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愛情游戲
據朝廷官方消息,蘇玉紅螺寺一行,與犬戎皇長子莫耶交流愉悅,可謂功德圓滿。五月底,犬戎使節團在修整一周後上朝參拜新帝,胤帝對莫耶也是禮待有加,并留其參加了皇宮特地為使節團準備的宮宴,以示睦鄰友好之意。
宮宴過後,犬戎與大胤方面的和親議題便正式提上臺面,本來莫耶皇子想要此行便将蘇玉娶回國內,但蘇玉身份特殊,既是前朝長公主,亦是新朝的長公主,這樣倉促出嫁也不是大國做派,于是經過兩國代表磋商,初步将大禮時間定在十一月,大胤方面千裏送親,再于涼州的未明城舉行合婚大禮。
衛星樓自那日紅螺山一行後整個人的氣質都産生了無形的變化,他開始害怕出門,日日縮在清風別院的小房間內,整日緊閉門扉,竟連陽光都不願意照面。這些日子以來,身邊除了一些來來往往的下人例行公事的伺候,也就只有一個宋宛如天天不依不饒的前來探望,只是總沒說上兩句,被他冷冰冰一嗆,便只能黯然離開。
這日宋宛如終于憋不住,一陣風似的将他緊閉的窗戶一扇扇全都狠狠推開,陽光争先恐後的照在他身上,衛星樓十分不适的在書桌後蹙眉,怒道:“宋姑娘何必多管閑事!”
“衛先生還要這樣自甘堕落到何時?”宋宛如的聲音竟比他還大,且滿帶哭腔,倒将衛星樓唬的一愣,不知她哪裏來這大的火氣。
“您終日這般自困于此,我看了難受,就算眼睛壞了于仕途無望,您也不該如此消沉下去,既然才學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就算做不了官,難道不能将這一份才學用之于民,您在大皇子府中輔佐他學習治國之理,同樣也是于國立功,又何必妄自菲薄?”宋宛如一陣連珠炮似的指責頓時讓衛星樓哭笑不得。
他消沉也罷,不思進取也罷,真正的原因則是心傷了!沒想到看在外人眼中則是因為眼睛瞎了所以正在妄自菲薄。
不過他沒打算理宋宛如,誤會就誤會吧,她又不是他的誰,他沒必要向宋宛如解釋什麽。
“宋姑娘,以後不要再來清風別院了,好走不送!”這次是下了逐客令了,雖然無禮,确實不想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有個人總在旁邊晃。
“你.....”耳邊突然響起了宋宛如的哭聲:“都這麽久了,為什麽您對我的态度還是這般冰冷?難道我對您的情義,您一點都感受不到?”
正是因為感受到了,所以才更不能與她糾纏,一個蘇玉已經讓他黯然神傷,他明白那種失戀的痛苦,他衛星樓是善良的人,不願意別人也嘗這種滋味。
“我知道宋姑娘對我有情,可惜衛某雖然眼瞎,卻還有自己的品味,牡丹雖豔,然而卻并非衛某所喜,山茶雖冷,卻是我心中摯愛。今日星樓明确告訴姑娘,我心中只有自己娘子一個,無法再容下別人,宋姑娘還是忘記衛某,以後都不要再來清風別院了!”衛星樓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宋宛如站在書桌旁,聽到這話頓時只覺之前這一個多月滿腔心血都化為東流,她氣得攥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響,這時說話也沒了顧忌,遂用言語刺道:“是呀,您心愛的娘子卻離家出走至今,您心中只記挂着她,可她心裏卻不知想的哪個男人呢!”
這話頓時戳了衛星樓的肺了,他一下從紅木桌後站起,袖子猛然間一掃,桌上所有的筆墨紙硯剎那全都被掃落在地:“滾!”
宋宛如的貼身丫鬟還算是機靈,忙半拖半拽的拉了還要再辨的宋宛如出了門。
不過也正因為宋宛如今日這一鬧,衛星樓也發現,自己這般自怨自艾是叫外人看了笑話,蘇玉也根本不會知道。瑪雅人想要的就主動争取,怎能因為一點小挫折便如此一蹶不振?他好歹也是瑪雅人最精英的一小撮火種,如果讓那個現在正在假冒皇帝的玄夜知道自己目前是這般狀态,豈非會被嘲笑給瑪雅人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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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似乎也是時候和那位同胞見上一面了!
