冷門、入學審查又一向嚴苛,盡管艾梅蘭的住宿條件在整個洛瑞安邦立大學裏都能排得上檔次,卻一直都有着相當的空屋率。尤其二號樓這種小別墅舒适歸舒适,住宿的費用當然也比綜合宿舍樓貴上不少,人文學院願意花這個錢的學生卻并不多,所以二號樓還是直到上一任「凱子」離校兩年後,才終于得以迎來新的住客。
而這個住客──或者該說是住客之一──不是別人,正是再過幾天就要迎來十五歲生日的阿德裏安·法瑞恩。
看着房間裏邊手腳麻利地整理環境邊不死心地回頭勸說的兄長,本忙着将空間袋裏裝着的藏書上架歸位的阿德裏安心下暗嘆,終是暫時擱下了手邊的工作,一把抓住雷昂幹燥溫暖的大手,拉着兄長在對方剛剛鋪好的單人床上坐了下來。
而請了幾天的假送弟弟上學的雷昂不僅沒有抗議弟弟破壞他勞動心血的動作,反倒還在坐下後驀地紅了眼眶,一個張臂将身旁的少年緊緊擁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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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阿德裏安,哥哥怎麽放心得下?你還這麽小,又不肯帶仆人過來……而且這個房間還沒有你以前的浴室大,床也不到你房間那張床的三分之一,要是半夜睡一睡掉下來摔壞了怎麽辦?」
「房間小才好整理嘛,哥哥。家裏寬敞歸寬敞,有時總讓人感覺怪空蕩寂寞的……」
「哥哥可以陪你睡啊!咱們兄弟倆擠一擠又沒什麽大事……大不了哥哥值夜班回來時不吵你,在起居間将就一下便──」
「哥哥,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沒有拒絕兄長有些過緊的擁抱,阿德裏安嘆息着一句脫口,在這一年間出落得越發精致漂亮的面龐之上亦已是幾分帶着暖色的無奈浮現:
「哥哥不也是同意了,才會幫我瞞着伊萊,還送我來洛瑞安報到?」
「……哥哥以為你到學校後就會想放棄了。」
直到現在都還想着自欺欺人的雷昂苦笑道,「洛瑞安邦立大學确實很有名,但德拉夏爾高等魔武學院也不差啊……而且以你的身體,一個人待在這裏,要哥哥怎麽放得下心?」
「我讀的是人文學院,只要坐着看看書就好了,哪裏有什麽好不放心的?而且剛剛來的時候哥哥也看到了,路上還有年紀比我小的學生呢……有些人甚至自己一個就過來了,哪像我還帶着哥哥?」
說着,熟知兄長性格的阿德裏安還不忘用上了帶着幾分自嘲的語氣,讓聽着的雷昂不由心頭一緊:
「別人是別人,以你的狀況,怎麽能跟旁人做比較?況且這還是你出生至今第一次離家,哥哥不放心也是──」
「看……哥哥你也說了,這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離家。」
得到了預想中的回答,阿德裏安微微使勁掙開了兄長的懷抱,将一雙寫滿篤定的金眸對向雷昂藍得好似海洋一般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出了直擊對方內心的話語:
「若不趁機走出來……哥哥,我真的很害怕自己……會一輩子都只是一只困在籠裏的金絲雀。」
「阿德裏安……」
聽得那個這些年來一直流傳在德拉夏爾貴族圈中的綽號,雷昂一時啞然。
他之所以直到現在還不死心地想勸弟弟回家,除了是不放心從小被他呵護到大的弟弟一個人住在學校外,也是因為私心作祟,舍不得以往每天回家就能看到弟弟笑容、和飯桌上與弟弟一起聊天吃飯的日子就此遠去的緣故……從小到大,他所知道的阿德裏安一直都是那樣乖巧聽話,從不曾和他鬧過脾氣、對他的安排也少有意見,就算說是整個努泰爾大陸上最好的弟弟都不為過;所以他也從不曾想過……好友眼裏他将弟弟寵上了天的舉動,會否只是一種自我滿足?
