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龍眼
程火的話無疑将詭異的氣氛推上頂點。
郁遲視線鎖住被恭敬相迎的那尊冰棺,那裏頭是什麽?天然的寒晶不知要費多少錢財力氣才能尋來,天殘教對他們的聖物同那朵被一池鮮血養起來的血蓮一樣,讓人感到心底發寒。
聖物不是每個魔教勢力都有的,一教之聖物也不是普通教衆甚至旁人有資格窺見的,譬如火蓮教那朵血蓮,被哈驽申藏在那麽深的密室裏,浴火功一階二階的教衆怎麽可能有資格進去。而問天凡今日将聖物請出來,當着他和程火,甚至當着漳安縣的百姓的面,是要将天殘教聖物昭告天下嗎?
問天凡一身火紅喜服,他目露眷戀,仿若真是癡情男子娶得了愛慕多年的心上人,早忘卻了今日到底是個什麽日子,只癡癡望着那尊冰棺。程火問的那句話不禁在幾人心裏盤旋,問天凡成婚不需要新娘子嗎?那少女呢,現在身在何處?
程火今日為避嫌換了一身黑衣,他和同樣一身黑衣的郁遲站在一起,被眼前這分外詭異的場景震住,打心底裏不太舒服。他自建立雷火樓後和問天凡打交道也十年有餘,雖然一直對問天凡行事有些許不滿,但還未像今日這般感到十分不适。
“教主,問天凡……”
程火低聲開口,但他話未說完,問天凡發話了。
問天凡掌心覆在寒晶上,結了一層霜的冰棺在他掌心化開些許濕氣,“來人,開棺。”
開棺?
他這句話說出來,幾乎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特別是天殘教教衆,他們教主竟然想在今日這種時候開棺?那裏頭可是天殘教的聖物,教主大喜的日子,人來人往諸多閑雜人等,萬一聖物有個什麽閃失可如何是好。
“教主,聖物妥善安置即可,不必大費周章開棺請聖物。”說話的是一年過半百的,此人在天殘教應是歷經幾代,這才敢這麽跟問天凡說話。
“開棺。”問天凡依舊這麽說。
“這……教主,這不妥啊!聖物是我教秘辛,怎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請出來?我教歷代教主都看着您,不合禮法啊!”陸續有人附和。
眼看着氣氛就要僵持起來,今日本是個大好的日子,還有人欲勸說一二,卻忽然聽見一片壓抑的驚呼聲爆開,原先得了冰糖和龍眼的百姓有的大着膽子圍攏在後頭看熱鬧,現下猛地散開,如見了鬼魅般往後跑。
問天凡腳下已潑了熱血,他出手快,手指捏着最先開口反對的那人脖子提起來。喜服袖子随着他高擡起來的手滑落到肘間,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臂。老者嗓子眼裏冒出來幾聲含糊沙啞的聲音,雙手顫顫巍巍地攀上問天凡的手腕,卻已經用不出力氣來了。
問天凡手指捏碎那截脖頸,在一片驚懼的叫聲中将指尖插進去,觸着他的骨頭,淅淅瀝瀝落了一地的鮮血。他随手将這具新鮮的屍體扔到一邊,目光掃過跪倒一片的天殘教教衆,“開棺,請聖物。”
恐懼蔓延開,沒人再敢反駁。
冰棺終于緩緩被打開,厚重的寒晶棺蓋發出沉悶的響聲,裏頭藏着的聖物也終于得見天光。
但開棺的幾人卻随着動作猛地腿軟了,差點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下,有一個沒忍住發出聲驚呼,瞪着眼睛死命捂住了嘴,狠狠咽了下口水,生怕自己觸怒了問天凡被一掌劈死。他們渾身忍不住開始顫抖,推開棺蓋的手使不上力氣,那裏頭躺着的哪還是天殘教的聖物,分明是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喜服,上頭結着厚重的冰霜,女人身上也覆着白色的霜,但卻沒有一絲腐爛的跡象。
在幾人的顫抖和驚懼中,問天凡露了些笑意出來,伸手往冰棺裏去,摸上女人的臉頰,“阿姐,我來接你了。”
沒有人說話。天殘教的教衆,還有被奉為賓客的郁遲程火幻鵲等人,每個人都看着問天凡,看着他癡迷地撫摸冰棺裏那具屍體,看着他俯身将女人從冰棺裏抱出來,嘴唇貼着布滿冰霜的那張臉親昵地吻。
這太詭異了,問天凡絕對是個瘋子!
而緊接着發出暴喝的卻是天殘教的幾位老者,他們被眼前被荒唐的景象氣得發抖,“這!荒唐,簡直荒唐!你怎可擅自替換聖物?一教聖物乃是本教根源,聖物在神才肯佑我天殘教平安昌盛,你——”
“沒有了聖物就沒有天殘教!誰允你将冰棺占為己用?!”
問天凡懷裏抱着毫無生氣的女人,頗有些不解地看着幾個老人,冷聲笑,“阿姐便是我的聖物,這冰棺能保她容顏不老,該是它的福分。”
“滑稽!這簡直是笑話!你不配當天殘教教主!私換聖物、對聖物不敬其罪當誅!”
