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幾乎把一樓的所有甜品和奶茶店都跑了一遍後, 選擇困難戶葉流光終于選擇了一款草莓果香冰激淩,在奶茶店挑了一款冰雪草莓奶茶,兩手都沒空着, 便踏着心滿意足的腳步,急匆匆地往餐廳走去。
想要邀功的心情太過急切, 當坐在窗邊的簡拓進入她的視野之中, 她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像只快樂的小兔,蹦跳着靠近他所在的窗邊,隔着玻璃窗, 漾着花一般的浪漫笑臉, 向他舉了舉手裏的兩樣寶貝, 明顯是要他誇誇的可愛表情。
簡拓看着站在窗外朝他傻笑的小姑娘,冷硬的臉部線條放柔, 眼神也不知不覺柔軟下來,姑娘對他笑, 他便用樣的方式回應她的熱情。
這幕溫馨場景落入對面傅奕心的眼底, 令她驚呆之餘, 悵然若失。
原來像簡拓這樣的男人, 也有對女人釋放柔情的時候, 只不過, 那個女人從來不是她……
朝簡拓獻完寶,葉流光才察覺到他對面, 原本屬于她的位置上坐着一個陌生女人,三十左右,留着時下流行的齊肩短發,五官姣好, 妝容妥帖,是那種可以和簡拓自在坐在一起的白領麗人。
笑意逐漸收斂,她眼中的光束也黯淡下去,舉起的雙手慢慢地,無力地垂下。
這個小姐姐,應該是簡先生熟人吧?
她壓下心頭酸澀的感覺,手指了指餐廳外的公共休息座椅,用唇語對他說“我去那邊”,便很乖地跑開了,背對着他們獨自坐下來,耐心等待裏面的交談結束。
簡拓看着窗外遠遠坐着的乖巧身影,哭笑不得。
自己的位置被霸占了還不吵不鬧,真是過分乖了。
他轉過臉來:“抱歉,女朋友回來了。”
聽他親口承認外面女孩的身份,傅奕心一怔,那股酸楚又排山倒海地湧上來,快要浸沒了她。
過去她一直以為向陽那樣的女人才是他的理想型,有貌,有才,有學歷,家境也不錯,她私下比對,這些優點她也一一具備,甚至比起向陽的不安分,她更忠誠,如果他們在一起,她會對他一心一意,不再去看別的男人。
她以為他是不一樣的男人,她又錯得離譜,原來他跟其他臭男人沒有分別,跟多年女友分手後選擇了年輕又幼齒的女孩。
剛才這個女孩高中畢業了嗎?滿18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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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麽都可以贏過她,唯獨年齡,她是絕對的輸家。
“所以——簡先生喜歡這種類型?”弟弟和她自己的挫折,幾乎都拜眼前的男人所賜,傅奕心臉上十分勉強的僵笑快要挂不住,言語也不知不覺多了攻擊性,“不過我想友善提醒您一句,跟未成年人戀愛,是犯法的。”
“不勞傅小姐費心。”簡拓涵養好到讓人無懈可擊,“女朋友已經成年很久了。”
他翻開桌上的菜單,垂眸:“請離開吧。”
傅奕心白着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帶着铩羽而歸的灰暗心情,回到了自己的餐桌。
***
小廣場上,葉流光老實坐在一隅,垂着腦袋,有些憂愁地盯着左手的冰激淩,開始在擔憂一個在別人看來無足輕重對她而言卻十分重要的問題。
這個冰激淩要是化掉了,簡拓該怎麽吃呢?
裏面大概還在聊,她也不敢回頭看,怕自己受刺激。他們一定是可以談笑風生的朋友,不然簡拓不會讓那個女人坐了原本屬于她的位置。
她有些傷心撅了撅嘴。
葉流光你好沒用啊,連一個座位都保不住。
明明今天他是屬于你的。
這長長的一輩子,可能只有今天一天,他是屬于你的。
小太陽一般的元氣退散,她被沮喪席卷,這時男人打着石膏的腿進入她的視線,緊接着是輪椅,她緩緩擡起頭來,對上他含笑的眼睛。
她的眼睛騰飛亮了,原本低落的心情,也一下子飛揚。
“怎麽了?”他細細打量她的眉眼,“生氣了?”
