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食惹的禍

第48章 蘭因絮果

杜仲在清風殿跪得手腳麻木，終于等到京墨回來，他不發一言，內心定然是極不痛快的。

“師叔祖，人各有命，你不是早看過天象嘛，漪華是做天後的命啊，你想開些。呀，我能說話了！”杜仲急道。

良久，清風殿裏傳來一聲嘆息，京墨解了杜仲身上的禁制，道：“你走吧。”

杜仲本想再以下犯上地開導京墨幾句，見他的心情很是不好，怕師叔祖再懲罰自己，倒不如先走為上。

杜仲還沒邁出清風殿呢，辰砂撒開蹄子兇猛地撲到杜仲身上，杜仲揮着袖子阻擋時，袖中藏着的一物飛了出來。

辰砂的目的達到了。心想：讓你給我下嗜睡的咒語，哼！

這是一幅字，打着圈兒飛落在地，杜仲急忙要拿回，京墨卻比他動作更快，早就将紙張撈到了自己手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再熟悉不過了，這是漪華的字，用的是清風殿裏獨有的太延染墨，從墨色深淺來看，是十幾天前寫下的。

的确是不知，他不知漪華對自己的情義，所以剛剛在九重天将簪子送給了她，并說了一堆懲奸除惡的大義之言。

現在知道他的心意，偏偏大禮已成。

他暴怒，毫不猶豫地一掌打在杜仲身上，杜仲抵擋不得，摔飛了出去，落在流蘇樹上後又墜落在地，巨大的流蘇樹因受到巨大的力道晃了幾晃，流蘇花簌簌地落下，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京墨來到流蘇樹下，擡手又要一掌，辰砂急忙跳到杜仲旁邊，眼巴巴地望着京墨叫着，好像在說：天尊，這這一掌下去他就沒命了！

天尊要對付一個人，從來不需要什麽招式，用意念便可以傷人于面前。他這一掌，是在發洩憤怒與悔恨。

杜仲決然地看着他，早知道師叔祖會發脾氣，沒想到會發這麽大的脾氣。“師叔祖，你越生氣，就說明你越在乎漪華；你越在乎漪華，我便越要拆散你們。哪怕賠上一身修為，哪怕付出我的命，杜仲都在所不惜。”

杜仲伸手嫌棄地将辰砂撥走，兩眼一閉，大有慷慨赴死的架勢。

京墨鐵青着一張臉，仰起頭聆聽，天上的喧嘩聲分外聒噪。

那一掌遲遲沒有對杜仲拍下來，杜仲睜開眼，多虧他及時地睜開眼，一把抱住了京墨的雙腿，賴道：“不準去！”

“放開！”京墨冷冷道。

杜仲不依不饒：“師叔祖，除非你今天打死我！”

“你擋得住本尊？”京墨斥道。

“是，我擋不住師叔祖，可師叔祖能擋住天下悠悠衆口嗎？漪華現在是太子妃，是飲歌的妻子，堂堂天尊現在去破壞婚禮奪人妻子，就算你能忍受罵名，漪華能忍受潑天的罵名嗎？”

京墨喘着粗氣，如玉的臉龐射出箭一樣的冰冷的目光，他望着杜仲，質問道：“婚禮原定五月初二，突然改成了四月初一，是你幹的？”

杜仲坦然地迎上京墨的目光，堅定道：“是！我威逼利誘南星仙人，由他出面說五月初二妻克夫，讓天帝改了日子。漪華來找師叔祖，我騙了她，我又騙了師叔祖，杜仲對您不忠、對漪華不義，請師叔祖降罪！”

“對我不忠？對漪華不義？我看你覺得自己很大義凜然！”京墨冷聲道。

杜仲反問：“不然，師叔祖要為了漪華不顧六界安危？魔界天界仇恨已深，不死不休，師叔祖準備站在哪一邊？”

流蘇花被風又吹落下幾朵，四月雪，四月很美，雪很美，可事實上是四月不遇雪，雪不見四月。

“我要護着天下，也要護着她。”思索良久後，京墨沉聲回答。

九重天，滄海殿。

飲歌将太子府主掌一切事宜的大權交給了漪華，當着所有仙娥仙侍的面宣布項漪華是太子府唯一的女主人，紫菀臉色鐵青，表面仍是十分順從，一聲聲的“姐姐”叫的無比親和。

見紫菀今日也着了一身紅妝，項漪華道：“紫菀側妃有心了，我自小生在人間，聽說不僅是凡間皇室，就連普通人家結親，也只有妻子可着正紅色，側室和妾只能着偏紅色。禮儀官何在？”