問天凡笑得輕蔑,“将聖物奉為至高?蠢貨!活生生的人比不得一個物件?心才是最寶貴的東西,你沒有,但我有。”
問天凡一手攬着他最親愛的阿姐,身形一躍剎那間已經站在那老者面前,他五指張開,死死按住老者頭顱。
“問天凡在吸他的功法!”程火突然低喝,郁遲皺眉看去。
老者不知為何癱軟下去,而問天凡周身竟有種無風自動的氣勢,他長發微微蕩起,喜服翻飛間隐隐能感受到有什麽正從老者身上往問天凡體內彙去。
浴火功?應該不是浴火功。問天凡竟然會用這種類似于浴火功的功法,能吸他人功力,甚至比浴火功還要駭人,浴火功只能吸收下階兩人功法用以進階,而問天凡可能根本沒有這個限制。
吃驚的不止是郁遲和程火,天殘教衆人顯然都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先前死去的老者和現在被問天凡控在掌心下的都是天殘教的元老,是從前任教主甚至前前任教主就在天殘教的老人。
問天凡做的事情顯然違背常倫,他私換聖物,将聖物換成了他已亡的姐姐,現在竟然還想跟聖物成婚!他們雖為魔教,放任自己心中不堪,就算做了多少壞事也被眼前場景震懾。問天凡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充其量只是壞人,而問天凡是瘋子,他根本不是人,是厲鬼!
只消片刻時間,老者已然形容枯槁,在問天凡放手之後轟然倒地。
“教——”
但問天凡并沒有停下!
他似乎被什麽蠱住心神,手落手起,剛剛放下老者,又猛地襲向他身旁的人,是一個天殘教的普通教衆。他武功平平,內力并不深厚,相比于花了點時間才能吸幹的老者,問天凡在他身上花的時間少了很多。
男子雙目失了神色,倒下了。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恐懼的喊叫和不知所措纏在一起,問天凡似乎是瘋了,過處倒下了一個又一個的人,而與此同時,郁遲等人都能看出他的功力水漲船高。問天凡懷裏的女子離了冰棺,臉上的冰霜開始在關州五月的氣溫裏慢慢融化,她逝去多年,雖肉體完好,面色卻不免青灰。
但還是能看出來,她和問天凡身旁的少女竟有七分相似。
“他想幹什麽?想毀了天殘教嗎?”程火含着怒的聲音響起。
不對,他沒瘋,他不是想毀了天殘教,他是想毀了魔教!
郁遲看着問天凡懷裏的女人僵硬地貼着他胸膛,那張臉漸漸從冰霜裏透出來,她臉上好像刻着無盡的絕望。而問天凡,他無比清醒,看着面前一個又一個倒下去的人,他緊緊摟着阿姐,呢喃的聲音送進郁遲耳朵裏。
“阿姐,你再等等我,等到只剩我們兩個人,我們只有彼此。”
問天凡正在突破,他的功法在短時間內攀升太多,強行突破讓他支撐不住跪倒在地。痛苦像蟻細密地爬過他身上每一寸皮膚,爬進經脈裏的每一處角落。他手指顫抖着摸上阿姐的面頰,貪戀地将雙唇送過去吻她眉和唇。
這不對,問天凡根本不管天殘教的死活,在他心裏根本沒有天殘教,沒有魔教,只有他懷裏的阿姐!他想的是一舉登上這江湖巅峰!郁遲心念急轉,不能再讓他這麽突破下去,他強行破開肉體的承受能力,對給自己造成的傷害不管不顧,等到他突破到一定程度,下一步就是殺了自己,殺了程火!殺了一切擋他路的人。
程火顯然也看明白目前情形。
他萬萬沒想到問天凡心裏竟然藏着這樣的計劃,他假意支持引夜修羅來帶領魔教拓展魔教勢力,借着夜修羅的名號先一步将天殘教坐在關州吸納各方小勢力加入天殘教,舉辦這麽一場婚禮,竟然是想直接将包括郁遲和自己幻鵲在內的其他勢力一舉消滅!
他早知道問天凡野心不小,卻沒想到他能如此瘋狂!
郁遲顧不得其他,按照謝懷風的計劃天殘教的穩步發展是接下來去津洲試探宋家的基礎,但顯然問天凡并不會按照他們所想行動,他根本就是個瘋子。
碎風刀立時出鞘。郁遲沒和問天凡交手過,但心裏明白他身為天殘教教主必定身手不俗,現今又強行突破一階,再讓他這麽下去自己恐怕不能是他的對手了。
果然!刀口咬上問天凡手臂,他只擡手一擋,卻分毫沒有受傷。
郁遲暗道不好,方才問天凡徒手捏碎老者脖子的樣子閃回郁遲腦子裏,這是……
只見問天凡手臂上隐約覆着薄薄一層內勁,似铠甲般裹着,連道劃痕都沒留下。
作者有話說:
津洲四爺會完全上線!等等他!別急!打完這架就去津洲啦!感謝大家的海星第一次見六千海星長啥樣嗚嗚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