──會否……表面上是他将弟弟溺愛得沒邊,實際上卻是弟弟為了滿足他想做一個好哥哥的願望而百般配合求全,卻也因此隐瞞了自己真正的想法、被他的願望所束縛?
也許,關住「法瑞恩的金絲雀」的并非父親的冷待又或天生的限制,而是他和其他一心将阿德裏安當成了瓷娃娃照顧的「關愛」。
想到這裏,回想起弟弟從告訴他打算來洛瑞安念書後便親自打點、安排好一切的俐落果斷,雷昂越發覺得自己真相了,不由有些恹恹地垂下了頭:
「對不起,阿德裏安……明明知道你也會長大,哥哥卻自私地一直想将你當成那個連洗澡都需要人幫忙的孩子·怎麽也不想讓你離開身邊……」
「沒有什麽好道歉的。哥哥只是疼我、舍不得我而已。我知道的。」
安慰般地輕拍了拍兄長即便在這個時候都依然直挺的背脊,阿德裏安微微一笑,卻還不忘糾正地又補了一句:
「不過我四歲就會自己洗澡了……是哥哥硬要和我一起洗的,不是我需要人家幫忙。」
「是是是……好了,趕快整理吧?早點弄完早點去吃午餐,也好讓哥哥鑒定一下這裏的餐廳口味怎麽樣。要是不合适,現在去雇人也還來得及。」
像二號樓這種小別墅通常都會附帶廚房,所以很多出身名門的貴族子弟都會選擇聘請洛瑞安當地的專業人士來打點三餐,而不是像那些住在多人宿舍的平民百姓一樣天天巴望着食堂……對此,阿德裏安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意見,故一聲應後便沒再多說什麽,而是依着哥哥的意思起身回到書架前、拿起空間袋繼續整理起了他從家裏帶來的書。
兄弟倆雖然都是實實在在的名門少爺,但雷昂從小生活在凡事都喜歡自己動手來的外祖父身邊、成年後又入了軍伍,整理屋子什麽的自然不在話下;而阿德裏安麽,雖然他更喜歡運用空間法術訂立規則讓物品自動歸屬到固定的地方,但「真正」年輕時畢竟也經歷過這些,自然也不至于因此便手忙腳亂……如此兄弟齊心,當太陽走到半空中時,原先整齊卻稍顯空蕩的房間已然染上了幾分未來主人的氣息,多少有了那麽點阿德裏安在公爵府的房間的影子。
而雷昂對自己努力了半天的成果滿意到不能再滿意,成就感甚至比半年前成功晉入九級時還要來得多……只是從小養成的性格讓他還是在将房間裏裏外外地檢查了遍,确定該整理的都整理了、設備也沒有損壞需得維修的之後,才真正松了口氣地帶着同樣忙了小半天的弟弟離開宿舍,往離人文學院最近的第三食堂的方向行了去。
洛瑞安邦立大學共有五個校區。中央校區是大學的行政中心,同時也掌管着整個洛瑞安的市政;東校區有煉金、藝術兩個學院;北校區是人文和農商兩個學院;至于剩下的西校區和南校區,則因科系特性分別由魔武學院的法系和武系所占據,以坐擁半壁江山的架式泾渭分明地将整個大學分成了「鬧騰」跟「不鬧騰」兩大半。
──盡管在許多人眼裏,因着煉金學院層出不窮的實驗事故和藝術學院屢見不鮮的争風吃醋,整個洛瑞安大學唯一能稍稍與「安詳」兩字挂勾的,也就只有北校區而已。
而阿德裏安現在就正和雷昂兩個人并肩穿過遍布北校區的幽林小徑,以從容到近乎悠閑的腳步在微帶涼意的秋風中緩緩往北校區第三食堂的方向前進。
看着周遭迥異于德拉夏爾的建築植披、上方藍得看不見一絲雲氣的無垠天空,即便鼻間萦繞着的盡是屬于植物的微微草腥氣,雷昂卻總覺得自己彷佛能嗅聞到空氣中飄散着的、那種名為「自由」的味道,不由有些明白了弟弟千方百計想離開家鄉來此讀書的理由。
「……阿德裏安。」
「嗯?」
「你想離開德拉夏爾、甚至離開梵頓的理由,哥哥大概清楚了……但有件事,」
配合着弟弟的步伐緩緩前進,他瞥了眼一旁正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四周景物的少年……「我知道你有不想說的理由,但既然我們都已經離開家這麽遠了……就當作是讓哥哥安心也好,你能否敞開心房跟哥哥好好談一回?」