身材精瘦的禮儀官上前，不敢直視漪華的眼神，只聽漪華問道：“不知天庭可有這條規矩？”

禮儀官既不敢得罪紫菀側妃，更不敢得罪這位魔雲宮的公主，只得低聲道：“天庭婚禮，正妻着正紅色喜服，至于側妃或妾室……若沒有特殊恩賜，不可以着正紅色。”

“哦……”漪華輕輕地答應着，站在旁邊的飲歌太子欲說還休，只擔心漪華要在這個日子找紫菀的麻煩，如此甚是沒面子。

紫菀一副受驚的模樣，忙低頭道：“姐姐息怒，妹妹怎敢亂了規矩，妹妹所穿衣衫顏色比正紅色稍淡，并非正紅色，請姐姐恕罪啊！”

漪華盯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指道：“尊卑有序，有些衣服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飲歌忙道：“紫菀，你回去換身衣服吧！”

紫菀告退時，偏偏經過果果的身邊，她妩媚一笑，伸手觸碰果果的臉頰。小白連忙避開，紫菀故作關心道：“小狗，你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果果的眼神中的悲苦無以複加，心中泛起的苦澀一直蔓延，紫菀又道：“放心，有太子妃在，滄海殿上上下下無人敢嘲笑你。”

項漪華冷着臉，随手摘下發髻上的赤金鳳尾玲珑簪，毫不留情地朝着紫菀的臉扔去。

“啊……”簪子應聲落地，伴随着紫菀的哀嚎聲，發出清脆的聲響。

漪華方才動作極快，飲歌看清落在地上的只是普通簪子，并非天尊送的簪子，這才放下心來。

“你這張臉，還配不上我的‘四月雪’。”漪華嘲笑一聲，看着鮮紅的血從紫菀的右臉頰流出來，那張花容失色的臉，那痛不欲生的哀叫聲，竟讓她覺得酣暢淋漓。

“我不活了，太子殿下，幫我殺了她，殺了她啊！”容貌已毀，紫菀已經失去了理智，飲歌只是直勾勾地站着，任憑紫菀對她死纏爛打。

白果瑟縮地躲到漪華身後，在一旁看着紫菀，她的血從臉上一直流到脖頸，捂着臉龐的雙手也沾滿了血跡，。

飲歌面色不善，大婚之日便鬧出這般，傳出去豈不是丢盡滄海殿的臉面？他沉聲道：“喚醫仙前來給側妃醫治，務必不留疤痕，此事若鬧到外面……”

仙侍見到飲歌警示的眼神，皆乖乖不做聲，将死纏爛打的紫菀側妃帶了出去，又讓果果出去，屋內只剩下二人。

飲歌不悅地開口：“漪華，你怎麽變成這樣？”

“大喜之日，血色添些喜慶，甚是痛快。”

項漪華擡眸，四目相對，飲歌才發現，眼前女子的這雙眼睛一點也不像她心中的漪華。

飲歌沉聲道：“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側妃，你今日劃了她的臉，她日後如何見人，本殿的顏面何在？”

漪華忍不住嗤笑一聲，飲歌擔心的不是紫菀的傷，而是自己的臉面。她正是看準了飲歌好面子，所以她敢毫無顧忌地對紫菀出手。

“你是正妃，她是側妃，你日後要一直欺她辱她，一直與她争鬥不休嗎？”飲歌責怪道。

“在凡間時，紫菀傷我爹娘，我如今不過還她一二，太子殿下還要為她委屈嗎？”漪華回怼。

飲歌面色稍稍尴尬，道：“我已經懲罰過她了，此事時過境遷，到此為止吧！”

“紫菀傷我爹娘，太子殿下不痛不癢，當然不會懂我心中之痛，那我便說件你關心的可能會傷及臉面之事。” 漪華托着笨重的裙擺站起身來，走到飲歌面前，亮出一塊令牌。

她繼續道：“太子殿下應該識得，這是地錦給紫菀的，紫菀又給了昔邪，我從昔邪手中拿了回來。”

