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閉上眼是不是也只能攥着你柔軟…
那年,阮肇從美國趕回來的時候是深夜,許夢婷來接的他。
阮家老宅一片寂靜,他父母已經被拘留,許小姐沉默地打開燈,阮肇手裏還推着行李,他站在門口思慮片刻,轉身說:“我要去找小晏叔叔,他肯定有辦法。”
“阿肇!”許夢婷叫住他,意味不明地問:“你要他給你什麽辦法?”
“你們都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李陌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媽媽害他做什麽?”阮肇飛快地往前走,“小晏叔叔肯定知道,我要去找他。”
彼時晏長雪于他而言是相當于父母一樣可以親近依靠的長者,阮肇下意識覺得叔叔可以幫他解決一切問題,他相信晏長雪更甚于許夢婷。
“晏長雪不會告訴你的!”許夢婷跑過去攥着阮肇的手臂,阮肇茫然回頭,眼裏都是不知所措,媽媽是溫柔強勢的女人,比起阮家的變故,他更不能接受自己壓根不了解母親。許夢婷心裏一軟,伸手抱住阮肇:“今天太晚了阿肇,先睡覺好不好?明天我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麽。”
“姐姐。”阮肇的腦袋靠在許夢婷的肩膀上,兩個人半年前确定關系,三個月前訂婚,他自己很久沒有這麽叫過許夢婷了。許夢婷已經預見到他們的結局,此時難受又愧疚,她捧着阮肇的臉仰頭去親他的唇角鼻尖,柔聲說:“嗯,阿肇聽話,先睡覺,不要去找晏長雪了。”
阮宅的院子燈光做得很漂亮,俊男靓女站在花樹下親吻的畫面實在太過養眼。晏長雪靜靜地坐在大門口看着擁抱在一起的男女。
那時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阮肇後來重新回憶起這一幕,回憶起晏長雪的憤怒與悲傷,他的小晏叔叔居然真切地嫉妒着他的未婚妻。
“叔叔——”心不在焉的阮肇已經快被許夢婷哄回去了,轉身的時候忽然看見大門外的晏長雪,他不管不顧地跑過去蹲在晏長雪面前,伸手像往常抱住晏長雪腰,腦袋枕在他膝蓋上,只是喊:“小晏叔叔……叔叔。”
千頭萬緒,他連詢問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但抱着晏長雪,阮肇就安心了。
許夢婷走過來,聽見阮肇問:“叔叔,我今天可以和您一起睡嗎?”
晏長雪拂開阮肇的額頭,隔了許久才說:“可以。”
她微微閉眼,代替一聲嘆息。許夢婷拍拍阮肇的肩膀:“記得給我打電話。”接着繞過阮肇上了她自己的車。
阮肇小時候經常和晏長雪一起睡,他十四歲那年晏長雪突然開始強硬地拒絕這個要求,第二年阮肇去美國學琴,有了更寬廣的天地,逐漸不再糾結晏長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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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晏長雪對他而言極其特殊的存在。
他還沒有倒時差,連續二十多小時沒有睡覺,就算擔心父母和阮家的境遇,也還是很快就睡着了。晏長雪坐在他床邊守了一夜,臨近清晨才默默推着輪椅離開。
天亮後阮肇赤腳下樓找晏長雪,晏長雪正坐在泡桐樹下翻看着什麽,聽見聲音回頭,看見了阮肇皺眉道:“怎麽又不穿鞋?”
阮肇熟門熟路地跳到樹杈上坐,彎腰抹平晏長雪的眉心,笑着說:“叔叔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回來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怕你擔心。”阮肇皺着鼻子,“……還怕你笑話我。”
晏長雪平靜地看着他。阮肇已經很久沒有給他打電話了。
阮肇逐漸明白自己對晏長雪的依賴并不合适,這幾年一直認真學着把晏長雪當作不遠不近的長者,甚至還想要在結婚的時候請小晏叔叔來證婚。現在阮家出事,他舊病複發,只想依賴小晏叔叔。
“李陌的事情是真的嗎?我媽媽……”阮肇低聲問,別人說的他統統不信。
“阿肇,”晏長雪停頓許久才接着說:“無論多親近的人,人與人的相處就像盲人摸象,你攥着大象尾巴,那她就是柔軟可愛的。”
阮肇垂頭,他已經從晏長雪的勸慰裏聽出來問題的答案,“為什麽?”阮肇小聲地又問了一遍:“為什麽啊?”
晏長雪沒有回答。
“小晏叔叔,你會這樣做嗎?”就為了哄他高興兩天就輕易打破別人的夢想。阮肇偏頭看着晏長雪,眼中疑惑又戒備,“會為了我犧牲其他東西嗎?”
晏長雪伸手摩挲着阮肇的眉峰,定定地說:不會。”
當天阮肇由律師陪着去見過父母,阮父的精神狀态十分不好,已經不能正常交流。而他母親依舊幹練整潔,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了的?讓他過兩天就回美國安心彈琴,還說上次阮肇寄回來的項鏈媽媽很喜歡。
阮肇落荒而逃。
當天晚上許夢婷約他出來,就在阮家舊宅的秋千上和盤托出阮家出事的所有細節。
除了他已經知道的被他母親找人打斷雙手的李陌和複仇而來的李阡外,這件事真正推動者是晏家。
阮家在政壇根深蒂固,李陌的事情本來已經被壓下去了,然而在審問指使施暴的阮家那個下屬時,無意間牽扯帶了晏長雪車禍事情。
當年沒有完善的監控,大車司機已經死亡,這樁公案晏家查了十幾年都沒有放棄,誰也沒想到會從阮家找到蛛絲馬跡。很快車禍的真相揭開,晏家當權者震怒,尤其是接收晏家政治資源的晏家女婿,當即動用所有力量借由李家一事掀起軒然大波,徹底按死了阮家。
晏長雪知情嗎?
阮肇呆呆地坐在秋千上,他忽然想起晏奶奶溫柔地揉着他的耳朵問小阿肇冷不冷,讓你叔叔帶你去睡覺好不好?晏奶奶去世的時候,晏長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了一天。
小晏叔叔,我閉上眼是不是也只能攥着你柔軟可愛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