再多的小情緒,在乍然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經煙消雲散,葉流光綻放着快樂的笑臉,很用力地搖搖頭:“才沒有呢。”
“真沒有?”簡拓似乎不信,又問了一遍。
葉流光在他銳利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只好腼着笑臉輕輕地說,“只有一點點啦。”
怕自己的小心眼被他看穿奚落,她忙舉起手機的兩樣寶貝,“簡先生您看!草莓口味的冰激淩和奶茶我都買來了,我挑了半天呢,店員給我安利說這兩個都是熱賣款,我才決定下來的。”
簡拓一個大男人,這輩子都對草莓這種植物沒有感興趣過,可又不願意拂了小姑娘的一片赤誠之心,決定勉強一下自己。
這附近人來人往的年輕情侶不少,一對背着書包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女孩尤其惹眼,大概是剛從某個補習班出來,便抓緊時間出來逛街約會。
兩人手上各自拿着一杯奶茶,男孩把自己的奶茶遞到女孩面前想要喂她,女孩甜絲絲地吸了一口,還不忘含情脈脈看着男孩,喝完,又禮尚往來地把自己的奶茶主動遞到他嘴邊,男孩自然不拒絕,看表情,也猜的出他十分享受這交換彼此口水的環節。
簡拓雖然過去在戀愛上花的心思不多,但他有個優點,就是擅長學習。
他決定要點福利。
他的雙手不動,葉流光見他奶茶和冰激淩都不想接的樣子,不由納悶:“簡先生,您不要嗎?”
簡拓為難的神情:“想是想的,但是手疼。”
“哎?手怎麽了?”葉流光大吃一驚,往他的手看去。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手背膚色均勻,倒是沒有不尋常的紅腫,總體來說,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
“剛才服務員經過,不小心把熱水灑在我手上。”簡拓面不改色地說謊,在心裏對西餐廳的服務員說了聲對不起。
“您被燙到了?!”葉流光一蹦三尺高,“什麽垃圾服務?我找負責人去!”
她嚷嚷着要去餐廳和人理論,簡拓喝了聲“回來”,總算把這頭小蠻牛拽了回來,他擰着臉:“不是應該先關心我的手嗎?”
葉流光反應飛快地跳回來,蹲下,也不敢碰他的手,只是把頭湊上去:“還疼嗎?我給您吹吹。”
小姑娘有時候耿直得讓人無話可說,在外人看來暧昧讓人浮想聯翩的動作,她不但做了,還做得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她往他的手上吹口氣,吹完一下,又覺得不夠,再吹了一口,仰起臉:“還疼嗎?”
她那波光粼粼的眼睛如上好的黑晶,輕呼出的那口氣,仿佛不是吹在他手上,而是吹在他心口,簡拓平生頭一次,因為一個女孩心無旁骛的動作,心酥了,心跳亂了。
他有一瞬的失神。
葉流光見老板直勾勾盯着自己,黑黢黢的眼睛叵測深沉,心頭一緊,低下頭仔細端詳他的手,甚至連手背上的紋理也沒錯過:“簡先生,燙到的是手心嗎?”
簡拓還是沒有回答。
她終于意識到問題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她挑錯了餐廳,這家餐廳毛糙的服務員把他給潑傷了,這性質太嚴重了,今天提出出來散心的是她,她回去要怎麽跟簡振還有陳姨交代?
