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號
兩人靠得太近,盛厘穿着一條牛仔短褲,白皙修長的腿貼着餘馳的運動褲,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形懶洋洋地籠下來,空氣被他身上幹淨清冽的氣息占領。
盛厘心跳得很快,身體莫名地有些發軟,她擡頭緊緊盯着他看,嘴唇跟他下巴的距離,仰個頭就能親到。
她聲音也很低,幾乎是氣音:“是啊,贖回來不就是我的了嗎?”
盛厘剛在包廂裏聽餘馳說起星晴娛樂傳媒時,确實動了這個念頭。這家公司連容桦這種在業內混跡近二十年的人都沒聽說過。
她試着用手機百度了一下。
幸好,這家公司雖然小,但好歹還知道弄個百度百科。
公司注冊在杭州,法人代表叫姜南,至于其他的信息,看了等于沒看。比如旗下的藝人,盛厘一個也不認識,最紅的一個演過一部網劇的男三號。那部網劇收視挺撲街,盛厘都不知道這部劇。
微博上搜索也是一樣,那幾個藝人的微博畫風,更像是網紅,還是混得不怎麽樣的那種網紅。
餘馳這種顏值氣質top級,還有表演天賦的人,被丢在這種公司十年,簡直是暴殄天物。
不過,餘馳大概率不會接受。
“你想得倒挺美。”餘馳聲音還是低沉沙啞,他不着痕跡地轉頭看窗外,随意搭着的手也挪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自在,“而且,也沒這個必要。”
“為什麽沒必要?你才十八,六年可不短。”盛厘皺眉,有個問題想弄清楚,“簽你的是姜南吧?我知道肯定不是你自願簽的,你後爹後媽幫你簽的?”
“媽是親的,不過确實很像後媽。”餘馳像是在說着無關自己的話,語氣始終很平靜,“姜南認定我能大紅,花了三十萬讓他們給我簽了合同。”
三十萬,就把兒子賣了。
盛厘被後爹後媽狠狠惡心了一把,又問:“那為什麽這幾年你都沒拍戲,也沒上過什麽節目?按照那個姜南的辦事風格,應該會拼命壓榨你才對。”
問題怎麽這麽多?餘馳瞥了她一眼,語氣有些不耐:“你知道的,小孩的戲路挺窄的,他剛簽我的時候我才十三四歲,半大不小的年齡想要接到合适又出挑的角色很不容易,剛開始他眼光還很高,覺得我拍過何元任的電影,又是被何元任誇成天才的人,想把我往高端路線去捧。但他沒什麽本事,我也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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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餘馳終究只是個孩子,哪怕叛逆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姜南卑鄙無恥,但他沒想到餘曼岐,他親媽,會因為三十萬就把他賣了。那件事極大地觸了他的逆鱗,姜南能接觸到的資源本就非常有限,餘馳還相當不配合,進過幾個粗制濫造的劇組,還都讓他搞糊了,沒拍完就被退貨了。
盛厘盯着他的側臉,越看越喜歡,也越心疼,“所以,你斷腿斷手弄破頭的事,是真的?”
餘馳一愣,沒想到她還能聯想到這些,他擡了擡左手,淡淡地說:“就斷過這只手,腿沒斷,頭也沒破。”
“自己弄的?”
餘馳不願意多說,也不想賣什麽可憐,随口道:“算是吧。”
盛厘情緒複雜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餘馳被她看得有些受不了,擡手罩住她的腦袋,往另一邊轉,“別看了,你一個大明星,什麽帥哥沒見過,至于老盯着我麽?”
“娛樂圈裏帥哥是很多,但還真沒你這款的,何況我也沒覺得他們比你帥。”盛厘擡手順了順頭發,又盯着他看,“真不要姐姐幫你贖身嗎?我會幫你的,你肯定能紅,大紅的那種。”
“不要,我不想拍戲了,也不想紅。”餘馳語氣寡淡。
盛厘一愣,不相信:“可你小時候說過要考電影學院的。”
餘馳轉頭瞥了她一眼,懶洋洋地笑了聲:“清華北大不好嗎?”
盛厘:“……”
這麽傲慢的話也不是誰都能夠說得出口的,偏偏最勾人。
“很好,非常好,是我這輩子也考不上的學校。”盛厘笑盈盈地看着他,“所以,姐姐能擁有一個學霸弟弟做男朋友嗎?彌補人生遺憾。”
餘馳面無表情地拒絕:“不能。”
盛厘挑眉,也不惱,接着說:“別急着拒絕,姐姐在追你呢。”
倒是前排的司機劉叔長長地嘆了口氣,盛厘問:“劉叔,你嘆什麽氣啊?”
