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人
眼下我是回家去告訴大哥有人要謀殺大姐的消息呢,還是按着大哥的說法下西南呢?外頭倒是一片形勢大好,可是聞人家現在還在宅鬥的控制之下。我萬一真回去出不來,未必還能再搞一回代嫁,可能也得留在那宅子裏跟大姐一起不停重生了。
可也得想法報個信回去。我摘下鳳冠和滿頭首飾,脫了外頭大紅嫁衣,反過來打成個包裹,預備着一會兒回城先叫人送信,順便把這套衣服也送回去。
也沒準大哥要離家時,還用得着這東西呢?
天上漸漸泛起了紫紅色,遠處天邊已經天始發白了。我仰觀天象,找着了金星,終于确定了東方的所在,有了這個指路……沒這個指路也一樣,站在這個墳丘上往遠處一躠摸,就看見京城的高城厚壁了。
等到我走進城時已經到了中午了。昨天這麽繞來繞去的,我也記不得回家路怎麽走了,就先去了一家客棧開房,點了些飯菜吃着,又問小二哪有快遞服務。小二十分熱情地表示,只要再加兩錢小費,他就願意替我把東西和信都捎回聞人家。于是我借了他一副紙筆,把大姐成為殺手目标和我已安全離開平國公府的消息寫了下來,連着那身鳳冠霞帔一起叫他送回了聞人家。
這件大事解決了,我才有閑心吃飯。這家店裏的生意還真不錯,到了中午人擠得烏泱烏泱,坐都坐不開。虧得我去得早,別人進門時我這兒都上菜了,我還特別叫了上回因為挨了夫子手板沒吃上的紅燒海參和煨鹿筋,邊吃邊回憶和二哥三哥在一起的風流時代。
吃了沒兩口,身邊忽然有個聲音響起:“這位公子,這裏有人坐麽?這裏位子都滿了,若你這裏再無別人,我能否坐這兒?”
我擡頭看了一眼,那人好像是個書生,穿了身竹布道袍,看衣裝不大像有錢人的樣子,但也沒有寒酸畏縮之氣。怎麽說呢,就是宅鬥文裏寄居在女主家籬下,後來被女主收買做手下的那種人的模樣。
我點了點頭,客氣地答應了下來。那人便坐到我對面,點了幾道小菜和一壺酒,滿斟了兩杯後,竟遞了一杯到我面前。我正悶頭吃着菜,筷子不遠處就多了個杯子,裏面滿盛着飄散着清香味的清澈液體。
我放下筷子,擡頭望向那人。他一手執杯,一手扽着袖子,微笑着将杯子遞到我面前:“相逢即是有緣,這是京中最有名的甕頭春,公子也嘗一點?”
不喝陌生人遞上的飲料是小學就開始宣傳的常識了,而且我現在還未成年,法律規定不能飲酒……我微微一笑,客氣地答道:“多謝相請,可惜我不會喝酒,先生請自便吧。”
他低眸看了看我面前的酒杯,也不多勸,只說了聲“可惜了”,便含笑飲下了那杯酒。我猜他的意思是要和我拼餐,反正這麽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也就大方地說道:“咱們既然坐在同桌,便不必分彼此,先生請嘗嘗這些菜,做得都挺不錯。”
他果然行事大方,寒暄罷了,立刻就夾過菜嘗了起來,邊吃邊講些京中逸事,口才相當好,外加人長得帥,比周立波的脫口秀還好聽。光講不算,還跟我推銷了起來:“公子,一看你就是不知世事的人。這些故事現在京裏哪還有人不知道,也就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公子才沒聽過。這樣吧,出了客棧門往東走三裏有個小書屋,那兒有賣最新版的《影衛時代周刊》,想了解京裏最快最準确的消息,只要有那本雜志就夠了。”
難怪這人要和我拼桌,原來是個推銷員。不過我關起門來宅鬥了這麽多年,的确對外頭世界也太不了解了,這雜志應當也能幫助我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向他道過謝,又翻了張一百兩的銀票來叫小二結帳。
小二正要接過銀票,一錠銀子就已伸到了我們二人當中,持着銀子那手骨骼分明、修長有力,虎口和指尖處還有些薄繭——我方才沒注意看他,原來此人也是習武之人,而且怕是暗器方面也不弱。
看來那個殺手說這世界是個武俠文,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若真不是宅鬥文的話,為何我大姐能反複重生,而且整個聞人家都要随着她重生?這肯定是只有女主角才會的技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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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大姐的确是女主,只是走錯了成長路線,所以沒辦法打到GOODENDING,所以只能一次次讀檔重來?