“妖王？”飲歌擰着眉毛，好奇紫菀怎麽會跟昔邪扯上關系。

“就在天帝剛打算好與魔界聯姻以後，紫菀将魔界令牌給了昔邪，告訴他魔界公主生得美貌，若能生米煮成熟飯，說不定魔界公主會嫁給昔邪，妖界魔界聯姻壯大勢力。”漪華徐徐道來。

飲歌吃驚，“昔邪抓去的不是你身邊的果果嗎？”

“昔邪誤把果果當成了我。”漪華眼神瞟過他，又道：“昔邪與果果從前并不相識，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抓她呢？”

飲歌面如寒潭，緊緊握起手中的拳頭。

眼中的淩厲散去後，他拉過漪華的手，問道：“那你呢？”

“我？”漪華不解。

“你是真心願意嫁我嗎？”飲歌望着她的眼睛。

漪華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拂去，漫不經心地說道：“世事涼薄，豈能事事如人心願。”

“我何必多問這一句自取其辱，”飲歌苦笑一聲，複又欣慰，“為了報複我也好，為了尋你母親也好，為了別的什麽目的都好，總之，你已經嫁我了。”

漪華扭頭不看他，道：“我累了，太子殿下應該有很多事要處理。”

“好。”飲歌點頭答應着，臨走前對她附耳輕聲道：“我晚上過來看你。”

項漪華對着鏡子，小心翼翼地拿下京墨送的簪子，又無比厭惡地把發髻上的金鳳出雲金步搖、八寶牡丹珍珠鎏金簪摘下來，厚重的發髻披下雙肩，礙于飲歌在此，用法術搖身一變換了身輕盈得衣衫，這才覺得輕松多了。

她捧着簪子，慢慢地發現簪子內暗含機巧，且威力巨大，心中既是歡喜又是難過：京墨，你對我這麽好，卻不是那種好，是我太貪心了嗎？

漪華所在的宮室叫藍田閣，與滄海殿的正殿滄海閣相連，規制也僅次于滄海閣。這裏的每一處宮室都金碧輝煌，加上今日的刻意裝點，更見富麗之象。

十裏平湖霜滿天，玉簪暗暗惜華年。若得雨蓋能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京墨，你可知，凡間的男子只向心愛的女子贈送簪子？你送我簪子，卻是祝賀我嫁給別人。罷了，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地想着你。

四月一日上午，魔界公主成為天界太子妃；下午，紫菀側妃受罰，剝奪側妃身份，以侍妾名義留在滄海殿。衆人側目，紛紛嘆服這位太子妃的能耐。

清風殿裏，京墨畫錯了畫，撕碎了七張紙；欲将心事付瑤琴，錯了好幾個音，繃斷了一根琴弦；找到了杜仲先前用埋在玉山裏的葡萄雪釀剛灌了幾口，膩味有餘，烈性不足，想到這個陽奉陰違的侄徒孫，他氣得将酒壇子從窗戶扔了出去，摔出一聲脆響，辰砂吓得一陣哆嗦。

走到溫泉池，睡蓮朵朵，鮮嫩欲滴，他摘下一朵，睡蓮在掌心中化成陣陣雲煙，京墨随之消失不見。

以神之力，穿梭時空，京墨天尊來到了半個月前。他聽見杜仲躺在他的卧室裏，翹着二郎腿睡大覺；他看見他的漪華可憐巴巴地站在流蘇樹下，等着他回來親自要一個答案。

他苦笑，這樣的時空穿越有什麽意義呢？他只能回到這個時候一個時辰，看看漪華當時的情況。若是被人喊出名字，他就會從此消失，偏偏漪華是唯一一個喊他名字的人，所以京墨只能遠遠地看着，不能讓她發現自己。

一個時辰後，他離開這個時空，身影重新回到溫泉池中。看着一株株開得極美的睡蓮，他的心思微微動搖了一下，只是那麽一瞬，他立刻恢複理智，自己方才的想法是多麽可怕！

他急忙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溫泉池，再三告誡自己，身為唯一的天神，絕不可以沖動行事。

漪華把魔界諸事全權交給了蘇葉搭理，蘇葉深感責任重大，正捧着武羅營的名冊細心研究，卻見杜仲提着幾壇子玫瑰酒踉踉跄跄地沖了進來，哭訴道：“蘇蘇啊，本仙君活的太難了！”