“我從來沒見過你受這種委屈,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這怎麽隔的是銅牆鐵壁啊。”老劉唉聲嘆氣。
盛厘撲哧一笑:“沒事,他年紀小,我願意哄他。”
餘馳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她一眼。
老劉則又嘆了口氣。
—
第二天一早,兩人坐飛機返程。
盛厘在飛機上看了一路劇本,上了車沒幾分鐘就把腦袋歪到餘馳肩上,咕哝道:“到了先去醫院接胖圓圓。”
餘馳正低頭回微信信息,動作一頓,轉頭看她,盯了有好幾秒,才轉回去。
到了醫院,接到胖圓圓……圓圓已經不算太胖了,住院一段時間,瘦了好幾斤。盛厘上下打量她,好笑地問:“也算是減了點肥了,瘦了幾斤?”
“八斤呢!”圓圓嘆了口氣。
上了車,圓圓看見副駕駛上的餘馳,小聲嘀咕:“餘馳也在啊。”
盛厘語氣平常:“是啊,他跟我一起去的北京。”
圓圓瞪圓了眼:“啊?那、那容姐怎麽沒打電話來罵我?”
“你住院呢,她罵你幹嘛。”盛厘無語地看她一眼,“容姐是變态了點,但也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罵你。何況,我還什麽都沒做呢。”
車還沒開到影視城,經過一個稍老舊的小區時,餘馳轉頭跟司機說:“在這裏停一下。”
“你要幹嘛?”盛厘往外面看了眼。
餘馳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一條長腿已經跨了出去,偏頭看了她一眼:“旅館隔音太差,我在裏面租了個房,回去拿點東西。”
“你什麽時候租的房?”
“前幾天。”
盛厘又往小區門口看了眼,不滿道:“我說叫你搬到我們酒店,你不搬。還租了個房子,不嫌麻煩?而且從這裏到拍攝地,挺遠的吧。”
“不麻煩。”餘馳指指旁邊一排綠色的自行車,“騎自行車十分鐘,不會遲到的。”
重點是遲到嗎?
盛厘想了想,說:“那你先回去吧,下午兩點再去劇組。”
餘馳走後,盛厘轉頭問圓圓:“我之前讓你定的電腦,是今天送嗎?”
“昨天就送來了,我讓酒店先幫忙簽收了。”
回到酒店,盛厘倒了杯水,看圓圓蹲在地上要幫她收拾東西,過去踢了踢她的屁股:“你別折騰了,我等會兒自己收拾,你再休息幾天。”
“沒事兒,我已經沒什麽事了,你自己整理不好的。”圓圓笑嘻嘻地說,“你的生活不能沒有我。”
盛厘看她是挺生龍活虎的,就随她了。她在沙發上坐下,說:“這幾天你在酒店休息,不用跟我去劇組。等會兒訂一個生日蛋糕,小一點的,今晚送到我房間裏來。”
圓圓愣了一下,警惕地回頭:“給餘馳訂的嗎?為什麽要送到房間啊!”
盛厘笑眯眯地看她:“圓圓,你幫我想想,今晚用什麽辦法可以把餘馳騙到我房間。”
“……”
圓圓驚恐地搖頭:“我不想,想不到,不會想。”
“你這麽害怕做什麽?”盛厘鄙夷地看她,“我只是想談個戀愛,又不是要約炮睡粉包養小鮮肉。”
圓圓想到了路星宇,她瞅着盛厘:“可是,容姐會說你沒有事業心的。”
“不用聽她的,我23歲不談戀愛,難道還要等到32歲才談嗎?”盛厘拿起手機,給周思暖發微信。
盛厘:【周皇後,我問你,如果有個人寧願被你包養,也不想跟你談戀愛,你什麽感覺?】
周思暖大概在忙,一直沒回複。
盛厘休息了一會兒,一點不到就出發去劇組拍戲了。
今天拍攝很順利,晚上十點順利收工,盛厘換好衣服上車,就收到圓圓發來的一張圖片,她點開看了眼。
是生日蛋糕,已經放到她房間的小冰箱裏了。
盛厘還在車上等餘馳,老劉突然把車開了出去,她忙喊:“餘馳還沒上車呢,先別開。”
老劉指指前面:“他走了啊,剛騎自行車走了。”
盛厘探頭,果然看到餘馳騎着自行車融入夜幕中,少年的T恤被風吹得鼓了鼓,連背影都滿是蓬勃的少年氣。
有一點她沒騙餘馳,她高中的時候确實對長得很帥的某位學霸有過好感,但也只是好感,沒到特別喜歡的地步。但她好像确實一直就很喜歡這款男生,餘馳比當初那個學霸更帥一點,氣質也更特別。
回到酒店,盛厘洗完澡還化了個日常妝,換了條香芋色的吊帶裙,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
她坐沙發上,看看桌上的生日蛋糕和新電腦,又瞥了眼時間,快十二點了,馬上就29日了。她拿過手機,點開餘馳的對話框,琢磨着要怎麽才能把人騙過來。
裝病?裝什麽病呢?