衛星樓思忖了一會兒,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翌日,天光初放。位于洛陽皇城外芳華園的清風觀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這位客人儀表不凡,雖然眼盲,卻能在觸人手掌後便準确的說出那人生平,以及未來的吉兇福禍,端的是靈驗不已。
一打聽下,觀主木山道人竟發現這人是自己早年分家的師弟來信中曾經特意提起過的衛星樓,木山道人的師弟便是衛星樓在泗水城遇過的滿口撒狗血的青雲觀觀主,據師弟來信提及,說衛星樓此人不過三兩句話,就逼得他當時改口撕毀了自己批的八字,于易學五行一門,竟頗有些道行。
木山道人初聞這人便是讓青雲觀主栽了跟頭的衛星樓時還心有惴惴,及至發現衛星樓不是來踢館,而是真正來投奔的,頓時心下大喜。自此後,衛星樓天天上道觀來給人看相,清風觀的牛鼻子們也善于裝神弄鬼,玄乎其玄,于是不過三五日後,觀裏出了一個神算子衛大師的消息便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這消息最先是在京中的達官貴人之間流傳,随後沒過多久,也傳入了皇城之中,傳入了玄夜的耳朵裏。
飛霜殿內,玄夜蹙着眉頭,一邊閱覽手中奏章,一邊聽花公公講述從宮外帶來的有關清風觀出了一個道法大師的神奇故事。
大殿之內還坐了幾名內閣的老臣,都是唐霄多年使喚過來的,現如今大胤的中流砥柱。他們下朝後跟到了皇帝的寝宮,便是為了玄夜手中此刻正在浏覽的奏折。
那奏折是天璇侯與天權侯兩侯共同遞的,有關唐雲和白珠珠聯姻的奏請。
花公公唾沫橫飛眉飛色舞終于将衛星樓那些神算事跡講完。
一名早已按捺不住的老臣便道:“皇上,這世間哪有那麽神奇的人?聽說那人看過之後還能準确的說出被看之人身體各處的毛病。朝廷好幾個大員都給忽悠過去了,如今都信的跟什麽似得。但據微臣看,只怕是清風觀故意造謠,來糊弄這京城大小官員的,只是沒想到朝廷衆多達官貴人們都中了招。其實只要仔細打聽,那些人的過往經歷又怎麽肯能不知曉。這清風觀實在可惡。”
“童大人不信這世間有神跡麽?”玄夜忽然奇怪一笑。
那名老臣疑惑看向皇帝,卻又見皇帝将手中奏章一撂,沒事人似得:“天權侯和天璇侯兩家要結兒女親家,正好與公主和親湊在一處,這可是我朝以來的一件大喜事,可謂雙喜臨門,傳朕旨意,結婚當日,朕定當親臨現場,為他二人主婚!”
“皇上不可!”那童大人頓時大驚:“諸侯之地俱都偏遠,皇上千金之軀,怎能長途勞累?兩大諸侯雖然功高,可這次不過子女聯姻,朝廷發出賀儀便可,皇上親臨,也未免太過隆重!恐适得其反,讓兩侯不安呀!”
其餘衆大臣也不約而同道:“皇上請三思!”
“可朕就想瞧這個熱鬧,也罷,既然皇都需要朕坐鎮于此,那便宣那唐雲白珠珠來京成親,朕親自給他們主婚,成全二大諸侯一個體面!”玄夜這提議倒也不錯,但皇都本就有兩大諸侯留在京中的質子,如今再宣召兩大諸侯剩餘的子女進京,衆大臣不免都露出凝思的神色,只覺皇帝之意實難揣摩。
“若兩侯婉辭,這......”一名大臣終于大着膽子提出疑問。
玄夜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那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皇帝笑着說出的話卻帶着森冷殺氣,頓時讓一衆老臣不約而同打了個哆嗦。
商議了二侯聯姻一事後,很快衆臣便紛紛告辭退下。玄夜吩咐宮人全都退下,便連花公公都趕出了飛霜殿,并留下不得自己召喚,不得進殿的旨意。
這邊清風觀裏,将衛星樓拱為上賓,他出了名之後便一天只接待三人看相。這刻觀主木山道人剛剛送走今日的第三位居士。正滿面笑容的踏入靜室,木山道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和主持青雲觀的師弟一般,從外貌上都能唬人。
不過他一腳剛賣過門檻,坐在長桌之後的衛星樓突然神色一凜,喝道:“觀主留步,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木山道人笑容僵在臉上,尴尬的收回腳,順便體貼的給他帶上了門。
房間裏,頓時只剩下衛星樓一人,他面色凝重,擡起一雙失神的眸子定定的看向房間的一角,突然開口道:“我知道你來了,出來吧!”
