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扒熊掌
黑衣少年自然是郁遲。
身後的兩位就是謝懷風和玲珑了。
這幾位遼人行事還真是不太低調,動靜鬧這麽大,連打聽都不用,光聽着街上人聊天就知道這家酒樓裏有外族在鬧事。謝懷風一行已經到了一會兒,謝玲珑在門口買個糖葫蘆的時間,裏面那位“謝懷風”已經打上了。玲珑一臉複雜地看謝懷風,頗有種“少爺,被武功這麽爛的人冒充是不是很沒面子”的意思。
謝懷風無言,冒充他就算了,武功這麽爛,武功爛也就算了,怎麽還這麽醜。
謝懷風眼皮都跳,嘆了口氣。
其實那冒牌謝懷風也不算醜,也是放在人堆裏氣質出衆的,能拿來冒充“風流劍”的自然不會是什麽醜八怪。但他一看就是和那幾個遼人一夥兒的,演技那是相當地差,沒用幾招敗下陣來,打輸了就算了,臨走還非要自報家門,說一句“我謝懷風不會饒了你們的”。
沒等謝懷風動手,郁遲一腳上去,直接把人踹倒在了地上。
三人往酒樓裏走,被門口站着的人叫住,“哎,幾位客人,裏面的不好惹,進去的都被打出來了,小店今日就不做生意了,三位另尋他處吧!”
看來是酒樓老板,他這話說得憂愁,玲珑無比同情,上前拍拍他肩膀,“別愁眉苦臉的了,我們就在這吃了。”
她手裏拿着糖葫蘆,穿一身夾棉的紅襖裙,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腳上踩着的靴子也是暗紅,手裏又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看着像是哪個大戶人家天真爛漫的小姐。老板嘆她一個姑娘家不知世事險惡,又想開口勸說,卻被玲珑揚着嗓子堵住了話。
“老板!聽聞凜州紅扒熊掌一絕!”
再看和紅衣姑娘一起的白衣公子,雖然這公子怎麽看起來比“謝四爺”氣質都要出衆些,但再出衆也一看就是哪家的貴公子,哪兒能打得過那幾個外族蠻人!老板搖頭嘆氣,江湖後輩,不聽勸非要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郁遲沒進去,他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看那個冒牌謝懷風。冒牌謝懷風想爬起來,被郁遲用刀鞘搭在肩膀上。郁遲蹲下身,冷着臉開口,“為何冒充謝……謝四爺。”
男人頓時愣住,面色一變,急聲道,“我就是謝懷風!”
郁遲臉被面具擋了一半去,但周身的冷厲好像因着凜州寒冷而更甚,他一言不發,刀鞘往裏挪了幾寸,貼上他脖頸。男人身子一抖,還是堅持,“你又是哪個?敢得罪了我,日後在江湖上別想有活路!”
再看謝懷風他們,謝懷風和玲珑二人落座,玲珑把腦袋上的鬥笠摘下來,露出來一張俊俏的臉蛋。叫了兩聲老板也沒人來點菜,玲珑趕路兩三天,路上都沒吃上什麽好吃的,這會兒肚子正咕嚕嚕叫着呢。
謝懷風招手,“放了吧,不是重要角色。”
郁遲聞言收了刀鞘,但還是不滿,又在那冒牌貨身上補了一腳才進店。
旁邊一桌遼人目光緊緊盯着他們三個,互相使了不知道多少眼色。謝懷風和郁遲都遮着面貌,只玲珑把鬥笠取下來,應該是正主吧?其中一個腰圓膀粗的提着彎刀過來,擡手便劈在謝懷風面前的桌子上,刀鋒切進桌面,把門口的老板心疼得一哆嗦。
“小子,報上名。”
謝懷風鬥笠也不摘,聲音冷淡,“我想見的人呢?”
遼人心下一凜,果然是謝懷風!傳說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漢人說的第一,先教他領教領教!他拔刀出來,掄圓了膀子往下砍,蠻人的彎刀更蠻橫些,刀面寬闊,攜着風下來。謝玲珑眼珠都沒轉,專心致志拿糖葫蘆填肚子,郁遲抿着唇,面上也沒有太多表情。
那遼人一刀下去,謝懷風竟然還好好地坐着,一動也沒動,沒傷着他?怎麽可能。他明明對着謝懷風的脖子砍下去的,他一動也沒動,竟然一點也沒傷着他?
又一刀!不中。又一刀!還是不中。
媽的,邪了門了!
