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世間少有的極品
第二日,杜承意果然應了承諾,親自上了謝家的門,直道來意,大伯母見來人是杜家也不好發作,只想等着杜承意說些什麽。
待杜承意解釋片刻後,好逑站在杜承意面前冷笑。
“想娶了我,再去娶了崔三娘,知愚公子當這是做買賣呢,買一送一,可不知道我是賣的那個還是送的那個呢?”好逑尖酸道。
“你莫氣惱,若是不應便不應了罷。”杜承意不知怎的脫口而出,又懊惱起來,自己怎能教唆他人呢?
“哼,你別激我,女子終身大事不能這麽草草了事,我不同意。”好逑直言不諱。
杜承意有些詫異,本以為她會哭,會鬧,或許會妥協,卻不想那麽幹脆。
“你可想好了……”
“沒什麽好不好的,相親失敗呗,又不是第一次了。”好逑苦笑道。
“你也不必氣餒,我去說說許是有用的。”杜承意掙紮道。
“不用說了,此事作罷,若是他還有心,便娶了三娘吧,為人妾室不好聽。”好逑說罷便要走,杜承意急忙攔住她,怒視:“說了那麽久,你便是不肯聽了。”
“我聽什麽啊?我說不同意怎麽了?自古婚事就該大人做主,如今好逑這般已經是失禮了,你們還要我怎樣啊。”
“你要是真得不喜歡那崔家女子,可将她遣回柯家老家,我也可幫你說說話……”
“不需要!”好逑打斷道:“我心已定了,不管人在不在心不是我的有何用,話說杜大公子今日倒是一反常态,別忘了我們也是相過親的人!于禮該保持距離!”
“你!……”
自打崔三娘與柯以清一事鬧出,如今柯以清正是一個頭兩個大,崔家幹脆逼着柯以清娶妻,柯以清如何願娶一個小門小戶家的,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
崔家本是中意杜家的,卻在崔三娘陰差陽錯之下,将接應如意郎君改成了柯家,幾番來謝家大鬧,都家大伯母不陰不陽的擋了回去。而好逑的親事雖黃了,但好在還沒過禮,幾家知道細節的人都叫大伯母封了口,對外宣稱大娘體弱需調養,猜測引來不少,倒也沒幾個人知道各種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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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梁十六出嫁了。
而這幾日崔家也來鬧的更加兇,因為崔三娘的肚子已經隆起。
“你們崔家不是會算計麽,怎得不算算柯大才子何時娶你家三娘進門?”大伯母諷刺道。
“話也不是這樣說,我自知是毀了大娘的好親事,可大娘是什麽人,我們家三娘怎麽敢相比呢?三娘不會跟大娘争的,只求大娘行行好,給我們家三娘一條活路!”崔娘娘這幾日熬盡了心肝,一臉疲憊。
“我自問對三娘從不虧欠甚麽,該幫的該提拔的也不少了,如今她來搶我夫家大娘子的夫婿,你叫我怎麽幫?出嫁從夫,何況崔家有今天泰半是謝家給的,你們子弟入學,做生意,打了人,惹了事,哪件不是我幫着擺平的?崔娘娘喲,做人可要知分寸,那三娘何嘗是個好相與的,她能自己跑到柯家,便是個有主意的人,現在連孩子都有了,這還不算跟姐妹争,依我看這種女子蛇蠍心腸,就該沉河!”大伯母如今一改和藹,句句話帶刺,直紮崔娘娘心中。
三娘已經有孕,再也不能拖了,如果真的等到生下娃兒還未嫁進柯家,那可真是要沉塘的!崔娘娘這時才慌了,幾個月以來,先是硬氣再是妥協,可大伯母就是油鹽不進,如今崔娘娘只得日日來懇求。
大伯母許是知曉,飯量大增,頗有與之抗争到底之勢,好逑知道後忙做些消食的來給大伯母,眼神裏充滿愧疚。
庭院裏,想容扯着風筝跑跑跳跳,一邊說:“大娘快看那大鳥飛得真高。”
“嗯……”好逑百無聊賴的望了一眼,繼續吃着琵琶發呆。
“唉!”想容失望的停下腳步,好不容易帶飛的風筝就這麽落地。
“大娘,你好歹出個門,去逛逛街也好啊。”想容提議道。
好逑搖頭:“不了,免得遇見人,問起婚事來不知該如何回。”
“實話實說呗,又不是第一次了。”想容不免口快。
“還是算了,我就是不想動彈。”好逑往後一仰,靠在美人欄上。
想容見好逑大病初愈,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便上前勸道:“不如去買點胭脂什麽,這幾月來大娘不施粉黛,那些胭脂也都該換換了,還有還有,玉人歌又出了新的新鮮玩意,大娘怎麽能不去看看呢,去看看罷!”