她東張西望,自說自話:“我推您去星巴克坐會兒,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藥店。”
“不用了。”簡拓知道她當了真,生怕她又一溜煙跑了,出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把已經站起來的她又按回去,讓她老老實實蹲在自己面前。
“不怎麽疼了,就是手不怎麽想動。”一貫剛強的他難得流露出脆弱又煩惱的神色,“但是又有點想吃冰。”
葉流光被他一系列迷幻操作給弄得有些懵圈,手不想動,可是如果她沒記住的話,這只手剛才還抓小雞一樣把她給抓回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又不想動了呢?
不過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她也不敢反駁。簡拓表示想吃冰,葉流光作為一個優秀的狗腿子,很會替老板想辦法,她二話不說拿起冰激淩,并不敢往他嘴裏送,而是徑直往下,将冰激淩冰涼的側面緊貼在他手背上,來回滾了滾,自以為做得很棒,寬慰他:“您不要急,冷敷一下,手就恢複功能了。”
簡拓:“……”
他深吸又深吸,人生頭一次,被一個女人給氣得胸悶。
“醫學院年年拿一等獎學金的好學生,你就是洗好躺平想睡她,人家書呆子下意識的動作就是給你測心跳叫110。”
弟弟簡振當初介紹她的學歷背景時随口調侃的那一串話,突然在他腦海中充滿諷刺意外地蹦出來。
簡振那張烏鴉嘴……
低頭看着正認真給他冷敷那不存在的傷口的小姑娘,簡大老板心情郁卒地思考一個很深奧的問題。
這個讓他鐵樹開花的書呆子,到底是個什麽神奇物種?
“可以了,手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不行!”葉流光難得不慫,甚至很霸道,“剛才沒有及時捂上,現在要多捂一會兒。”
簡拓咬了咬牙,忍着快要被凍成冰棍的手,在心裏告訴自己,男人能伸能屈,他進過ICU的男人,手凍成沒知覺的冰棍又算什麽?
葉流光任勞任怨地給簡拓捂了好一會兒,直到把冰激淩給捂得化開了,她才放心地松開手,手指在簡拓被捂過的手背皮膚上輕盈地點了點,冰冰的,終于沒那麽忐忑,燙傷應該是不會再嚴重了。
“簡先生,有沒有好一些?”她貼心地問。
簡拓面無表情,根本不想回答她。
好得不能再好了,手這下是真的不能動了。
“簡先生,冰激淩化開了哎,你等我一下,我再去買根新的來。”
“葉流光你給我站住!”簡拓現在一聽“冰激淩”這三個字就頭大,“我不想吃冰了,你給我老實待着哪裏都不許去。”
“哦。”葉流光老實坐回椅子上,很奇怪他忽冷忽熱的态度,想了想,讨好地把那個賣相已不佳的冰激淩遞到他面前,“那這冰激淩……”
“你全部吃光。”簡拓面無表情,其實已經頭昏腦脹,視這個冰激淩為眼中釘。
“可是我已經吃過一根了,吃多了冰的。”葉流光臉上浮起隐約的紅,聲音弱得快要聽不見,“每個月那幾天會不舒服。”
簡拓嘆氣。
在心裏抱怨着“女人真是麻煩”,身體已經很誠實地伸出手來:“拿來,我吃。”
見老板如此體恤她,葉流光滿腔的感動又泛濫成河,大眼睛晶晶亮,已經醞釀出一串溢美之詞。
“去洗洗手吧。”簡拓受不了她那油膩的目光,揮揮手把她趕走了。
他一貫不喜甜,冰激淩的甜膩濕滑的味道讓他作嘔,偌大的商場中央,他死死盯着手裏粉紅色包裝的冰激淩,好看的眉頭一皺再皺,深感現在的他自己,一定處于人生中最蠢的時刻。
眼睛警覺地掃了四周一圈,沒有看到可疑的人舉着手機在拍他,暫時松了口氣。不遠處有個垃圾桶,他滑動輪椅,仿佛見到了救星。
把冰激淩伸過去,翻轉,只要手指一松,這個眼中釘就會順利地掉進垃圾桶裏,再也不會給他添堵。簡拓的視線下意識朝葉流光剛才消失的口子飄去,還好,還沒有回來。
接下來,手指只要松開,就大功告成。
一秒,兩秒……
事業上一貫殺伐果斷,簽上億收購合同不帶眨眼的簡拓先生竟然因為一根普普通通的冰激淩,猶豫了。
小朋友跑了很多家才最終買到的,就這麽扔了?
