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六下午一點，許洛正在江澈家沙發上吃着切好的哈密瓜，收到顧今發來的微信。
“兩點，我在小區外等你。”
手裏的牙簽瞬間扔到了垃圾桶裏。腳上的拖鞋都穿倒了。
江澈見她慌亂成這樣，問道：“你幹嘛去？”
許洛不答他的話，背對着他擺擺手，開門回了自己家。
刷了牙，又洗了把臉，标準的鵝蛋臉上一雙桃花眼尾勾勒了一道紫色的眼線，長到鎖骨的頭發勾到耳後。
外面陽光正濃，許洛穿了一件綠色的外套。
下樓的時候，才一點半。
約好的兩點，許洛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顧今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許洛看了眼時間，才1:38。
“顧今”許洛跑到他身邊：“你怎麽來這麽早？等很久了嗎？”
顧今搖搖頭，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她的衣服總是很耀眼，就像她的人一樣。
他拿出手機，給她發了條微信。
“你要問我什麽事？”
許洛只是拿話當借口把他約出來，可既然顧今問她了，她總得真問他些什麽。
“我們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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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着小區外的人行道往前走着，江澈穿着個拖鞋站在大門口，歪着嘴角哼笑一聲。
這都搞到手了啊！小丫頭本事還真不小。
江澈給她發了個信息：你下午幹嘛去？
明明看見許洛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江澈盯着自己的手機看了十幾秒，沒收到她的回複。
呵，有異性沒人性說的就是她吧！
兩人沉默着往前走，許洛側頭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因為他不會說話，所以他整個人都顯得很清冷，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距離感。
許洛不禁在想，如果他會說話會是怎麽樣的，話會很多嗎？會哄人嗎？會說笑話嗎？會叮囑她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嗎…
正想着，口袋裏的手機嘀了一下，許洛瞥了眼顧今，沒見他拿手機啊。
滑開手機屏幕，見是江澈的短信，許洛撇撇嘴，沒回他，就直接揣回了兜裏。
顧今扭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走了将近十幾分鐘，許洛往旁邊看了眼，然後對顧今說：“我們去公園裏轉轉吧。”
顧今點頭。
公園裏的人很多，小朋友叽叽喳喳的歡鬧聲不時地傳來。
許洛拽了抓他的衣袖：“我們去那塊草坪上坐會好不好？”
顧今又點了點頭。
兩人盤腿坐在有些枯黃的草坪上，偶爾對視一眼，然後又各自看向別處。
這時，跑過來一個小男孩，對許洛說：“姐姐，請你吃棒棒糖，你看，我有好多。”
許洛看了眼小男孩向她炫耀的卡通包裏五顏六色的棒棒糖。
許洛笑着說：“姐姐不喜歡吃糖，你吃吧。”
小男孩又将那棒棒糖遞到顧今面前：“那哥哥，你吃。”
顧今笑了笑，朝他搖搖頭。
小男孩看着顧今，然後将手裏的紅色棒棒糖換成了藍色，又遞給顧今：“哥哥，那你吃這種。”
顧今又笑笑，朝他搖頭。
許洛這是第一次看見顧今臉上有如此明顯的笑意。
小男孩睜着可愛的大眼睛，歪着腦袋盯着顧今：“哥哥，你不會說話嗎？”
孩童的話問的直白。
許洛臉色變了變，看向顧今。
他的臉上波瀾不驚。
“哥哥，我小時候也不會說話，後來長大了就會了，所以你不要着急。”
顧今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臉，朝他笑着點點頭。
男孩走後，顧今的頭垂了下來。
許洛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剛剛那個小男孩的話而有些不開心。
“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往心裏去。”許洛用手肘搗了搗他的手臂。
顧今拿出手機，指尖在手機上飛速的點着。他沒有發微信，而是把想說話輸入在備忘錄裏給她看。
“難道你都不在意嗎？”
許洛問：“在意什麽？你不會說話嗎？”
顧今點頭。
許洛很直接地搖搖頭，不假思索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就行，你想對我說什麽，就像現在這樣用手機打出來不也挺好的嗎！”
顧今手握手機，頓了幾分鐘，然後問她：你想問我什麽？
“哦，”許洛剛剛在路上就把問題都想好了，“你知道我會畫漫畫嗎？”
顧今搖頭。他看過她畫的眼睛，很傳神，就像她本人的眼睛一樣。
“我漫畫畫得還挺好的，網上都有我的連載，”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許洛的眼睛裏帶着光，“你也知道我學習不好，我本來打算畢業再去專業的學校學習，可是每天在學校，我覺得很浪費時間。”頓了頓，許洛試着問他：“如果我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們還會有聯系嗎？”
顧今在手機上問她：“多遠？”
“日本..”許洛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太遠了？”
顧今的大拇指在手機屏幕上蹭着…
蹭了好一會。
日本，當然遠…
可如今交通發達，再遠的距離都能到達。
顧今将手機給她看：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許洛的視線從他的手機移到他的臉上。她想做的事情又何止于漫畫，還有他…