蘇葉連忙優雅地放下賬本，過來扶着他，問道：“仙君何以至此？”

杜仲哭喪着臉不願說話，一口氣把玫瑰酒壇子全部打開，推到他面前兩壇，“來，陪我一醉方休！”

蘇葉奪過他準備一飲而盡的酒壇子，關切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天尊打我，師叔祖居然打我！”

蘇葉哭笑不得，原來杜仲仙君也像個孩子一樣。“仙君犯了什麽錯誤，能讓天尊親自教導？”

杜仲搖着腦袋，委屈巴巴道：“他若是個平常的仙，我不至于為他這麽操心。可他是天尊啊，他不可以，不可以……”

蘇葉越聽越迷糊，天尊何時需要他來操心了？又道：“仙君，今日公主在天庭，是否一切安好？”

“好啊，她好得很，師叔祖給了她一把劍，你可知那把劍有多厲害，就連天帝也不敢輕視你的公主了！”

蘇葉欣慰一笑，道：“有天尊相護，公主便可無虞了！蘇某生怕公主在天庭受了欺負……”

“她受欺負？呵呵！”杜仲豪飲一口，道：“我雖看紫菀不順眼，今日竟然有點同情她了，正妃一進門，側妃便成妾了……”

“為何？”

“成親儀式上出了差錯，飲歌查清，原來是紫菀妒忌太子妃，偷偷篡改了金卷玉簡……”

蘇葉輕聲道：“怪不得飲歌太子生氣，他是極好臉面之人。”

杜仲喝得有些醉了，一歪頭趴在了桌子上，喃喃道：“小小紫菀，哪能動得了上古寶物金卷玉簡，分明是師叔祖幹的……”

“什麽？”蘇葉一驚，想再問個究竟，杜仲已經一側腮幫子貼在桌面上昏昏睡去，幾次喚他不醒，蘇葉無法，只好将扛着他，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床榻走去。

當蘇葉準備把杜仲安置好的時候，杜仲抱住蘇葉的腰，與他一起滾到了榻上，醉聲道：“師叔祖，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看着你……小漪華你個禍害……”

“仙君，你快起來！”蘇葉被杜仲迷迷糊糊地按着動彈不得，聽到他責怪漪華，掙紮之時忍不住辯解道：“請仙君莫要在背後說公主壞話。”

“仙君，快起來，你壓到蘇某了。”

“喂，杜仲，你怎麽這麽沉，趕緊起來！”

蘇葉踹了杜仲好幾腳，他仍像個死豬一樣一動不動地趴在蘇葉的胸膛上，呓語後，杜仲的哈喇子一滴一滴流到了蘇葉幹幹淨淨的衣衫上。

蘇葉度過了一生之中最煎熬的一個下午……

夜色漸漸地暗了，仙侍們在藍田閣裝點燃了九九八十一支紅燭，象征長長久久。

“漪華，我不喜歡你嫁給飲歌太子，你也不願意，對不對？”果果拽着她的袖子，一臉擔心。

漪華拍拍她的手，道：“無事。”然後喚來随她一起來九重天的青檸和藍莓，道：“你們和果果先下去吧，天庭不比魔界，定要慎言。”

她把魔界交給了蘇葉，把魔雲宮的看管交給了青黛，把墨園交給了綠柚，只帶了果果、藍莓、青檸來到了天庭。

飲歌來時，見漪華只挽着簡單的發髻，穿着淡藍色的衣衫，手中抱着一本書低頭讀着，屋內的紅燭全被挪到了外室，哪裏有一丁點準備洞房花燭的樣子。

飲歌想起從前種種，拿出玉生煙，端着一副好脾氣道：“愛妃，這玉生煙以後就由你保管，它算是你我感情的見證，。”

“玉生煙，這不是你的寶物嗎，為何要交給我？”漪華并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看着玉生煙輕笑道：“若說感情的見證，太子殿下送給紫菀更合适些。”

飲歌道：“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此物交給你，你該了解我的心意。”

她順便瞅了飲歌一眼，無意多話，任他自作多情地念着人間的情詩。

“你還在恨我娶了紫菀？紫菀立下大功，父帝允諾答應她一個條件，誰知道她非要嫁給我，我不能違背父帝的旨意。我向來想娶的只有你，當年我……”