畢竟是她人生第一次約會,這麽做,會不會太沒誠意?
簡拓第n回嘆氣,他這是中的哪門子邪?
那根命運多舛的冰激淩到底還是沒有被狠心抛棄,簡拓忍着味蕾的不适,又逼着自己嘗了兩口,眉頭因此皺得更緊。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牽着媽媽的手經過他,可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媽媽,為什麽叔叔吃冰激淩會哭呢?”
“大概因為冰激淩太好吃了吧。”媽媽這般跟他解釋。
簡拓哭笑不得,然後果斷地扔掉了手裏的東西。
葉流光從女廁所出來,掏出手機瞄了一眼微信,發現有好幾個人同時給她發了消息,只是因為這半天她都跟簡拓在一起,根本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一分一秒在手機上,因此壓根沒有點開微信。
繁星:卧槽,畫廊裏當時到底發生什麽了???
繁星:你人呢???快點告訴我,我袖子都撸起來了,簡振板磚都在手上,我倆随時可以随時去找那個姓程的賤人撕逼。
簡振:【已取消(語音)】
凡先生:妹子在哪兒呢?老簡跟你在一起沒?
喬天朗:你好葉同學,周一晚是否有空,把流程腳本過一遍。
找她的人不少,葉流光打字如飛,一一回複。跟陸繁星不加渲染地描述了今天的情況,簡振的電話她沒理會,相信陸繁星會轉達男友,至于胡非凡的問話,她花了幾秒琢磨了一下。
捉摸不透這位哥問話的意圖。
他們自從加了微信好友後,這位大哥撩騷過幾次,通常開篇都是“妹妹今天有想買的包嗎”,或者是“妹妹你有口福了,哥哥最近開了家餐廳,來啊,吃垮你哥。”
他一般找她聊天都是如此套路,瞅準了她是沒見過世面經不起誘惑的小姑娘,葉流光清楚這位哥外號“很不靠譜”,對于他的騷話都是冷淡以對,最常打發他的一句話是“我在圖書館學習”,大概覺得沒勁,他最近很少再騷擾她。
怎麽這位大哥今天突然問起她的行蹤呢?還問她有沒有和簡拓在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
葉流光謹記陳姨的口頭禪,防火防盜防胡非凡,總之跟這位打交道,能躲就躲過去,不能躲就張嘴忽悠。
流光:圖書館學習呢。
這五個字基本等同于萬金油,每次用都有立竿見影的冷場效果,一貫聒噪的胡非凡果然沒反應了,葉流光給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至于喬天朗的工作信息,她周一晚上确實有空,便約了他晚上六點半,在圖書館見。一哥作為大忙人,回複的速度很快,但是非常惜字如金,就回了個“好”。
葉流光不禁感嘆男人和男人之間差別真的太大了。
她小鹿一樣奔去找簡拓,見他正對着一個垃圾桶發愣,她喊了聲“簡先生”,簡拓這才回過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之看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們又換了一家餐廳,主打粵式菜系,生意頗好,兩人坐下來後,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剛才突然出現的女人,等上菜的間隙,陸繁星在微信裏問她人在哪,她和簡振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也準備過來,人多熱鬧。
葉流光捏着手機不太情願告訴她,她和簡拓所在的具體方位。
今天簡先生可是她一個人的。
陸繁星好像猜到了她的不情願,緊接着又一條信息發過來。
繁星:人有三急,簡哥哥也有,流光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想當電燈泡的,我家振振子提起來,我才想到這一點。
葉流光看着陸繁星發過來的每一個字,耳根紅了,整個人陷入十分自責的狀态。
真該死,她光顧着自己開心了,卻完全忽視了這個重要的小細節!