許洛對他的喜歡從不遮掩，她相信他是知道她心意的。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顧今，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吧？”
顧今握着手機的手指一僵。他的眼睛看向她。
他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期待，她在等他的回應。
顧今收回目光，眼神變得閃躲。
許久，他将手機給她看：只做朋友，行嗎？
他知道她對他的心思，卻選擇和她做朋友，所以，這是拒絕她的意思了嗎？鼻子有一些發酸，許洛強顏歡笑道：“行，那就做朋友。”
起碼比他說不喜歡她要強。
他學習那麽好，怎麽可能會早戀，老師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要他叫家長…再說，談戀愛也影響學習，她不能影響他…
那就先做朋友…等等，再等等，她會等他的。
之後便是長時間的一陣沉默，兩人各懷心思。
臨近傍晚，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公園裏的人相繼離開。許洛和顧今也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走回到許洛住的小區門口，許洛拉住他：“我去給你拿把傘，估計一會就要下雨了。”說着，她拽着估計的袖子進了小區。
顧今站在樓下等許洛。
“哎！”
顧今擡頭，看見二樓的陽臺上江澈伸出的小半個身子。
江澈咧着嘴。拖腔帶調的：“還以為你倆今晚不回來了呢！”
顧今面色平靜如水，收回視線。
“我們家許洛長這麽大可還是第一次追人，你小子可得好好對他，不然，你接下來的兩年可沒什麽好果子吃，嗯？”
話音剛落，江澈就見許洛拿着一把傘跑到了顧今的身邊。
“許洛！什麽時候請我吃飯？”
許洛沒好氣地擡頭朝他吼：“滾！”
江澈撇嘴，怎麽談個戀愛都沒把她那火爆的脾氣給壓住？！
“他人就那樣，嘴賤，你別理他。”許洛将傘塞到顧今手裏。“你趕緊回去吧。”
顧今點頭，将剛剛打好字的手機給她看。
“一個人好好吃飯。”
許洛強扯着笑，故作輕松道：“如果沒變天的話，你會不會請我吃飯？”
顧今看着她的眼睛，伸出手，将她睫毛上挂着的一個頭發撚了下去。
許洛怔怔地看着他，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靠近她。
卻在說了那句只做朋友之後。
他的靠近讓許洛瞬間紅了眼眶。
在那一顆，顧今的雙唇微啓，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拿出手機，過了十幾秒，遞到她面前。
“你很好，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許洛看了直搖頭，吐出的話斷斷續續：“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一定是我的問題，一定是我哪裏做的不好。”眼淚一行行地滑落至臉頰“不然你為什麽只想和我朋友。”
顧今從口袋掏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遞給她。
她哪有不好，是他不夠好，是他配不上她的喜歡。
江澈站在陽臺看着樓下的兩人，突然就有點看不懂了。
怎麽還哭了？下午不還好好的？
顧今走了，許洛站在原地站了很久。江澈忙從陽臺縮了回去，跑到樓下。
見許洛兩眼通紅。
“怎麽回事？”
許洛沒說話，轉身上了樓。
江澈跟在她身後，見她開門進了家門，忙用手撐住，“能不能說句話？”
許洛使了使勁，門不僅沒關上，還被江澈又撐開了一些。
“你放手！”
“我不放，你先告訴我怎麽回事？”江澈眉頭緊皺，他幾乎沒怎麽見過許洛哭，距離上一次，應該是…高一？還是初三？好像是她畫的漫畫沒得獎。
“明□□嗎，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說。”許洛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
“那你晚上不吃了？我媽馬上就回來了。”
許洛搖頭。
見她情緒也實在是低，江澈知趣地将手收了回去。
“明天我來找你。你最好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江澈用手指着他。
許洛沒說話，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窗外，狂風夾雜着豆大的雨撲窗而來。
顧今趕到家的時候，身上還是被淋濕了。盡管打着傘。
将身上的外套脫去，顧今癱坐在沙發上。扭頭看着窗外。
那個女孩在他走後還有沒有哭…
想到她紅紅的鼻頭，被眼淚浸濕的臉頰，顧今彎腰，手肘抵着膝蓋，雙手掩面。
他已經想着要把對她的傷害減到最小了。
可她還是哭了。
內心的壓抑讓顧今一腳将面前的茶幾踹得撞上了對面的電視櫃。
喜歡她，他是喜歡她的，不知從什麽時候，他喜歡上了她。或許是從她給他買的那個飯團開始，又或許是她不管旁人冷眼仍維護他開始，還是什麽時候…
克制，拼命克制，下午的時候他多想告訴她：許洛，我也喜歡你。
可是不行，他不能。
想讓她知道他的心卻又不能讓她知道的那種滋味，真的很折磨人。
都怪那個人！他為什麽會有那種父親！為什麽會有一個因強J而入獄的父親！
顧今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憎惡那個男人，即便他在他的陰影下茍活了兩年，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他害怕那個女孩知道他有這樣一個父親，害怕她會因為他的父親而讨厭他。
她喜歡他，應該只是一時吧，過一段時間，她對他的喜歡就會因為他的疏遠而淡化吧…
希望會這樣..
可又害怕會這樣，她會喜歡他多久，再久一點可以嗎..久到那件事情慢慢被別人所遺忘，久到他高中畢業考入法律系，久到他為父親沉冤得雪…
她會喜歡他到那個時候嗎？
可他都想好以後要刻意疏遠她了，真那麽做的話，他還指望她如何繼續喜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