項漪華随意捋了捋頭發，說：“事到如今，太子殿下不必向我解釋當年。”

飲歌仍是将玉生煙遞到漪華手裏，說：“我知你恨我，過去之事無法挽回，如今你已是我的妻，日久天長你定能懂得我的心意。”

“那我收下吧，你不準再喊我愛妃，我聽着不舒服。今日大婚禮儀繁瑣，想來太子殿下也累了，不若先去紫菀側妃那裏休息一下。”

“漪華……”他伸手要撫上項漪華的臉，被她無情地避開了，他無奈道：“你不讓我喚你愛妃，你卻聲聲稱呼我為太子殿下，不再喊我飲歌了。我讓月老安排了金卷玉簡，你該明白我的心意了，你把前塵往事忘了，我們重新開始不好嗎？”

項漪華冷着一張臉，一語不發。

她早已把飲歌當作生性涼薄之人，連恩情尚且不顧的人，有何資格談感情？金卷玉簡之事，讓漪華心中震撼，飲歌讓月老特意搬出金卷玉簡，這種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承諾，他竟這樣輕易許下了？

“金卷玉簡都不認的親事，何必呢！”她無情道。

飲歌恨聲：“金卷玉簡被人動了手腳，等我查出來定要嚴懲！”

“紫菀已經當了替罪羔羊，若是查出真相來，紫菀哭鬧一番，太子到時候該好好安慰才是。”漪華譏笑道，心裏卻也對金卷玉簡一事存了懷疑。

飲歌薄怒：“新婚之夜，你非要對本殿冷嘲熱諷嗎？”

漪華報之以冰冷的目光，昂聲道：“我為何來到九重天，太子殿下心知肚明，何必裝作與我伉俪情深的模樣？”

“呵！”飲歌苦笑一笑，兩手抓住漪華，雙手按在她的肩頭仿佛要掐出血來，咬着牙道，“本殿不管你為什麽嫁過來，左右你已經是太子妃，是我飲歌明媒正娶的妻子，這輩子都是，永遠都逃不了！”

“我不認！”她一字一頓地說。

“怎麽，難道你心裏有了別人？”飲歌聲音低沉，一手擁過她的後背，一手摟着她的玉頸，作勢正要吻上，胸口猛然覺得一陣疼痛。

他料到漪華會推開他，卻沒想到她對自己動武，這一掌打得充滿厭惡，毫不留情。

飲歌不可置信，鉗住她的雙手，眸子幽深，“你竟對我動手？我若今晚非要宿在這裏，你待如何？”

毫無所懼地迎上飲歌的目光，她眼神堅定，丹唇輕啓：“那就四月雪伺候！”

飲歌深呼一口氣，擡手要碰她發髻上的簪子，她別過頭躲過，道：“聽說太子近些年修煉大有進益，漪華或不是對手，只是今夜若要打起來，又要影響你最看重的名聲了。”

新婚之夜，太子和太子妃大打出手，會被整個天庭笑死的。

飲歌盯着她頭上的四月雪看了許久，嘴角揚出了三分冷漠，“天尊為何送你這個？”

漪華眼睛一眨，目光望向遠處，道：“自然是為了六界安寧。”

“若是為了六界安寧，它便只當一支簪子襯你貌美如花，劍太過沉重，不适合你。”

“哦？”她緩緩轉身，幽幽地說：“在凡間的時候，我喜歡買不起的衣服，喜歡讀不懂的詩，喜歡唱不上去的歌。如今，喜歡提不動的劍，喜歡……”

她噎住，飲歌好奇地問她：“還喜歡什麽？”

她粲然一笑，偏偏不答。

“明早我來接你去給父帝母妃請安。”飲歌離去，方才他想要觸碰那簪子，隔着一寸的距離便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止他的靠近。這把簪子是天尊給漪華打造的，別人若強行碰觸，定會被簪子所傷。

漪華撫摸了一下冰涼的簪子，心道：我還喜歡一個得不到的人。

四月一日，九重天與魔界的大喜之日，仿佛大家都過得不怎麽開心。京墨悔恨，漪華難過，飲歌尴尬，杜仲委屈，蘇葉煎熬，紫菀憤怒……或許這場親事一開始就是錯的，可是每個人又能如何呢，路已經走到了這裏，他們只能含着淚咬着牙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