“算了罷,又不出門,抹給誰看。”好逑一翻身,後腦勺對着想容一張無奈的臉。
想容站在一旁嘀咕道:“我可是幫你說了,大娘沒心情不能怪我。”說罷摸摸兜裏的零食小包,又樂呵呵的跑去玩了。
好逑雖說是借病拖着,倒也真是病了一場,柯以清見婚事無望,幹脆也不再上門了,這莊婚事就由大伯母出面了結,反正連八字都沒換,只能算是兩家口頭邀約的,也不做得數。倒是杜家,杜娘娘知道杜承意來陳情後,很是生氣,罰了杜承意門禁,於是杜承意只得日日對着帳本與信封苦等。
這年頭不流行什麽英雄美女,好聚好散。好逑到底是個閨閣女子,姑媽幾番來過,都勸好逑別太氣餒,躲過一陣子,又是京城滿地是媒婆的好日子。
好逑覺得這句話頗有道理,寫給杜承意的信中又加了這句,氣得杜承意差點把門禁破了。
半個月後謝好逑養好情緒,決定重新出山!想容樂得只道:“謝天謝地,我終于不用爬狗洞了。”随之而來的消息是,閨春之際,柯以清因得罪人,被密告淫人良家女子,取消了考試資格,如今已經跑回老家,崔家緊随其後,崔三娘的肚子已經隆起。
聽到這麽個好消息,好逑不免多吃了幾碗飯。
杜承意也被解了門禁,憑借書信,見到謝好逑恢複了嘻嘻哈哈的樣子,也沒由得來舒心不少,走路做事都是滿面春風,看得夥計們一頭霧水。
這天好逑收到家中書信,謝大人生辰将至,二老想看看女兒,于是好逑便回了大伯母,帶着準備好的禮物,一行人又踏回了開封縣。
大伯母摸着好逑的頭,說道:“好孩子,委屈你了,回到家都告訴你家,別瞞着,她們也是知道的,別讓他們操心。”
好逑哭着點頭,淚水一滴滴落在手上。
車廂裏,想容忽然大叫:“糟了!”
“怎麽了?”好逑正看着話本津津有味,忽然被吓一跳,白了想容一眼。
“咱回開封縣的事算不算是大事?”想容表情嚴肅。
“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大事。”好逑頓了頓:“對你家大娘來說就是大事,回到家還不定又遭什麽親戚奚落。”
“恩?”想容完全沒聽下半句,一直在思量這“大事”到底是個什麽準則,要不要去禀告呢?
之後春閨,杜承意也要進行考試,兩人約定好了等夏日再在京城一聚,就此別過。
且說謝好逑回到家,見了荷娘與大人,二老鼻頭一酸,險些哭了出來,好逑說出了在東京的事,荷娘極為心疼女兒,勸道:“不嫁就不嫁了,大不了多交點稅罷了。”
旁邊的想容大驚。
開封縣依舊是老樣子,青石苔,飛檐,小池塘,綠柳提……
好逑很快恢複了狀态,早上起床半卓的名坊小點,中午駕車出游,上酒店,下午日頭大了便回家歇息,晚上與大人吃完了飯便去逛市集,順便去玉人歌瞧瞧有無信件,日子倒也快哉,很快的恢複了粉嫩肥嘟的臉蛋,不再帶着病容。
看得好茹,二十六娘等人頗為羨慕。
這天午後,家裏來人,荷娘說好逑的表姐,要好逑出來見上一面。路上好逑直問想容是哪個表姐,前面帶路的婆子忽然回頭道:“奴身本是不該嚼舌根的,不過有些事還是告訴大娘較好,這表姐叫何大娘,是荷娘娘姐姐的女兒,大姨媽乃是填房,大姨丈又是庶子,雖有功名在身,但與咱家比就不行了。此番何家娘娘來,怕事有事。”
“有什麽事?”想容一臉八卦。
婆子低聲道:“那何家大娘嫁的不好,良人三天兩頭打她。當初大姨媽說了這門婚事,荷娘娘本是反對的,覺得小商戶不免沒些規矩,可大姨媽偏說咱也是商戶,她自己嫁個窮酸秀才也就罷了,娘子一定要嫁的好,不求像咱家那樣,起碼也要衣食無憂。”
“所以呢?”好逑疑惑道,若說秀才家的娘子嫁給商戶,也算是門當戶對的。
婆子苦笑道:“只怪何大娘生不出兒子。”
待好逑前往小偏廳,先是行了禮節,叫了聲大姨媽與大表姐,大姨媽略顯老态,親切的拉着好逑的小手贊嘆。好逑謙虛的笑了笑,這一擡頭不免吓一跳,眼前自稱是何大娘的女子也不比自家荷娘年輕多少。
大表姐出嫁後生活不順,夫家雖然有錢,但是動不動便虐待大表姐。這點好逑早在婆子口中得知,可是不想現實竟然如此殘酷。謝好逑看不下去,便說道:“大表姐遠道辛苦了。”說罷吩咐想容:“去取來水與脂膏給大表姐。”
“不必了。”何大娘眼神有些落寞,笑道:“這張臉是被熱水燙傷的,摸再多的脂粉都沒用。”
“燙傷?!”好逑驚道。
“是啊,我與你大表姐此番來,就是要到東京裏頭尋個醫家看看,能不能治好。”大姨媽說罷哭道。
“定是能治的,東京那麽大,有醫德的大夫也不難找。”荷娘趕緊安慰道。
“是啊大姨媽,我在東京有些同窗,可以寫信去問問。”好逑急忙點頭。
何家娘娘這才破涕:“無妨,也不是什麽沒人知道的事,我家這大娘命苦,嫁不得好人,此番她又被夫家趕出來,我這才想好了,回頭上東京治好了聯,便去合離。”
“唉……”荷娘嘆氣道:“若是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罷。”
“我正是來求一求妹妹的,可否讓何大娘暫且住在這裏,待我去東京尋好了大夫,便來接大娘走。”大姨媽問道。
“這是自然,你不說我也要多留幾日的。”荷娘倒也應下了。
“不然。”大姨媽搖頭:“她那良家是個沒心肝的,娶了我家娘子又不好好待她,但他也不敢真趕走,讀書人家哪容他這麽糟蹋,他許會找上門來。”
這麽一說開,荷娘倒有些為難了。
“沒事,不就是一商戶麽?還能翻出了天不成?何大娘就盡管在這住下,我看誰敢在這鬧騰。”好逑替荷娘應下了,荷娘也不好說什麽,便點頭。
拜托,在東京城裏什麽貴人沒見過,還怕一小小商人?