嚴重了太假,搞不好餘馳直接給她打120,而且圓圓在呢。
輕了又騙不來,啧,餘馳怎麽這麽難搞!
周思暖的消息就是這時候回過來的。
周皇後:【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個人寧願包養你,也不想跟你談戀愛,你什麽感覺?】
盛厘:【????】
盛厘:【怪不得跟我撕了這麽多年,也沒被撕退圈,我早就懷疑你背後有人了。說吧,你金主誰?】
周皇後:【劇組哪個弟弟這麽不長眼,拒絕你?】
盛厘:【你怎麽知道是弟弟?】
周皇後:【幾個主演要麽有女朋友要麽已婚有家庭,年紀最大的陸老師兒子都結婚了,除了年輕好看的弟弟,還能有誰能入你的眼?】
盛厘想了想,緩慢打字:【你老板?】
過了幾秒,周皇後:【不會是餘馳吧?】
周皇後:【我雖然沒見過他本人,但是感覺這個年齡的弟弟,還是很純情的很天真的,你上去就撩撥人家,人家還以為你玩他呢。】
周思暖這人自己守着秘密,還想來套她的話,兩人這塑料姐妹也算名副其實了。盛厘心想餘馳可不天真,不然她還用得着這麽苦惱嗎?
—
深夜的老小區已經陷入寧靜,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餘馳敲鍵盤的聲音。他租的是一套四五十平米的一室一廳,前一個租客大概是個女的,房子保持得很幹淨。
旁邊的手機亮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拿過手機點開那條語音。
盛厘帶着點哭腔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巴巴的,她說:“餘馳,我肚子疼,你幫我買點藥送過來吧。”
餘馳皺眉,低頭看屏幕,單手打字很快:【哪個地方疼?】
對方請求語音通話。
他很快點了接通,直接問:“什麽時候開始疼的?嚴重的話得去醫院。”
那邊盛厘吸了吸氣,聲音聽起來像是一直在忍受疼痛,微顫道:“疼了一會兒了,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可能是腸胃炎,你幫我買點藥過來。”
“好。”餘馳沒有遲疑,抓起鑰匙,起身走向門口。
影視城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時藥店,餘馳騎自行車過去很快,醫藥師是個年輕的姑娘,正打瞌睡呢,看到餘馳進來瞬間清醒了。
晚上值班就要看看帥哥來醒醒神啊!
餘馳走到酒店門口,給盛厘打電話,電話接得很快,他低聲問:“我在酒店門口了,你叫圓圓下樓拿吧。”
盛厘聲音很小:“圓圓剛出院,肯定早就睡着了,你送上來吧,就不折騰她了。”
“你就不怕別人看到?”餘馳心裏湧起一絲怪異感,感覺盛厘跟平時有點不一樣,他有些遲疑,“你不會騙我的吧?”
盛厘坐在沙發上,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她吸了吸氣,聲音發顫:“我騙你幹嘛?如果不是怕影響明天的拍攝,我大半夜的折騰什麽?”
餘馳深吸了口氣,無奈地說:“你房號給我。”
“1029。”
“嗯。”
“你別挂電話了。”盛厘聲音還是像疼得發顫,實際上卻笑得像只狐貍,眼睛彎彎的,狡黠又明亮,“這一層住的基本都是劇組的人,這個點大家基本都睡了,應該不會有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小心一點,被人看到不好。”
餘馳走到電梯門口,發現沒有房卡沒法進電梯,他只好走安全通道。
盛厘聽到走樓梯的腳步聲,才想起這回事,她問:“你是不是上不了電梯?”
“嗯。”餘馳人高腿長,一次兩三個臺階,走到八樓,他微喘着氣,“姐姐,你要是騙我……”
“我要是騙你,你就怎麽樣?”
餘馳走到十樓,輕嗤一聲,沒回答。
“你到十樓了?”盛厘漫不經心地站起來,走向門口,“餘小馳,等下到了門口,沒人的話就對個暗號,姐姐給你開門。”
酒店走廊鋪着地毯,走路無聲,餘馳手上提着一袋藥,望着冷清無人的走廊,腳步遲疑地邁不開。
他站在原地,低聲問:“什麽暗號?”
盛厘輕輕說:“你到門口我才告訴你,只告訴你。”
餘馳垂眼走出去,轉身向左,目光略過房號牌。
1025、1026、1028、1028……
“我到了。”他低聲說。
盛厘站在門後,心砰砰砰地跳,不知道是不是過于興奮,她手心有些發麻。
“那……你吱一聲呀。”
“……”
“暗號,吱。”
“……”
餘馳冷眼地看着那扇門,面無表情地說出那個喪心病狂的暗號。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