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發時間是下午兩點。
顧今跟着出國機構到了機場，同行的還有八九個和許洛差不多大的學生。
機場大廳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在這鋼鐵洪流裏，上演着一場又一場的離別與重逢。
許洛心中酸澀的湧起溫軟的眼淚，但她不想顧今跟着難受，便硬生生的将眼眶裏的眼淚壓了下去。她伸手緊緊抱住他，他的身上有她最熟悉的味道。
顧今那烏黑的睫毛微微顫動，半掩着濡濕的雙眸，像是覆了一層溫潤的霧霭，他親着她的發頂，一遍又一遍…
終于還是要分別。
檢票，查驗身份證，安檢，許洛回過頭看向他，他依然站在通道口。兩人四目相對，許洛眼前蒙上一層白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姑娘強擠出笑容，對着他笑。
安檢完畢，許洛再回轉身，想看他，卻被後來安檢上機的人擋住了視線，人潮中，她踮着腳，伸長着腦袋…
難掩的悲傷湧上心頭，淚水從臉頰滑下，滴落在手裏的登機牌上。
看了眼時間，2:10。
小姑娘的飛機應該已經起飛了。
顧今拿出手機，給許洛發了條信息。然後打開飛行模式，戴上許洛當初送給她的白色耳機，聽完她在他手機裏收藏的所有動感的音樂。
再看時間，已經4：50。
耳機裏已經沒有聲音，顧今站起身，走出機場大廳。
本來請了一天的假，可顧今從機場回來還是去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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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學校去哪呢？回家嗎？家裏已經沒有了小姑娘的身影了。
顧今坐在座位上。看着身邊空蕩蕩的座位。
家裏沒有她，學校裏也沒有了。
他是不是又要過回以前的生活。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放學，一個人睡覺。
顧今苦笑了笑。
再看了眼時間，顧今忙關閉了手機飛行模式。
果然，連續十幾個微信消息。
顧今皺起眉頭！他怎麽這麽大意！
小姑娘已經下飛機十幾分鐘了！
點開微信，全是許洛發來的信息。
“顧今，我到了。”
“我也愛你！”
“顧今，這邊的天氣和我們那裏差不多。”
“顧今，你是在家還是在哪？”
“顧今，你怎麽不回我信息？”
“顧今，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怎麽辦？”
“顧今，我好想回去，我不想學漫畫了。”
“顧今，我回去好不好？”
“顧今，我想回去…”
“顧今，你怎麽了？為什麽不回我信息？”
……
顧今沖出教室，撥通了許洛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電話裏傳來許洛止不住的哭聲。
“洛洛..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你別哭好不好？”
“顧今..我..我想回去..”小姑娘哭的話都說不成句子。
顧今聽出她的嗓子有點啞，小姑娘肯定哭了好久。
“洛洛，你聽我說，你剛到會有點不适應，慢慢來，過幾天就好了，別哭，身上有紙巾嗎？把眼淚擦擦，你現在在哪？”
“我想..想..回去..顧今,我想..回去，我不學..漫畫了..”許洛抽噎的厲害，聽的顧今心裏揪得緊緊的。
“寶貝，聽話，不要半途而廢，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你是突然和我分開才會這樣，等你在那邊交了新的朋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想家了。聽話，別哭，跟緊他們，別落了單。”
電話那頭仍是止不住的哭聲。顧今那只垂在褲腿邊的手緊緊攥成了拳。她哭成這樣，他不在，不能幫她擦眼淚，不能抱着她，他能做的就只能在電話裏做徒勞的安慰。
那一刻，顧今突然後悔把她送出去，就這麽一直把她留在身邊多好，無論多大的風雨，都由他來擋。而不是她現在哭着，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許久後，電話那頭的許洛哭聲漸止。但仍不斷的抽噎着。