起初,好逑是這樣想的,直到來人來鬧騰,好逑才一個頭兩個大。
這商人不僅無恥,還帶着一幹家丁婆子,頗有帶不走就搶人之勢,荷娘氣極了,便喚女使帶信件去找官老爺,待官府到了,那商人早已在門外鬧上一番了,圍觀不少人,都道:“謝家大娘千挑萬選怎麽找了這麽個女婿。”
荷娘身邊的婆子個個好嗓門,嚷嚷着嗓子唱道:“南來北往的客官喲,走走停停的馬車喲,今個賤戶欺我家門,婆子瞧不過去嚷一嗓子喲!”
圍觀群衆一陣拍手。
婆子便繼續唱道:“我家大娘出嫁三五年,受苦受難不敢言,良人非良妾室不斷的添喲,一入家門五日不得閑,怨我生不出男丁丢人面喲,怨我命裏帶災把我攆!”
“今個就今個了。”好逑在門裏頭為恐不亂的拍手叫好,一邊感嘆真是高手在民間。
就在門外,婆子的即興rap,引的路人觀望,官府也來了,那商人聽着歌詞有些慌亂,一陣打鼓,官差們見是“家庭糾紛”,也不好插手,只是維護好現場秩序,順帶摻和在人群裏起哄。
只聽婆子從“我命凄慘”唱到“良人非良”,再到“毀我容顏。”衆人一片咋舌。
好心人問道:“這等爛人,何苦嫁與他呢?”
婆子只得悠悠唱道:“當年我娘相與他喲,見他風度又偏偏,誰料敗絮其中喲,把我欺瞞把我騙……”
謝家當着衆人面奚落商人,商人也是愛惜面子的,當場氣得後仰,被人擡走了。好逑看不見,但在心裏腦補商人的樣子也頗覺得可笑。
到底是有腦子的,不敢得罪死了謝家,一行人走後,官府也讓門口聚集的人散了,荷娘取來謝銀給官差們喝茶,揉着額頭道:“罷了,進屋罷,以後這種事別跑到外院來看熱鬧。”
好逑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至此之後不久,好逑帶着何家大娘散心逛街,倒是讓大娘好長一段時間臉上出現了笑容。堪堪過去大半個月,大姨媽便風塵仆仆的趕來,說是找到了一位好大夫,要接大娘去看病。
好逑這才依依不舍的與何大娘告別。
待送走了何大娘,荷娘卻又一板起臉來,讓好逑在女紅跟帳本上選上一項。
好逑在意外下得知,家裏生意越來越大了,大人有意與人合資,好逑細細打聽了下,竟然是與人要租賃山頭。
好逑急忙問大人,大人答曰:“此山旁人不知,卻是塊寶地,年産和田玉的好地方,此番我們能謀得這個官家的差事,也是多虧了京城杜家。”
“那是打算……做禦用?”好逑問道。
“不止,供官侯家中所用,這回與杜家合作,杜家可是百年老店,名譽極高,皆由杜家的名頭來做生意,真是順鳳順水。”大人一臉感慨,又見娘子家的一臉興趣,笑道:“你若是喜歡玉器,回頭使人給你些玩,你不知道吧,杜家有些珍藏,可是連進貢和玉人歌市面上都沒得賣的。”說罷大人心情頗好,哼着歌走了。
身後的想容摸摸兜裏标印有杜家字樣的小鯉魚白玉,看着大娘頭上的價值過千的錦繡蓮花雕琢玉分心,扯了扯嘴角,決定按下不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