「談什麽?」
「就是……你跟伊萊之間的事。」
少年前行的腳步因而有了片刻的停頓。
察覺這點,雷昂心下微堵,一瞬間甚至有些不忍相逼,可卻又在瞧見微微垂落的長睫下隐隐流露出苦澀的金眸後,強迫自己硬下心腸進一步開口道:
「雖然哥哥之前都沒說什麽,也不曾出手幹涉,但這一年來你和伊萊之間的狀況,我都是看在眼裏的……以前你和他親近得連哥哥都忍不住嫉妒,現在卻老是避着對方,甚至連念什麽學校都要刻意隐瞞,要哥哥怎麽能夠不擔心?以你的個性,跟人吵個架也不至于鬧到這種地步……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伊萊?」
「……我只是……有些受不了了而已。」
知道哥哥憋了快一年才把這話問出來,必然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混過去的,阿德裏安心下暗嘆,卻也不能說出真相──他毫不懷疑雷昂知道那個晚上的事情後一定會直接拔劍怒砍某銀發劍聖──只能半真半假地找出了一個應該能說服對方的理由。
「我知道伊萊很關心我,也知道當初他是為了我才會到皇家學院去兼課……但不論我上課再怎麽認真,同學看到的都不是我,而是伊萊對我的照顧。之前蘭登的事哥哥也知道,而那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了……就算清楚旁人無謂的言論可以不必在乎,但我還是常常覺得伊萊的關心……有時真的讓我覺得很累。」
說着,見一旁的兄長露出了有些複雜的表情,少年微微苦笑了下,「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也不一定,但我真的有些擔心他會在知道我要來洛瑞安邦立大學後跟着調過來繼續教書……畢竟,以他在大陸上的名氣和這幾年的教學經驗,就算是洛瑞安也沒有拒絕他的理由。但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學習我所需要的知識,并不想……再因為他而牽扯進那些争風吃醋、好勇鬥狠的瑣事裏了。」
這番理由雖非出自真心,但說起來卻也是有憑有據──阿德裏安的身分在德拉夏爾或許引人注目,但在這個聚集了來自大陸各地菁英的洛瑞安邦立大學,也就只是一個爵位稍微高一點的貴族子弟而已,又是人文學院的學生,想安安穩穩的低調度日并不是什麽難事。但如果披着銀發劍聖殼子的瑟雷爾出于某些類似贖罪或補償的理由追來洛瑞安,又像以前那樣刻意照顧他……以「銀光獵隼」在年輕人之間的受歡迎程度,阿德裏安毫不懷疑自己會再一次成為他人刻意針對的箭靶。
尤其……相較于皇家學院時期都只是半大孩子的同學,洛瑞安的學生多已進入适婚年齡,也都有了相當的見識、手段,就算阿德裏安有絕對的自信應付這一切,也不想沒事給自己惹麻煩,徒然将寶貴的時間用在這些糟心的事情上面。
──當然,最最根本的、讓他不惜營造假象欺瞞瑟雷爾的原因,仍在于那份亟欲擺脫對方的沖動。至于其他,不過是他為了不讓哥哥擔心所拼湊出來的理由罷了。
但光是這些理由,便已足夠說服雷昂了。
由于某位銀發劍聖明顯的區別對待,雷昂在家中雖沒少受對方在武藝上的指點,在學校裏的往來卻也不過是看到老師打聲招呼的程度,自也不曾引來太多忌恨,頂多就是被知曉內情的好友偶爾羨慕地酸上一兩句而已……只是他置身事外、雲淡風輕,卻不代表沒見識過一個英俊适齡又溫文有禮的劍聖所能引發的腥風血雨。在伊萊·溫斯特于德拉夏爾高等魔武學院教書的期間內,那些女同學、女老師私底下為他争強鬥勝、争風吃醋的事還真沒少過。如果不是伊萊脾氣看似溫和,骨子裏卻總透着一股漠然疏離,只怕這種鬥争還真有翻到臺面上去鬧的可能。