簡拓腿上的石膏還沒拆,他行動不便,在外面根本沒有辦法獨立完成上廁所這件對普通人來說最簡單不過的事,他在她心裏的形象太過無所不能,今天又興奮過了頭,完全忽視了這個關鍵細節。
“怎麽臉紅了?”坐她對面的簡拓見她捏着手機發愣,便開口問道。
葉流光看着他儒雅帥氣的臉,突然開口:“簡先生您要喝水嗎?”
“不想。”簡拓應得極為幹脆。
他怎麽會不想呢?葉流光慚愧地想,他只是不想因為上廁所這件小事讓她困擾,她說想要一個一天的約會,他就竭力滿足她,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
葉流光感動得一塌糊塗,發現每天都比昨天要更多喜歡簡先生一點。
“奇怪了。”她壓抑着心裏的澎湃,小聲嘀咕,“好像我每次臉紅您都會發現。”
“因為你白。”簡拓瞥了她一眼,低頭翻閱菜譜,“白癡的白。”
葉流光裝作氣嘟嘟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被蜜糖填滿,反正她就是這麽沒出息,心甘情願做簡先生口中的“白癡”,如果他能永遠記得他生命中曾經出現過一個“白癡”,那她就滿足了。
熱鬧的餐廳一角,兩人各懷心思地翻閱着菜譜,簡拓冷不丁開口:“那個出國前約你看電影的男生,後來送了你什麽?”
“一個小熊公仔。”雖然搞不明白簡拓為什麽問這個問題,葉流光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甚至比劃了手掌大小的尺寸,“這麽大的,他知道我是小熊控。”
她的眼睛幸福地眯成彎月,歪着腦袋,做了個托腮睡覺的可愛姿勢:“冬天抱着我的小熊睡覺,假裝它是我男朋友,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孤單寂寞冷啦。”
“幼稚。”簡拓毫不留情地奚落。
葉流光一雙美眸奶兇奶兇地瞪着他,甚至不滿地翹起嘴角,以此表達不滿。
餐廳效率很高,下單不久便開始一一上菜,葉流光想到這是和簡拓單獨吃的第一頓飯,心情還是有點小激動,雖然饑腸辘辘,但在他面前還是表現得很矜持,不敢狼吞虎咽。
簡拓的吃相一貫優雅,見她吃得斯文,回憶上一次的肯德基派對,她的吃相可跟淑女搭不上邊,知道她跟他吃飯還是拘謹,便夾了幾筷子叉燒到她碗裏。
夾完,發現她看着他的目光又開始油膩又熱切,“給肉就是爹”的主,他不由自主牽了牽嘴角。
“在畫廊碰見我怎麽裝不認識?”他狀似不經意地問起。
葉流光本來正在快樂地吃着叉燒,忽然聽到這道送分題,差點被這口叉燒噎死。
她還算機靈的腦瓜絞盡腦汁,卻還是沒有想到能夠蒙混過關的合适理由,最後只能老實招供:“因為怕您把我扔河裏喂魚啊。”
“上一次已經不小心偷聽到隐私了,您差點都要把我滅口了,這回又倒黴催的撞上您約會,您還不得把我皮給剝了。”
“我在你眼裏就這麽暴力血腥?”簡拓蹙眉,“我這輩子丢臉也就這麽兩回,全讓你給撞上了,既然你主動撞槍口兩回,看來是天意,我這回不能再輕易饒你了,不然就是跟老天作對,我以後還得倒黴。”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來了狂風暴雨?這是要秋後算賬嗎?
葉流光噤若寒蟬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這話裏玩笑成分有多少,她揪着一顆心:“簡先生,您是要炒了我嗎?”