“寶貝，別哭了，我害怕你這樣..”顧今紅了眼眶，嗓音伴着嘶啞。“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做一切都是錯的。”
電話那頭的許洛使勁搖着頭，他哪來的錯，是她，是她要出國，他只是想幫她完成她的夢想。
可他也是她的夢想啊！
“顧今，我聽你的話..我不哭了..你聽，我已經不哭了..”說着，小姑娘那嗓子裏又傳來一聲抽噎。
“洛洛，答應我，想我的時候就畫畫，不要一個人坐在那，好不好？”就像他，一個人坐在機場大廳，想着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他不想她那樣。
想念，真的很折磨人。
想見，見不到，更是一顆心都止不住的疼。
安撫好許洛的情緒，顧今回到教室。都在埋頭學習的同學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眼眶通紅。
晚自習放學，江澈站在教室外。
顧今斜跨着書包走出教室，兩個差不多高的男生并排站着。
“小丫頭走的時候哭了嗎？”江澈瞥了他一眼問道。
顧今笑了笑，說：“小姑娘能忍的很。”
“那還不錯。”江澈咧嘴笑笑。
顧今也跟着笑了一聲，面上帶着些許蒼涼：“就是下了飛機大哭了一場。”
江澈嘁聲道：“我就知道。”
顧今垂頭繼續說，像是跟他在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一邊哭一邊說要回來。”顧今呵笑了一聲：“不知道現在情緒好點了沒有，我也不敢問。”
江澈看着顧今，微微出了神，得到回應的愛，真他嗎的羨慕。
回到家洗完澡，顧今也沒學習就直接上了床。今晚哪還有心思學習。
他手慣例伸到枕頭下，驀地摸到一個東西。他坐起身，拿開枕頭，一個小巧的繪畫本，封面非常精致的用油畫棒繪的兩個可愛的卡通人物，他們手牽手站在一起，旁邊有一行字：顧今和許洛的愛情。
他的心砰砰跳，她什麽時候畫的？又是什麽時候放在枕頭下的？顧今手指微微顫抖着翻開繪畫本。第一頁，一頭碎發的男孩垂頭坐在座位上，及肩長發的女孩站在他旁邊看着他。第二頁，女孩将一個三角飯團放在男孩的桌子上。第三頁，男孩回贈了女孩一瓶酸奶。第四頁，男孩站在女孩桌子前，手裏捏着一塊巧克力遞給女孩。第五頁，女孩被籃球砸中，男孩跨着大步跑來。第六頁，男孩和女孩面對面坐着一起吃飯。第七頁，男孩将手裏的塑料袋塞進女孩的課桌抽屜裏。第八頁，女孩躺在床上，懷裏抱着一個黑色水杯。第九頁，男孩将一顆板栗塞進女孩的嘴裏。第十頁，男孩女孩坐在草地上，互相對望着。第十一頁，女孩屈着雙膝坐在床上，頭埋在膝蓋裏。第十二頁，女孩手裏提着蛋糕站在雪地裏仰頭望着漫天雪花。第十三頁，男孩親吻了女孩。第十四頁，女孩一個人站在路邊擦着眼淚。第十五頁，男孩女孩穿着紅色的衣服坐在桌子前舉杯。第十六頁，男孩女孩窩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第十七頁，男孩推着購物車裏笑着的女孩。第十八頁，男孩騎車帶着女孩，女孩摟着男孩的腰。第十九頁，男孩推着女孩蕩秋千。第二十頁，女孩站在門口，和門裏的男孩四目相對。第二十一頁，男孩坐在床上滿頭大汗，女孩在一旁摟住他。第二十二頁，男孩女孩成了同桌，互相看着對方，兩只手在桌子下緊扣在一起。第二十三頁，男孩拉着女孩的手沿着一顆心形的軌道在跑，旁邊畫着一個紅色手環一個紅色手環。第二十四頁，男孩和女孩站在墓碑前。第二十五頁，男孩女孩坐在一起，旁邊寫着一行字：我能做你的全世界嗎？第二十六頁，這一頁沒有畫畫，只有一行字：不好的回憶。第二十七頁，男孩拿着話筒看着女孩。第二十八頁，男孩在睡着的女孩的手指上套了一枚戒指。第二十九頁，男孩趴在女孩身上親吻。第三十頁，男孩站在飛機下仰頭看着。第三十一頁，是小姑娘留下的一行字：顧今，我會一直畫下去，畫到我們結婚，畫到我們寶寶出世，畫到我們兩鬓變白卻還會手牽手去買菜去散步..
顧今就這麽一頁接着一頁輕輕翻着，每翻一頁，那回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湧在腦海。小姑娘把他們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到現在，都用她的畫筆畫了下來。顧今合上繪畫本，豆大的淚珠滑落至繪畫本的封面，落在那一行字上。
“洛洛..”顧今呢喃着她的名字..
“洛洛..”
“洛洛..”
一遍又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