“呵呵,呵呵!”原本空蕩蕩的半空突然多出一道光幕,光幕的那一頭出現了身穿龍袍的玄夜,他踏出一步,便徑直從空中來到了衛星樓的面前。
衛星樓只覺得渾身三百六十多萬個毛孔全都驟然一縮。
是他!
冷意,混合着一種瀕臨絕境的死意。竟然和衛星樓本就熟悉的精神力交織在一起,剎那鋪天蓋地朝他襲來。
衛星樓頭皮猛地一緊,随後也調集了全部的精神與這種帶着暗黑氣息的精神氣場對抗,但明顯他要弱上許多,不過這種帶有敵意的試探轉瞬即逝。
他很快便感到加諸在自己周身的精神壓力頓時一輕。
玄夜面色微動,随後有些玩味的看向衛星樓:“看來你也已經摸到一點真正精神力的邊緣了。”
“你把話說清楚一點!”衛星樓心中一動,自己自一月前昏迷眼瞎之後,确實感到身體中的精神力産生了變化,甚至有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感覺,不過操控精神力本身就是一件十分難為的事情,而且他的各項身體機能因為透支使用精神力還在緩慢恢複中,因此一直沒有去探究自己身體的變化。如今玄夜似乎知道些什麽,他便忍不住開口追問。
“呵,還用的着我說麽?你不是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了麽?”玄夜好整以暇的在靜室裏唯一的榻上找了個蒲團坐下:“其實我們這種高級生命體,基因鏈早已超出這個時代千百倍。當初末日來臨前的亞特蘭蒂斯,就已經爆出有不少精神力超常爆發的異能者。只不過這種異能不可控,有的異能者最後竟會被自己的精神力控制的世界所毀滅。為了控制這種不可預測的危險能力,所以當局才傳出一個愚民的說法,精神力使用受次數控制,最優秀的基因攜帶者也不能超過五次,否則多半便會瘋掉。可是事實卻正好相反,只有不斷的使用精神力,這種力量才會不斷的壯大,你覺得我的精神力很強麽?可我覺得還不夠,這種提升根本就是沒有上限的,我現在只能諸多變化,空間轉移,以後說不定便能如這個文明古籍中所記載的,如同那些古代的神祗,具備移山倒海,開天辟地的能力!這是多麽有趣,想想就讓人覺得振奮的事情呀!”
玄夜說起這些話臉上帶着一抹如同孩子得到糖果的興奮,他淡如琉璃的眼中根本看不出情緒,不過衛星樓此刻也看不見他的臉,玄夜的精神氣場強過他太多,因此衛星樓既使用“心”去窺視對面的人,也只是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啊,剛剛解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輪到我了吧?”玄夜見衛星樓臉上神色警惕,頓時莞爾一笑:“同胞,為何你滿臉全是緊張?你放心,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族人,也是有資格和我并肩玩這場游戲的人。我呵護你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害你?那麽現在也請你告訴我,你本來躲得好好的,我還準備讓你多将養一段時間再和你見面,為什麽現在要突然弄這一出,引我來此?”玄夜和衛星樓都清楚對方的存在,這場碰面也是早晚的事情。
“你還記得麽,我們曾經見過!”
“沒錯,那日我勸蘇玉回宮,感受到你的精神力氣場在一旁窺視,這樣說來,我們在你的夢中是有過一次會面。而且.....”玄夜突然一笑:“你的飛船會回到母星,也是我夜觀天象算出之後告訴長公主的,雖然她沒有對我說實話,不過我并不怪她。”
“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是誰,那便應該知道蘇玉是我的什麽人?”衛星樓聲音亦是平靜的可怕:“既然你口稱我為同胞,那麽就算顧念一點同胞之情,你将我的妻子還回來,我可以既往不咎!”
