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鹡鸰院殺人事件
我維持着名偵探該有的優雅風度,端了個銅盆慢慢走到院裏打水,打算趁着天還沒亮把墨跡洗掉。貞子男還好意思在旁邊笑——我再不受寵也是有個丫鬟的,要是綠雲看見我身上畫成這樣,非給我洗脫半層皮不可。以後說不定見了她那群朋友還得傳播兩句八卦,傳到最後全家都得以為我聞人湛這麽大年紀還滿身亂畫,我還有臉出去見人嗎?
就在我往缸邊上搬了五塊磚,好容易墊到能夠着水缸往外舀水時,他忽然從背後架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下來,邊笑邊說:“先別洗,我好容易畫上的,真洗掉了可就白費我一番工夫了。你就是嫌這畫得不好看,也先忍一晚上,我替你導引氣息,你看着身上的圖,兩下印證路線,記得也牢些。”
我用力按着他雙臂往外一蕩,落到地上面對着他,雙眼一眯,眼裏射出兩道精光,嚴肅地說道:“不用了,方才你在畫這些線的時候,我就已經将線條和方位牢牢記了下來。就連你寫在這些點線旁邊的文字我也記住了,要不要我一一複述給你聽?”
趁着他被我的話折服,我伸手摸上了他寫過字的地方,一一把那點大約是穴道名稱或是真氣運行方式的文字背了出來。貞子男臉上神情漸漸變化,從開始帶些嘲諷的模樣變得認真起來,點了點頭,誇了我一句:“背得不差。既然你都記得,我就替你導引真氣,大約只消這一次,以後你便能自己修習了。”
他過來拖着我的手往屋裏大步走去,嘴裏還小聲自言自語着:“怎麽這都記得住,就是不記人呢?”
我哪兒記不住他了,不是他自己一直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字麽?難道他其實就是男主角,一直不提自己的名字是為了保持神秘感?可如果是男主角的話,這麽大好月黑風高的時候,怎麽不去找我那五位姐姐約會?就是一心要走釜底抽薪路線,我這個一直沒人在意的庶子也不好的結交對象……
對了,他這一定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偶爾上我這兒來教教武功,平常不過來時肯定是周旋在五個姐姐當中。哪怕有忘記約會對象是哪位的時候,他也可以把我推出去,就說是為了給她找個臂助,所以私底下天天教我武功。
真渣啊!我要不要揭露這人的真面目,叫姐姐們提防他?
我嚴密細致地推理着他的身份,腿忽然叫人掰了起來。我這才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叫貞子男拉到了床上,他正掰着我的腿幫我盤坐。我忙自己盤起腿來,那位高人又把我的手拉了下來,讓我兩手掌心向上擱在腿上,囑咐了一句:“我要正式幫你行功,一會兒我把真氣注進你膻中穴,可別再胡思亂想了,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我有心點頭,又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趁機刺探他的身份:“可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腦子裏控制不住總想這事。”
他盤好腿坐在我對面,把衣服下擺展平鋪在兩膝上,顯得派頭十足,随意說了一句:“你自己不認得人,我還沒怪你,你倒怪起我來了?身子挺直了,收斂心神,感覺我輸到你體內的真氣。”
他這麽一說我腦子更亂了。難道他竟是我見過的人?那為什麽要打扮成這樣來教我武功,又不正式告訴我他的身份?
來不及多想,他就合上了我的眼皮,一只手壓上了我胸前,掌心正按在剛才讓他又畫又注的膻中穴上。然後一股細細的暖流就從那兒流到我體內,順着方才他用筆畫下的那條路徑在我經脈中上下輪轉一圈,最後落到小腹中,縮成了一個暖融融的小氣團。
那種好像熱水在身體裏循環流動的感覺十分特別,而且還挺舒服,就像泡過澡一樣,全身都微微發熱。我一時只顧着體會那種感覺,還真把探究他身份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他又把一股更細的暖流送到了我丹田中,叫我自己用意識催動那團氣團,随着他的真氣在體內運行了兩周,這才把手從我身上拿開。
我這才重新睜開眼看見了他。他也真累得夠嗆了,額上的汗像水一樣流得滿臉都是。連他胸前的白衣都被汗水浸透,質料顯得有些透明,透出了點肌膚的本色和胸肌輪廓。
一個高中生,居然就有胸肌了,這科學嗎?這像話嗎?我這個前·高中生名偵探到穿越時都沒長出胸肌來呢……等等,我怎麽能嫉妒一個未成年人呢?而且他會濕身都是為了教我武功,我身為正義的使者,絕不能有這麽龌龊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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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從剛脫下那堆衣服裏找出塊手帕,耐心細致地替他擦了擦頭頸的汗,再三感謝他這樣盡心教我,順便暗示他無論追求哪個姐姐,我一定都在背後支持他,絕不出賣他腳踏五條船之事。
我的保證似乎叫他頗為滿意,開始時他還一臉疲憊地閉着眼叫我替他擦汗,聽到後來面上隐約露出笑容,最後一把抓着手巾捂住臉,縮着肩笑得渾身發顫。
他笑夠了,揮揮袖就離開了我的房間,我也沖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聲——當真以為我對人的面孔一點記憶力也沒有嗎?剛才我趁着給他擦汗時近距離觀察他半天了,現在就給他畫下來,明天帶着畫像叫綠雲認認……若不是聞人家的人,就去學裏叫同學幫忙認。
哼,我之前是體諒他才沒暴露他的身份,現在他自己既然要求,就別怪我把他的畫像公之于衆了。
我連洗澡也顧不上,鋪開紙墨,照着記憶中的畫面下筆畫了起來。我用毛筆還是不大順手,直折騰到天亮才畫出一副滿意的人相,匆匆洗過身上便将畫拿到偏房叫醒了綠雲,讓她替我認人。
她只看了一眼便誇道:“四少爺不白讀書,現在都會畫小鬼兒了。
什麽叫小鬼兒?這是人!我辛辛苦苦找了半天手感,才重新找回了前世繪畫的感覺,難道畫得不像嗎?就算形略有些漫畫誇張,但神态衣着無不畢現,怎麽會認不出人來?