而以伊萊對阿德裏安的那種寵溺、縱容和親膩,雷昂毫不懷疑那些女性會不分性別地把弟弟直接當成情敵看待。
不曉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真相了,自覺理解了弟弟顧慮的雷昂當即恍然地點了點頭,卻忘了自己剛才有所疑問的不只是弟弟硬瞞着伊萊跑到洛瑞安念書的事,還有原先「如膠似漆」的兩人在近一年內變得如此刻意生疏的原因……不過他不曾提,阿德裏安當然也不會主動提醒,只是在哥哥腦袋轉過彎來後緊接着又丢出了一句、轉移了對方的注意:
「我餓了,哥哥……我們快點去食堂吧?」
「咦……?嗯、好!」
聽弟弟主動說餓,向來把他的身體當作第一優先的雷昂立即将腦袋裏剛才還模糊轉着的事情扔到了一旁,領着弟弟按圖索骥加快腳步便往食堂的方向行了去。
* * *
盡管清楚所謂的顧慮很可能只是他自作多情,但在隐瞞瑟雷爾自己的就學方向上,阿德裏安确實是費了不少心的。
除了隐隐跟哥哥透過底、表露出自己并不十分想進德拉夏爾高等魔武學院外,從準備申請的資料、完成論文到遞出申請,甚至就連這次前來洛瑞安的行程,都是他以和哥哥一起去凱特蘭奇伯爵領的名義瞞着瑟雷爾一手操辦的──雷昂之所以會放心讓弟弟一個人住校的原因也在于此──為了不讓對方發現端倪,這幾個月來,他還似模似樣地按着瑟雷爾給他的計劃表好一番練習、「學會」了四級以下的各系法術,更在高等魔武學院的入學考試上讓人驚豔了一把,成功獲得了入學的資格。所以直到現在,除了随行的雷昂以外,怕是不僅瑟雷爾、就連管家奧斯汀等人都不曉得自家的小少爺其實早已出了國境,在今天早晨正式成為了洛瑞安邦立大學的學生。
阿德裏安的掩飾安排并非天衣無縫。但他乖巧聽話的「金絲雀」形象早已深入人心,除雷昂外最有可能察覺異狀的瑟雷爾又因故一直刻意回避,這才有了今天的瞞天過海。
只是一天的忙碌過後,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兄長、看着周遭陌生的寝室環境,盡管阿德裏安早已過了那種因為離家便失魂落魄的年紀,心境卻仍難免有些悵惘……尤其一思及那個他終得如願遠離、卻仍舊難以真正放下的男人,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揣測起對方知曉自己謀劃後的可能的反應,然後為那些應當是他所求、卻又讓他畏懼的結果而患得患失、黯然神傷。
一向堅忍而篤志力行的他,也是直到遇上了瑟雷爾、在朝夕相處中對那個孩子萌生了不該有的念頭後,他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當斷不斷、藕斷絲連。
學生時期的阿德裏安·克蘭西給人的印象多半是認真、平凡而淡薄的。那個時候,即使是以慧眼識人聞名的校長,也沒想過這個學生竟然有攀登至整個大陸巅峰的一日……能夠有這樣耀眼的成就,與他專注而果決的性格有着極大的關聯。但唯有在瑟雷爾的事上,他即便護着、愛着、怨着、抗拒着,都沒能真正将那個人的身影從腦海中隔離。
就如同……他已無數次告訴自己該舍棄,卻仍難以放下的情感一樣。
所以,即便已經受夠了在同一個屋檐下看着對方一次次刻意閃躲的揪心,與傷疤一次次給揭開來的疼痛,他卻仍是在刻意隐瞞瑟雷爾來到洛瑞安、開始了「新」的生活後,矛盾而可悲地渴望起了對方的追随。
盡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深刻的體會過……不論是作為阿德裏安·克蘭西、又或作為阿德裏安·法瑞恩,他所懷揣的那份情思,都注定只有絕望一途。