“那倒不至于。”簡拓知道她怕什麽,本來就是唬唬她,不想真的把她吓壞,“其他懲罰可以考慮。”
其他還能有什麽懲罰?扣工資?加班?這些都不在話下,她還巴不得加班在他眼前整天晃呢。
葉流光心頭大石落下,吃飯又有了好胃口。
她小手一揮,豪氣萬丈:“您罰我加班好了,我天天晚上給您小和尚念經,保管把您給念暈過去。”
笑意染上簡拓的眼角,這個混不吝膽子是越來越肥了,還真當他是紙做的老虎?
簡振和陸繁星其實就在附近溜達,兩人用餐到一半時,這對情侶趕到,也絲毫不客氣,跟他們湊成一桌後又點了很多菜,大家專心吃飯。
吃完,簡振二話不說推走了他哥,說得好聽是聊聊人生,葉流光心知肚明,他推着簡拓上洗手間去了。
“怎麽樣?簡哥哥高興起來沒有?”陸繁星顧不上吃飯了,抓緊問她具體情況。
“我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簡先生應該心情好一點了,他剛才還吃了一根冰激淩。”
“啥?”陸繁星難以置信,以為自己聽錯,“可是全世界簡哥哥最不可能吃的就是冰激淩。”
“哎?”
“阿姨有一回跟我唠嗑,說簡哥哥從小就怕甜,他們家的廚師阿姨上崗前,都得再三關照不要多放糖,不然簡哥哥就幹脆不回家吃飯了,他連喝咖啡都不放糖。”
陸繁星洋洋灑灑一通,聽得葉流光表情呆滞。
她要怎麽告訴陸繁星,今天簡拓好像……好像被迫吃掉了兩個冰激淩?
春日的燥熱開始發揮威力,她望着窗外頭頂的藍天白雲,心頭閃過三個大字。
我有罪。
***
吃完飯,四個人氣氛有古奇怪,簡振和陸繁星這對話不多,卻似乎鐵了心要跟他們一起混,葉流光感到不太自在,畢竟四個人之中,只有她是外人,有他們倆在,其實她沒必要跟着了。
不然還有混吃混喝的嫌疑。
簡拓雖然不在意,可是她沒法保證,簡振心裏會不會對她的不識眼色有微詞。
“那我……”她張嘴準備告辭。
“差不多了,先回去吧。”簡拓先她一步張口,算是替她解了圍,葉流光充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簡拓的決定簡振一般都不會違抗,他打電話聯系在附近等待的林叔,陸繁星在低頭回複微信,見沒人注意,簡拓笑着偷偷沖她眨了眨右眼,算是安慰她今天的約會只能進行到這裏。
這一眼猶如丘比特之箭,深深紮進了葉流光心田,讓她樂陶陶到差點忘了自己姓甚名誰。
一本正經的簡先生竟然也有頑皮的時候……
像個大男孩。
明明心裏已經被狂喜席卷,臉上倒維持着鎮定,趁那對電燈泡情侶不注意,她也朝他調皮地眨了眨右眼。
眼波來來回回,簡振和陸繁星這一對卻完全沒有察覺到,簡振一門心思指導林叔的具體停車的方位,自然錯過了他哥昙花一現的柔情。
***
簡家別墅和葉流光家是兩個方向,葉流光謝絕了簡拓送她到家的好意,表示搭地鐵很快就到,笑容滿面地跟車上的三人招手道別。
“再見。”說這聲“再見”時,她水洗過的眸子戀戀不舍地看着的卻是簡拓。
簡拓偏頭,含笑的目光,讓她的心,格外地暖。
葉流光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麽回家的,好像是走的,又好像是用飄的,總之她的心就沒落過地,暈乎乎,樂飄飄,像個傻子一樣邊走邊笑。
她哼着歌回家,外婆一個人在陽臺曬太陽,她關起門,換上家居服,尖叫着在床上來回滾了好幾圈。
像是在白日做夢。
她今天竟然跟簡拓約會了!!!
