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謎題(三)
月色下,蘇唐跟郁日低頭快步往沂園門口的方向前進。一向瘋瘋癫癫沒個正經的蘇唐難得沉默的走著,只有鞋底與石地板摩擦發出聲音。扶疏的月影之下,郁日可以看見蘇唐臉上的憔悴與不甘。
透過青石路的盡頭被薔薇纏繞的門柱,隐約能夠看到一棟木頭小屋,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沂園的警衛室。
屋裏走出一個粗壯的男子,此人穿著一件褪色的舊襯衫,深茶色的褲子,滿臉胡子,活脫脫一頭頭大熊。男子挽起袖子,正往外将茶水往水溝裏倒。
「大哥~你在做什麽?這麽好的茶葉…這實在是太可惜了…。」蘇唐驀地沖了過去,一臉婉惜的說。
「這……。」警衛吃驚的望著突然沖出來的蘇唐,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大哥,果然是品茶的專家,居然有這麽頂級的茶葉。」說著還伸手從茶壺裏頭拉出茶葉,透過月光,煞有其事的翻看,贊許的說道:「條索緊結整齊,葉尖卷曲自然,幼枝連理,粉末黑點未生。鮮豔墨綠帶麗色,嫩葉金邊色隐存,銀毫白點蛙皮生。果然是頂級文山包種茶。」
看著蘇唐整個脫序的失控演出,郁日暗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心理暗忖著,要是警衛大哥看過蘇唐這小屁孩,一口氣乾了所長一大壺頂級烏龍茶,那令人發指的牛飲狼吞,估計就不會相信他是真懂什麽茶葉好壞。
郁日靜靜的看著蘇唐跟警衛大哥瞎侃了一些,警衛大哥倆眼冒出閃耀的光芒,為了蘇唐的博學而欽羨不已,忙拉著蘇唐進屋裏,要跟他分享他的收藏。
屋子裏頭挺窄的,窗戶狹小,空氣不流通,一谷子茶香夾雜著腐敗的黴味。一張靠著白牆的木桌子,另一頭有張行軍床,幾本低俗雜志随意的散落在上面,一把破了洞的籐椅,角落好像是浴室。唯一令人驚喜的是牆邊的木架子上擺放了一套跟屋裏的破舊格格不入的豪華茶具。
郁日整整聽蘇唐跟警衛大哥瞎聊了十來分鐘,被迫喝下所謂的名茶,才終於進入了正題:「不知道,那天車子很多。那些達官貴人又老喜歡講究排場,争著要停最靠進主屋的車位,我一直忙著指揮車子的停放。」管理員想了又想,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這回答真狡猾的,郁日低頭啜了一口茶水,揣測著警衛避重就輕的回答。
「事發當時有人離開嗎?我是指開著車子離開?」郁日有些意外的聽著蘇唐跟他異常接近的判斷。因為沂園地處偏遠,而且抱著孩子在路上走實在太過醒目,因此除了開車可能沒有其他的離開方法。
「那是當然啦,門還是關著的,鑰匙還在我身上。」警衛大哥得意的說,還拿出銀色的鑰匙串給蘇唐看。
「門關著,也可能有別人幫他開門,或有其他的道路」郁日問,因為這副鑰匙結構簡單,如果是他大概連萬能鑰匙都不需要拿出來。
「啊,不會的這裏絕對沒有其他出路。而且我有好多眼睛看著呢。」警衛指著雙眼,又指了指腳邊的監視器主機,燦笑著說。
「沂園最偏遠的屋子在哪裏?」蘇唐神來一筆抛出了這句,郁日聽了也贊同的點點頭,既然,犯人沒有在第一時間從沂園離開,那麽寶寶根本還沒有離開沂園的可能性就很高,至少也毀有暫時藏匿的地方之類的:「能帶我們去看看嗎?」蘇唐谄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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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沒關系,可是……」警衛躊躇的看著蘇唐,雖然他很想帶著投緣的少年去,但是又怕背廖議員責罵。