回想起那個徹底失控了的夜晚,以及他情難自禁地在瑟雷爾掌中達到高潮後、那個男人連掩飾都無比艱難的回避,阿德裏安眼簾微垂,卻在無聲無息地放了個結界後,在某種情緒的驅使下伸直雙腿輕輕靠坐上床頭,略帶着幾分遲疑地……将手掌移向了褲頭裏仍然軟着的物事。
然後,想像着自己已又一次回到那帶着醉人氣息的懷抱中、仿照着記憶裏男人所「教導」的動作,他在腦海裏回響着的低沉嗓音指示下一步步動起右手,就這麽在宿舍的床上撫慰起了自身。
『別怕,這沒有什麽好羞恥的……放輕松,好好感覺我的動作,阿德裏安。』
「瑟雷爾……這樣……」
『你這裏很美,長得很好,阿德裏安。』
「嗚……」
『這裏是最敏感的地方。』
「啊、太……!瑟……」
『很舒服吧?像這樣碰着……』
「嗯、嗯……嗚……」
『不過一直刺激這裏,有時感覺太過強烈反而會難受。所以也該适當地搭配着撫慰其他地方,像是這樣來回套握、捋弄柱身,或者再下面一些,搓圓一樣撫弄兩邊的小球……』
「哈啊……已經……」
『再來,又可以刺激這個地方……感覺一樣會很舒服。如果你兩手并行,将不同的手法交替使用,很快就能得到那種像升天一樣的歡愉──當然,也可以慢點來,配合着幻想閉上眼睛好好享受這一刻……』
「瑟……雷爾……嗚嗯、好……」
『用指腹可以……但也試着用指尖刺激看看,像這樣摳弄,感覺更……』
「嗚……!」
現實與記憶交替間,伴随着指尖于先端處陡然加重的一陣刺激,靠坐床頭的少年仰起頭顱繃緊腰身、唇間近似悲鳴的細碎呻吟流瀉;下一刻,封閉的寝室內已為一股濃郁的麝香味所充滿,而少年的身軀,亦在幾陣難以自禁地劇顫後癱軟着倒卧上了床。
因為不曾脫下亵褲,他的右掌和下身俱已是一片狼藉,但向來注重自身整潔的少年卻沒有馬上清理更衣。
他只是就這麽忍受着緊貼着亵褲下腹的黏膩抽出了先前自渎的右掌、怔怔地看向了那一手的白濁……腦海中自己的東西沾滿男人寬掌的畫面随之浮現于腦海,讓他明明正處在高潮後的倦怠之中的身體幾乎是轉瞬便重新燃起了熱度,卻又旋即因記憶裏緊随而來的一切轉為了唇角滿溢着自嘲的弧度。
──他中的毒,太深太深。
或許是身量的差別、又或許是那溫柔中帶着命令意味的強勢口吻……曾經連想都覺得罪孽深重的一切,卻在那一夜之後慢慢變成了戒不掉的瘾,讓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放任自己沉浸其中,卻又在短暫的歡愉過後,迎來這樣伴随着自我厭惡的空虛。
可不論心底到底壓抑着多少矛盾的念想,既然已有所決意,他就不會放任自己在這種情緒裏沉浸太久……也因此,難抑交雜地輕輕籲了口氣後,阿德裏安已自由空間中取出了一條毛巾,褪下了亵褲清理起了身上的污漬。
剛拿出來時還是幹的毛巾,觸上下腹後卻已是帶着暖意的濕潤……沒有了與瑟雷爾同在一個屋檐下、言行舉止都需留心身分暴露的壓力,阿德裏安便也不再限制自己,除了早已成了本能的空間法術外,聚攏水氣、溫度調整之類的各系小魔法亦是信手撚來。若讓識貨的人瞧着,必然會驚呼此人絕對進錯了學院。
原因無他:僅靠動念就能将不同系別的法術運用至此,還能将法術範圍分毫不差地局限在一條毛巾上,絕對是聖級以上才能達到的手段……只是阿德裏安雖然還壓抑着修為未曾入聖,但像這種耗費精神力不多、卻更看重精細操作與對魔法本質理解的法術,用起來還是十分順手的。尤其他還是阿德裏安·克蘭西時就已将空間以外的其他系法術都練到了至少九級,重生前那段經歷更讓他對整個世界的規則都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如果不是受到腦域範圍的限制,他要扮成任何一系的法聖都毫無壓力;甚至就連傳奇高手,他也能靠着自己對空間的理解仿造出對應各系特色的「領域」來。