我叫綠雲再細看看,看能不能認出此人是誰。她又随便看了兩眼便說道:“這哪是人啊。這倆眼比蒼蠅還大,鼻子那麽點兒小,下巴尖得跟錐子一樣,怎麽可能有人長這樣。四少爺你到底要找誰,只要你說個名字,我保證把他家三代都給你查出來。”
我要知道他叫什麽,還用畫出來讓她認麽。算了,誰讓我只會畫少女漫畫呢。我收起畫,不再勉強綠雲,打算再尋別的法子。可是折騰了這麽一宿,現在讓我再想他長什麽樣可就想不起來了——弄不好他只要換身衣服站我面前,我就能不認得他了。
我回到房中洗臉刷牙準備吃早飯,等得肚子都 癟了才把綠雲等回來。她回來時卻不似平常那樣精神健旺,而是滿面愁悲之色,仿佛驚弓之鳥一樣急惶惶地抱着籃子跑進屋裏。先從裏闩上了門,才把東西放下,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道:“不、不好了,四少爺,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
難道是昨天那人教了我武功之後去和二姐約會,叫人捉奸在當場了?二姐也是女主候選人,追求她的男人肯定越多越好,至于這麽緊張麽。我倒了杯水給綠雲,看着她喝了才問道:“緊張什麽,慢慢說,二姐現在怎麽樣了,祖父母和父親、夫人怎樣處置的?”
她一口飲盡水,把杯子往桌上一墩,才終于恢複了平時的水準,滔滔不絕地說道:“四少爺你怎麽還能這麽悠哉,二小姐叫人殺了啊!今兒早晨二小姐的侍女憐珠進去送水時才發現,二小姐被人殺死在地上,脖子上割了那麽深一道口子……”
她邊說邊兒拿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着,然後雙臂向下劃了一大圈:“流了這麽一大灘血,吓死人了!憐珠現在還抽着呢,見了誰都不認得了。老太爺叫人鎖了鹡鸰院,現在府門都鎖了,下人們根本不許出門,那幾位小姐都被關在院裏,不叫知道這事呢……”
殺人案!
終于,終于到了我名偵探聞人湛出場的時候了!二姐,你的鮮血不會白流的,我一定會找出殺害你的兇手,還你一個公道!
我揮手制止了她漫無邊際的話語,要她帶我去現場勘察。她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說什麽也不讓我去:“不能去啊二少爺,那兒不幹淨,你人小,魂不全,去了那兒有妨礙。而且據說二小姐死不瞑目,還在地上畫了符咒人,老爺已經叫去外頭請道士和尚來做法了。”
符?什麽符?我二姐是現代穿越過來的,絕不是迷信的人,也不可能會這種專業的東西——要是五姐還有可能,她到底是修真界穿來的。如果地上畫的不是符,那就應當是她留下的,揭露兇手身份的暗號……
“那個符是什麽樣的,你看過了嗎?我想那可能是二姐留下的,最後的訊息。”
綠雲的臉頓時繃了起來,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綠,回憶了一陣,一邊說一邊蘸着茶水在桌上畫了下來:“好像先是一個點還是一短橫的,然後是一長道兒,再右邊是個圈,對,是個圈。圈後面好像還有別的,但是沒畫完,就在圈旁邊拖出來條血痕……聽說韓國字就有這樣帶着圈的,可咱家也沒人認得。二小姐那一手血,臉上那個怨氣,看着真瘆人啊……”
我看着桌上畫得歪歪扭扭的圖形,腦子裏不停回想着綠雲方才的解說,對于暗號中所指的殺人者也慢慢有了頭緒。只有一點我還沒敢完全肯定——二姐之所以留下這樣的暗號,到底是怕引起兇手的注意,還是已經确認了有人能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