玄夜似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妻子?”不過他的神色很快凝重下來,因為衛星樓此刻鄭重又緊繃的臉色。
“看你的樣子就像是墜入情網的模樣?”他不解:“你作為瑪雅人的理智都去了哪裏?你忘記自己的使命了嗎?”
玄夜這話問的蹊跷,衛星樓不禁面上露出古怪神色:“你既然說我忘記使命了?那你呢?你回到母星的時間更長,為何現在仍就沒有為我族在這個新時代留下一男半女?”
“這個時空的女人都不夠冷靜,睿智,更不夠完美,她們怎配與我站在一起?何況你也知道,這裏沒有條件建造實驗室,所以我才無法産出後代,這不是我的問題!”玄夜頓時不樂了:“難道你要我用那種原始的人工授精方法嗎?”
......
衛星樓頓時無語了,話題似乎被帶偏了,不過玄夜對于衛星樓執着于蘇玉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難道你愛上了蘇玉?”
“沒錯,我愛上了她。”衛星樓直言道:“失去她讓我很痛心!”
“痛心?”玄夜又不解了。作為一個瑪雅人,痛心,愛,這種極端情緒化的詞彙,本不應出現在他們的字典中。
但在這方面,明顯衛星樓已經成了他的前輩,而且玄夜也十分有興趣知道,自己這位同胞腦子是如何短路竟愛上了這些低等的生命體,因而追問:“你愛她什麽?這些低等的生命,值得你用愛這個詞來形容麽?你真的懂得什麽叫愛麽?”
“那你呢?你又懂得什麽叫愛麽?”
“我為何要去了解這種根本多餘又累贅的情感?我的世界已經很精彩了,等我的精神力強大到另外一個層次,整個世界都将成為我的玩物,我有這麽多好玩的游戲,今天可以是胤帝,明天又可以是其他人,我可以不停的去體會別人的人生,想想就覺得興奮!”
“所以你不懂愛,因為你根本不敢去嘗試,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這種情感超越世界上任何的情緒,我敢打賭,一旦你嘗試過,便再無暇顧忌你口中那些所謂的游戲!”衛星樓冷笑,覺得自己的這個同胞便像是剛來到星球的自己,只不過他好運遇到蘇玉讓他開了竅,但玄夜在感情上卻仍舊是一張白紙。
“你的意思是,愛情,是這個世界最好玩的一種游戲?”玄夜凝神想來想,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衛星樓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理解,不過按照玄夜的思路,他這樣理解也算正常,遂點頭道:“沒錯,你可以嘗試一下這個游戲,我保證你有時會肝腸寸斷,有時又會滿心甜蜜,更有時會懵懵懂懂,患得患失,嘗遍這世間所有極端的情感體驗。比任何游戲都要有趣。”衛星樓的語調中透着一種奇異的吸引力,讓玄夜那雙透明的眸子瞬間閃出一道光芒。
“既然你把愛情說的這麽有趣,那麽我有機會一定要嘗試一下。然後現在,說到你了,雖然作為同胞我應該成全你,但我現在的身份還是胤帝,我鐘愛這個游戲,并且也忠于我的角色。蘇玉現在使命是和親,如果你想要回她。便想辦法入朝,或者破壞這場聯姻吧,我想那應該是非常有趣的益智游戲,想想都讓人期待!”玄夜的口氣滿是興奮。
衛星樓這時卻站起身:“這也是我這次鬧出這麽大動靜,請你來的原因。既然你眼下身份是胤帝,那麽我也不介意入朝做個國師。”
“你?”
“怎麽,難道我不夠資格?”衛星樓冷笑:“我願遵守你的游戲規則,也扮演好自己國師的角色,不使用任何超常手段,盡量争取回自己的妻子。”
“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注意!”玄夜無所謂的聳聳肩:“我能是胤帝,你自然能成為國師,不過我本意是想培養你成為我的對手,如今卻成了幫手!”
“幫手也可能是對手,這個世界沒有絕對,我們都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個劇本會衍生出無數可能,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這個游戲!”
“哈,說的好!”玄夜十分高興,朝衛星樓伸出一只手:“那還等什麽,大國師!”
衛星樓也伸出一只手,兩只長手在空中輕輕一擊,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