當然,真到了對敵的時候,除非要刻意隐藏身分栽贓嫁禍,否則最好的手段,自然還是他早已琢磨透了的空間系術法……回想起如今已顯得無比遙遠的、那個讓他一步登天的德拉夏爾圍城戰,阿德裏安微微怔忡,突然發覺除了四百多年前被西法暗算的那一回外,那種生死懸于一線之間的感覺竟已離他有些遠了。
也是……盡管自認手段不曾生疏,可晉升半神後,他的警覺性确實已在其後兩百年的和平中下降了不少,更在有了瑟雷爾後越發遠離了那些腥風血雨。如今想來,但凡他将心思多用一點在研究和瑟雷爾之外的事情上,四百年前也不會那樣輕易便着了道,最後輸得一敗塗地吧。
但這樣的反省和感慨,也就是在他心頭繞上一圈充作警惕而已,倒不至于為此追悔莫及──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了───故收斂思緒三兩下将整潔儀容打點妥當後,阿德裏安雙手拍了拍臉鼓勵自己振作些,随即出房下樓,從晶能保鮮庫裏取出了哥哥事先為他配好的食材。
──事情還要從今天中午的那一頓說起。
北校區第三食堂的食物水準其實并不差。至少對許多出身平民的學生而言,絕對是料多便宜又大碗的用餐好去處……只是食堂裏多是些大魚大肉的菜色,稍微精致或清淡點的根本是鳳毛麟角,以阿德裏安的身體,偶爾吃上一兩回還成,天天吃絕對是有害無益。也因此,指示弟弟一個月至多只能吃四回食堂後,雷昂當即在校園裏尋起了可以作為替代方案的門路。
其實按他設想,最好的方式莫過于請個擅長調理身體的廚師住到宿舍裏替弟弟打點三餐。只是洛瑞安大學禁止學生帶仆從進校,吃下肚的東西又不能馬虎,着實讓找不到合适解決方法的雷昂頭大,甚至還動了跑遍鄰近所有餐館、替弟弟排出一張參考表的心思……不過阿德裏安雖是給哥哥寵大的,骨子裏卻不是那麽嬌貴的人。所以他最終阻止了兄長的沖動,向對方提出了自己做飯的建議。
見阿德裏安自己主動請纓,這幾天來對弟弟的獨立性感慨良多的雷昂雖有些不忍心讓弟弟進廚房受累,卻也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索性便花了半個下午的時間指導弟弟做飯。如此這般,直到确定阿德裏安并不是什麽不世出的廚藝白癡後,多少松了口氣的雷昂才接續着安排起了其他事宜。
例如廚房抽屜裏草草寫就的幾張菜譜,和與校外店家訂好的食材供應合同。
──但凡與弟弟有關的事,雷昂的戰鬥力總是非同一般的。
而阿德裏安今晚的晚餐,便落在了兄長臨走前事先替他洗揀過且搭配好了份量的食材上頭。
只是将幾樣食材分別于料理臺上擺好後,他才剛卷起衣袖打算動手,前廊處卻已是屋門開阖聲響起,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穿過起居室便往樓梯的方向走了去……知道是今天早上曾短暫打過招呼的宿友回來了,阿德裏安動作微頓,而在片刻思量後放下了手裏的菜葉,走出廚房将正打算上樓的宿友及時喚住了:
「蘇薩,你用過晚餐了嗎?」
蘇薩,全名艾提安·蘇薩,今年十七歲,和阿德裏安一樣是人文學院的新生,有着一頭微帶波浪的深棕色長發和一雙同色的深邃眼眸,相貌清豔,身形修長挺拔,比阿德裏安還要高了半個頭多,是個即便用「美人」二字稱之亦不為過的少年,且儀态舉止間處處可見得幾分精雕細琢出來的優雅,怎麽看都不像是一般平民或商賈人家能夠培養出的人物。只是今早雙方打照面時,對方僅簡簡單單地報了個名、說自己是從法蘭來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看在某千歲人精眼裏,自然便貼上了「不簡單」、「有隐情」的标簽。