這麽一愣神的工夫,那人便已結了這一桌的飯錢。我覺着十分不好意思,便道:“我與先生萍水相逢,不好勞先生費鈔。請先生在這裏等我一陣,我去錢莊換些碎銀子回來,就把錢還給你。”
他伸手攔了下來,笑道:“幾兩銀子,值什麽?倒是我與公子一見如故,總是這樣公子、先生地叫着,實在太過疏遠,我姓肖,單名一個竹字,公子不棄的話,叫我一聲肖兄即可。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我昨天才剛妨死了平國公世子,他們家今天估計已經找上聞人家了,這件事雖然不完全是我的錯,還是小心為上,別報自己的名字了。
“我姓名,叫作名偵探,肖兄以後叫我偵探就行了。”雖然叫名偵探比較拉風,但我為人謙虛低調,一向不愛那些虛名。
“原來是偵探賢弟,這名字當真……別致。”
呵呵,名偵探起碼是三個字的,總比夏洛克·福爾摩斯、金田一二三之類的像中國名字多了。
他也覺着這話說得沒勁,又找着話題問道:“對了,聽偵探你的口音像是京中人,怎麽不回家去,反倒住在客棧?若有什麽難處不妨說出來,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總比你年長幾歲,能給你出個主意。”
他還想給我推銷什麽,有折扣麽?不過,看在他剛才替我墊了飯錢的份上,我也應該讓他賺這個中介費:“我是想買匹馬,再買些衣服,肖兄如果能幫我介紹賣家,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他揚了揚眉,問道:“偵探是要出遠門?難怪我聽你聲音像京裏人,卻不肯回家,反倒住在客棧中。”
我嘆道:“是啊,我年紀也不小了,總要出去走走看看,知道這天下是什麽樣的。”
他立時贊道:“有志氣,年輕人果然就該四處走走。不過你這麽小便出門,也不帶個影衛,家裏人不會擔心嗎?”
影衛……就算這文是武俠文,您看我這模樣像是用得起影衛的重要人物嗎?我是很想理解他急于掙中介費的心情,但是我的錢也是有數的,不僅得支持到峨眉山,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等到我大哥。
啧,也不知道開個偵探事務所能不能賺錢。
我跟着肖竹逛了一下午,買了匹上好的滇馬,這種馬個子矮小,但體健耐久,從京城到峨眉這一路有又是山又是水的,買這馬雖然貴了些,但是物有所值。
賣馬的人替我裝好了馬鞍和辔頭,把缰繩就遞到了肖竹手裏。我付完錢之後摸着馬身,蹬在馬镫上便要翻身上馬,不知怎地腿好像有點不夠長,翻了幾回翻不上去。那個賣馬的在旁邊連連喊着:“小娘子,那不是給你騎的,你要買馬,我這兒有馴熟的小母馬,又矮又聽話……”
誰是小娘子!長眼了嗎?我要不是在半空上不來下不去的不敢喘氣,就得跟他打架去!
虧得肖竹在我腰間扶了一把,終于把我托到了鞍上,我踩着镫感受了感受,腳略有點抻得慌,但大體上騎着還合适,心裏一高興,甩了甩缰繩就走了幾步。
果然是好馬。雖然不如阿富汗馬好看,但是騎着又溫順又有安全感,看在馬的份上,我就不計較那老板的胡言亂語了。我立在馬上低頭向老板喊道:“看清楚了,我是純爺們兒!下回你再亂喊,我上市場管理中心投訴你去!”
那老板在底下怪叫一聲:“你是男的?你腳上那鞋明明就是女人穿的繡花鞋……啊!上個月安平府通緝的那個男扮女裝混入閨中壞人清白的淫賊就是你!”他猛然跳了起來,污指我就采花賊不說,還鼓動周圍不明真相的群衆捉拿我。
這人簡直是不講理,安平府通緝淫賊跟我這個京城人有什麽關系了?就是我忘了把結婚時穿的繡鞋換下來,那我這一身男裝,我這張純爺們兒的臉他都看不見嗎?我一踢馬镫就要下來拉他見官,肖竹卻在一旁緊緊扶住了我,高聲說道:“各位莫嚷,舍妹只是扮男裝出來玩,絕非什麽淫賊。”
肖竹翻身騎到我後頭,雙手一抖缰繩便從人堆裏擠了出來,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相信你不是安平府的淫賊,不過咱們是不是先去買雙鞋?”
“嗯,去買衣服和鞋,順便再買本《影衛時代周刊》。”影衛我肯定是買不起的,但看在他不僅幫我買了好馬,還冒着被鑒定成淫賊同黨的危險救助我的份上,凡他推銷的東西,能買的就都買了吧。
他對京裏的服裝店也挺熟,主動替我介紹了家東西不算太貴,但質量相當不錯的老店,替我挑了幾身便宜又耐磨的裏外衣,轉身又出了門替我買鞋。
我身上除了大哥縫了一身銀票的藍色長袍,其實都是新娘子的衣服,進到屋裏便從裏到外全脫了,坐在凳子上先換了中衣和褲襪,試了試幾套外衣差不多合适便扔下了,仍舊穿着那身值錢的藍衣。
坐了不久,肖竹便回來了,手裏拎着一雙薄底的牛皮靴和一雙粉底布靴。我只看了一眼厚度就果斷拿起了那雙布靴換上,走了幾步,頓時覺着精神氣兒都抖起來了。
我把剩下的衣服都收拾起來準備結帳,扭頭卻見肖竹正站在我換下來的那堆衣服面前,手裏還拿着一塊繡得挺精致的帕……日喲,那是新娘子穿的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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