郁日心領神會的掏出警察手冊,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麻煩大哥協助一下。」
「警察先生的指示我們當然要合作了!」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讓警衛大哥很安心。
三人來到沂園東面一間簡單的小屋,舊木門上挂著一把黃銅大鎖。郁日就著月光翻看大鎖,果不其然在門栓上發現了細小的擦痕。
「最近,有人來過這裏嗎?」郁日冷靜的問。
「沒有,這是不可能的,哪有人會那麽做。」警衛嘿嘿地笑了起來。
「為什麽?」蘇唐好奇的問,這不過是一扇門,怎麽不可能有人打開。
「因為,這扇門是假的。」警衛大哥得意的說
「假的?」
警衛大哥忽然推開一旁的大窗子說,這間房子的門被水泥封死了,要進出只能從這扇窗戶出入。
好在窗戶頗大,進出也不算太困難,於是警衛帶著兩人爬進了屋內。
室內比想像中寬闊,除了有少許黴味之外,并沒有長期荒廢的感覺。地板是木頭的,一張雕花紅木茶幾和風格各異的椅子并排擺著。屋角有幾件色澤斑駁的古董,看起來像是被人遺棄似的。木牆上貼著一張留影,裏頭正是剛新婚的廖議員夫妻。
「這間房子是廖議員和夫人剛結婚時住的,後來主屋蓋好了,就搬過去住了。」警衛大哥惋惜的說。
「從外面看來一棟兩層建築,怎麽沒有看見樓梯?」郁日在屋內轉了一圈
「通往二樓的路在這邊。但上面幾乎什麽都沒有。」牆角後方有一道虛掩著的木門,推開門一看正是失蹤的樓梯。
警衛拿出一個好像早已備好的手電筒。領著兩人邁進那個狹窄的通道。
「進來的時候小心,很滑。」警衛大哥在通道中說。
蘇唐謹慎地随著警衛大哥進入通道,發現木頭樓梯正如警衛大哥所說,想是剛打了蠟似的光滑。
樓梯長約一米,沒有扶手,天花板上挂著一盞搖搖欲墜的壁燈。
上樓一看,果然,是間普通的卧室,鋪著木地板,角落裏放著一張床,靠著牆還有一座白色衣櫥,除此別無它物,即使這間房子處處透著一股奇怪的氣氛,但一時之間兩人也摸不出什麽頭緒。奏房裏房外又繞了繞了之後,一無所獲的兩人,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房休息。
深夜,蘇唐已然入睡,郁日則站在房間陽臺上,點起一根煙,鮮紅的火焰燃燒著,尼古丁的味道迅速彌漫整個小陽臺。夜深露重,受傷的手臂隐隐作痛,腦細胞飛快的轉動著,所有零碎的片段就像是拼圖一樣飛快的組裝起來,模糊且晦澀。
香煙燃到了盡頭,郁日深鎖的眉頭仍沒有松開,不安的感覺越發的強烈。熄了煙,回頭看見酣然入夢的蘇唐,頓時百感交集,強烈的自責襲上心頭,在房裏焦躁地來回踱步。
正如蘇唐在車上所說的,整件事就像是有個無形的圈套,向著自己一步步逼近。只是,陷害自己的動機是什麽?郁日是個孤兒,在警界也不過是個轄區小員警,更不是什麽公衆人物,大吠周章設計自己的利益動機根本就不存在。
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門一開,只見秦關斂著眉,低著頭,嚴肅的說:「郁日警官,我們可能要請你說明一下事發當天的行程。」
「行!」郁日的回答倒是爽快,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因為不管是走形式,還是真将他當成的嫌疑犯,詢問的過程,都是無法避免的。
回過頭,看見睡的正香的蘇唐,又看見秦關躊躇的表情,郁日低聲說:「讓他多睡會,他好幾天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好嗎?」溫柔的嗓音,令人鼻酸。
「學長……」秦關望進郁日帶笑的眼底,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關上門,帶著郁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