雖然這約會算不上真的,只是為了調劑他的心情而存在,但四舍五入,也是她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約會了。
告別時,他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還沖她調皮地眨眼睛……
真是的,葉流光摸着半邊臉抱怨,簡拓不知道他這樣的小動作很撩人嗎?他這樣魅力無邊的男人,只是做一個小動作,就可以撩得她現在臉還是一陣一陣發燙。
滿腦子都是跟他在一起的每個細節,每個細節都是粉紅色的,夠她溫習很久。他說他想吃冰時,有那麽一秒,她其實懷疑過他是在暗示她喂,可是他是紳士簡先生啊,作為雇主,他從來都是彬彬有禮謹守男女之別,尊重她,維護她,從沒有對她有過分的暗示。他對她根本沒興趣,只是看在她年紀小,溫柔包容她,反而是她,暗地裏對他生出旖旎的心思。
葉流光四肢伸展,仰着臉躺在床上,悵然若失。
她對自己說:葉流光你應該滿足了,做人不可以太貪心。
就這樣吧,就到這裏。
讓最美好的回憶停留在這一天,然後謹守本分,直到完全退出他生活的那一天。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簡拓,開始上上下下打掃家裏,到了媽媽傍晚忙完回家,家裏已經窗明幾淨,她小試身手做了三菜一湯,媽媽外婆很給面子,全部吃完。
洗碗的差事也被她承包了,還不許媽媽進廚房半步,等她快收拾完時,媽媽拿着她的手機進來,原來是有人給她打微信電話。
她帶着水漬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見是戴靜打來的,慌忙接通。
“喂,流光,我剛開進你們小區呢,你家在哪一幢?”戴靜劈頭就問她家地址。
“戴姐姐有事嗎?”葉流光挺莫名其妙,“我家在10幢,小區進來左轉第二排就是。”
“好,我快到了,你下樓啊。”
摘了圍裙,葉流光跟她媽媽交代說“有個朋友過來了”,便踩着拖鞋去接戴靜。
想了一路,也沒琢磨出戴靜跑來找她做什麽,這位姐姐是簡拓的得力助手,今天又是周末,她突然過來,難道是簡拓把她的随口胡說當了真,要她過去加班?
有這個可能。
她下樓,正好瞧見戴靜從車裏出來,朝她熱情地揮揮手。
這位姐姐也不似平常的OL裝扮,一身輕便的運動服,腳上踩着運動鞋,氣質飒爽。
“戴姐姐你怎麽來了?”她小跑過去。
戴靜攤了攤手,笑盈盈的:“能讓我放棄美好周末的,當然只有老板的命令啦。”
見葉流光一頭霧水,她神秘一笑,然後打開車後門,從車裏費勁地抱出一個體形巨大接近一人高的小熊公仔,然後二話不說,塞到了葉流光懷裏。
突然懷裏被塞進了這麽一個大家夥,葉流光往後趔趄了一步,整個人更是茫然到極點。
“拿着,老板要我買來送到你手裏的,還特地指定了尺寸,呼~我跑了三個地方才找買到。”戴靜如釋重負的神情。
見她抱着熊猶自發愣,戴靜突然伸手搭着她的肩膀,語氣鄭重極了。
“流光,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戴靜,南加州商學碩士,聰明能幹,嗯,以後姐姐的升職加薪,就靠你了。”
戴靜撂下這串奇怪的話就開車走了,葉流光在風裏站了一會兒,和小熊對視了一眼,雙手環抱,這才把它艱難無比地抱回了家。
媽媽見她抱着這麽大一只熊回來,吃了一驚,忙問誰送的,她面無表情地搪塞了兩句,“砰”一聲,關門。
——然後。
“啊!!!!!!!”
她在房間裏尖叫。
手機滑進來兩條短信。
——喜歡我送你的男朋友嗎?
——他叫Jeffrey。
作者有話要說: 撩妹簡VS直女光~~~心疼一下第一次想要被投喂卻失敗的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