他眼睛已經赤紅,分明覺得自己被什麽戲法給戲耍了,這漢人實在古怪!他沒看出門道,但他身後有人看出了門道,謝懷風根本不是一動沒動,他動了,但身法太快,以至于沒人看得出來。桌上一個面色白淨些的站起身來,擡手攔了那把屢次撲空的彎刀,笑着拱手,“風流劍,等你許久了。”
他們嘴裏的話說得磕絆,一股子怪腔怪調,謝懷風不耐煩聽,“人在哪。”
那人還是笑,“我等遼國赤驽教,聽聞風流劍盛名,仰慕已久。特帶大禮贈與,但禮物不在此處。”
郁遲眉間皺着,這分明是個圈套。先不說夜修羅本人就坐在這裏,就算他們手裏真的有什麽夜修羅,卻也不光明正大交人,還不知要把謝懷風引到何處去。郁遲心下不安,總覺得這群遼人背後有什麽勢力,否則斷然不會在這時候入關,他們定是有什麽目的,拿準謝懷風對謝堂風的死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明着放出來圈套讓謝懷風去鑽。
謝懷風伸手扶着鬥笠的邊沿擡了擡,一雙眸露出來,“在哪?”
“絕命谷?”宋顯山大吃一驚。
他面前的男子臉上表情凝重,點點頭。
“娘的,這不是明擺着圈套?這個赤驽教是個什麽來頭?”
說話的兩個人是宋家老二和宋家老三,正是謝堂風已故妻子宋千千的兩個哥哥。
宋承運皺眉,“看不明白,赤驽教應當是個排不上名號的小教,不然怎麽會來讨好謝懷風?”
宋顯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讨好?不見得,真是讨好就把夜修羅五花大綁了送到謝四面前了。還用得着帶着人先上絕命谷,再讓謝四上去找?多此一舉。”
“謝四真會去嗎?”
“會,他對謝堂風的恩情不是假裝的,就算是地府他也敢去闖一闖,謝堂風想要武林盟主他都能拱手相讓,哼,他要真有意一争,說不定謝堂風還不會死。”
“那……”宋承運頓了一下,“倘若夜修羅真在裏面……”
宋顯山眉頭一皺,“我們也去,跟謝懷風一道去。”
赤驽教幾個人放了消息說夜修羅在金府,那來的自然也就不止是謝懷風三人了。現在的金府可謂是街上的每個人都不簡單,說不定就是五大家族的人,甚或是魔教的人都有可能。
夜修羅在絕命谷的消息也在當天已經傳遍了金府。
柳蔓香從江南趕過來,還在路上的時候收到了信鴿,說謝懷風已經答應第二天動身前往絕命谷。柳蔓香捏着信紙的手不可抑制地顫了幾下,深深吸了口氣,絕命谷,就算是謝懷風也沒把握能活着出來。他為了謝堂風就當真能做到這個地步?謝堂風擺明了已經不信任他了,他卻還念着兄弟情誼,要為了報仇如此不惜命嗎?
而此時謝懷風所在的客棧。
謝玲珑抱着長鞭蹲在中間,看看左邊的,又看看右邊的。
郁遲冷着臉,第一次對着謝懷風用上這麽強硬的态度,“帶着我。”
謝懷風表情不明,說,“凜州本就寒冷,絕命谷更是極寒。”
郁遲和謝懷風對視一會兒,最後還是撇開眼睛,咬牙。
放屁,謝懷風不帶他根本就不是因為什麽極寒,也不是怕他寒毒發作,謝懷風不信任他。郁遲心裏憋着委屈,他當初把自己送上落日山莊,把自己的命都交給謝懷風,謝懷風問他想要什麽,他說想要謝懷風信他。
謝懷風還是不信他。
為什麽?就因為他是夜修羅。郁遲心裏亂成一團,根本忘了于謝懷風來說他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根本沒有理由相信他,謝懷風把他帶在身邊只是因為相信不是他殺的謝堂風,江湖上又到處都在查夜修羅的身份,僅此而已。謝懷風從來就沒在心底真正信過他。
郁遲心裏翻湧着各種情緒,手指捏緊了刀鞘又放開,一廂情願這幾個字在他心裏被自己寫爛了,明明知道謝懷風就是不信他,別說是絕命谷了,凜州謝懷風可能都不太想帶他來,但還是沒忍住問出來,“你不相信我。”
玲珑吓了一跳,剛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便聽見謝懷風開口。
“嗯。”
郁遲猛地對上他的視線,謝懷風眸裏冰涼,看他的眼神沒有慣常的笑意。郁遲心裏又酸,前幾日他還想着謝懷風總是端着風流少爺的架子累,想要謝懷風丢了殼子只當自己,現在他當自己了,那雙眼睛裏漠然又薄涼,最先受不住的還是自己。
嗯,嗯?謝玲珑聽見也是一愣,抽了口氣,伸手捂了臉。天啊,郁遲聽見要難過死了。
郁遲不知道該擺出來個什麽表情,謝懷風就是這麽對待傾心他的人嗎?無事的時候可以哄着你,真有了什麽正事就明明白白告訴你,你還不配。那柳蔓香呢?柳蔓香就配嗎?柳蔓香也喜歡他,為什麽現在還能在他身邊?
郁遲心裏早就想偏了,他手裏抓着刀,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凳子都被他帶倒,砰一聲,吓得謝玲珑差點跳起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