只是阿德裏安雖知這個宿友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卻也不覺得對方有什麽惡意。所以考量到雙方日後還要過上好一段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住生活後,索性便趁着這個機會向蘇薩釋出了幾分善意。
聞言,蘇薩本欲上樓的腳步一頓,即便在阿德裏安眼裏都足夠驚豔的面容神色清冷,朝宿友望來的目光帶着幾分打量……他眼眸深邃,定定看着人時像是能勾人似的,竟隐隐有種眉目含情的感覺,讓瞧着的金發僞少年心下微訝,面上卻是毫不在意地将視線迎向了對方──反正他本也沒有什麽好心虛的。
而這樣坦然的态度換來的,是褐發少年沉默片刻有些淡淡的一句:
「還沒有。」
「那就別去食堂了。我正要做晚餐,留在屋裏一起吃吧!」
知道對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示好,阿德裏安便也不客氣地順勢提出了邀請,「食材都已準備好,用不了多久的。」
「……嗯。」
說着,微微遲疑了下後,蘇薩似有些不放心地又道:「等等,我換個衣服後下來一起。」
「好,我等你。」
明白蘇薩的「一起」指的是要一起下廚,目的達到的阿德裏安一個帶笑颔首,也不忙着回廚房,而是就這麽站在原地等起了宿友來。
──盡管已不必像在哥哥或瑟雷爾面前時那樣扮乖裝嫩,可他那張精致漂亮的臉孔本就帶着一股純真氣息,撒嬌之類的舉動又已在這十幾年間磨成了本能。即使并非刻意,聲調神态卻仍有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天真和親膩的時候……蘇薩之所以對他提不起戒心卻也同樣有些放不下心,原因多半在于此,于是也才有了剛剛的一幕。
多半是不好意思讓他久等,伴随着樓上幾聲隐隐約約的響動,不多時,褐發少年已然換了身寬松的家居服快步下樓,邊和阿德裏安進廚房邊問道:
「你打算做幾道?」
「三樣。薯泥,炖菜和煎肉排,材料都已經配好了,只要料裏就好。」
「炖菜需要時間。等會兒我們三樣一起弄,薯泥和肉排好了就先吃?今天聽令兄提過你身體不好,能別餓着就盡量別餓到。」
「嗯……謝謝你,蘇薩。」
阿德裏安早從蘇薩先前的反應便已隐隐摸到了對方的性格,如今這番對話下來,哪還看不出這又是一個喜歡照顧人的?雖說宿友比他大個一兩歲,用看弟弟的眼光看待他并不是什麽太奇怪的事,可對方言詞間流露出的些許關心卻仍讓聽着的僞少年心下感慨,卻也同樣升起了幾分暖意,讓他對接下來的學生生活多了幾分期待。
那張絲毫不遜色于蘇薩的精致面龐之上,也因而綻出了一抹溫和而全無陰霾的笑意。
幹淨而純粹的……恰如那雙毫無一絲雜質的金色眼眸。
而這一幕看在蘇薩眼裏,竟好似晃了眼一般地怔了下,足過了小半刻才移開目光,卻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迳自走到料理臺前動起了手來。
可阿德裏安卻沒有錯過對方眸中一瞬間閃過的狼狽和羨豔。
他知道自己在旁人眼裏的形象多半不外乎純真不知世事一類,對蘇薩如此反應的原因自然也有了幾分推測……不過他自己也懷着秘密,并沒有什麽揭人隐私的嗜好。所以這番估量也只在一念之間,面上卻是絲毫端倪都不曾露出地占據了料理臺的另一側,和宿友一道弄起了晚餐。
兩人的手藝都只是普通水準,毀不了廚房也做不出什麽驚世美食,可一頓豐盛可口的晚餐還是沒問題的。尤其兩人性格都偏于溫和,阿德裏安是因歲月的磨砺而越發沉穩寬容、蘇薩則似乎是因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