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廣場上來了一群練習滑輪的小朋友, 大多數十歲以下，全副武裝，腳上踩着滑輪鞋, 膝蓋上套着護膝工具，小腦袋上戴着一個專業頭盔, 由一個專業的教練帶着, 在環繞在周圍的爸爸媽媽的鼓勵下開始滑行練習。
大概是簡拓悶在家裏太長時間, 離開人間的熱鬧也太久，平時總是喜靜的他難得來了興致，就坐在噴泉邊旁觀孩子們鬧哄哄的訓練。葉流光也沒閑着, 廣場上停了一輛流動冰激淩售賣車, 她雀躍地跑去買了兩個冰激淩, 一個草莓味，一個巧克力味, 擺在簡拓面前，大方任他挑。
“女士優先。”簡拓其實不愛吃甜的, 但今天願意配合小朋友, 破例嘗一嘗這年輕甜膩的味道。
“粉紅是女人永遠的顏色。”葉流光貼心地将巧克力冰激淩剝掉外殼, 遞到他手上, “所以我要草莓的。”
她大喇喇坐在噴泉的邊緣, 那揭開草莓味冰激淩時快樂滿足的神情,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揭開的是百寶箱的蓋子。她好像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短到不能再短的百褶短裙, 勻稱白皙的右腿搭在左腿上，悠閑地晃蕩着，風吹過她白玉般不谙世事的臉蛋，順便拂起耳邊的幾縷碎發, 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心系在手上的草莓冰激淩，很滿足地一口一口品嘗。
簡拓捏着手裏的冰激淩，心不在焉。
他好像到了今天才明白過來，天使并不在天堂，就在他身邊，在她渾然不覺的時候，誘.惑了他。
冰激淩真的有如此大的魔力嗎？
他很好奇，于是擡手嘗了一口，很甜，很冰，但并不能澆滅他心中的野火。
這世界上有比冰激淩更甜的味道，會讓人上瘾，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很難戒掉。
他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他引以為傲的自控力，也被這純真的誘-惑腐蝕，漸漸脫離掌控。
同一時間，葉流光也企圖用冰激淩的涼意來澆滅她心中一直在蹿升的興奮，啃到一半，發現還是徒勞，她現在心情澎湃地只想跳進噴水池裏，大叫大跳。
簡先生要跟她約會一天！一整天！
冒險邀請，卻沒想到得到他肯定的回複，這就好比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她已經被砸暈了，可以預想，她接下來會暈乎乎一整天。
簡拓要跟她約會，這種快樂，試問能有幾個女人會得到呢？
而她今天即将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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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是個假的約會，她都滿足得能笑上好幾年！
“簡先生，您會笑話第一次約會的人嗎？”她面帶忐忑地扭過臉，随即尴尬地指指自己，“比如，我這樣的。”
簡拓擡了擡眉：“從來沒有約會過？”
葉流光難為情地搖搖頭，歪頭想了想：“有一回和一個男生出去看過一次電影，這個算嗎？”
“後來呢？”簡拓似乎很感興趣，“沒有故事發生嗎？”
“那個男生要出國，臨走之前約我看電影，看完電影我們互相送了禮物，然後我就回家了。他就坐在我後桌，我要是上課打瞌睡被老師盯上了，他會在後面使勁踢我凳子，我回答不出問題的時候，他也會在後面偷偷給我報答案。”葉流光仰着下巴回想了一下枯燥的高中生活，沉默的男孩很少說話，卻是很溫柔的人，總是對她有求必應。
“他喜歡你。”簡拓語氣裏帶着幾分過來人的篤定。
葉流光皺了皺鼻子，點點頭：“我也覺得有點，但是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我們的回憶裏只有那一場電影，再沒有其他了。”
“一樣的人？什麽樣？”
“都是一樣的膽小鬼吧。”葉流光笑得可愛，因為氣氛好，打開了話匣子，便娓娓道來自己的青春往事，“其實我那個時候暗戀他的同桌。”
“嗯？又一個男同學？””簡拓尾音上擡，對于突然又多出來的青春裏的男配角，稍顯不滿。
可惜此刻葉流光沉浸于青蔥歲月，哪聽出來老板的口氣微酸，只是很肯定“嗯”了一聲，有點惆悵地說：“我同桌也喜歡他，他們去了同一個城市上大學，已經在一起了。”
“大學呢？就沒有男孩向你表白？”
葉流光萬萬沒想到簡拓會對她的個人感情感興趣，紅了臉，羞答答道：“有的啦。”
簡拓“哦”了一聲，是讓她繼續講下去的意思。
“都沒什麽感覺，所以都拒絕了。”葉流光小心打量他的側臉，鼓起勇氣說：“一個對我很好的人在我上大學前囑咐我，讓我大學期間認真學習，不要談戀愛，他說的話我都記心裏呢。”
簡拓聽出了關鍵信息：“一個很好的人？”
葉流光崇拜地盯着他俊朗溫和的臉，用力地“嗯”了一聲，“全世界最好的人。”
聽慣了她那句挂在嘴上“全世界最最最好的簡先生”，猛然間聽說“最好”的另有其人，簡拓心裏略有些不舒服。
原來在她心裏，“最好”的位置上人擠人。
他并不是唯一。
葉流光沒有注意到老板神色寡淡，只當他随口關心她，便繼續笨拙地解釋：“而且我膽子小，就算是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像我這樣的膽小鬼，寧可做一只單身狗，也不要被他拒絕，好糗的。不表白還能繼續做朋友，表白了，朋友就做不成了。”
“那個時候爸爸剛走不久，那個男生約我去滑冰，我沒有心情去，拒絕了，後來……我同桌去了，好像是那天跟他表了白，再後來她去了男生在的城市，我同桌明明很怕冷，卻為了他跑去了北方，她真的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子。”
“好像只有勇敢的人才配得到愛。”想到自己放在心底深處絕不敢說出口的暗戀，她情緒低落起來，今天的她不過是個飲鸩止渴的loser，等今天過去，以後陪伴她的只有跟他在一起的回憶而已。
等他脫離輪椅，他就不需要她了，那時她就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
小朋友別看性格活潑，其實在感情上生澀被動，過去生活的經歷并沒有男人給過她強烈的暗示，令她對自己的個人魅力，并不那麽自信。
一個勇敢的膽小鬼。
簡拓頭一次發現她性格中矛盾的另一面，感到十分有趣，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怕什麽？總會有人替你勇敢。”
“真有那個人嗎？”葉流光茫然地目視前方，對于簡拓偶爾喂她的雞湯，充滿了懷疑。
“那個人搞不好在跟你約會！”簡拓終于忍無可忍，連語氣都重了幾分，“說好要給我一個難忘的約會，你的安排呢？都化成冰激淩吃進肚子裏了？”
“你的安排要是不夠好，讓我還記着剛才的糟心事，你自己看着辦！”
老板都開始厲聲恐吓了，葉流光這才有些慌神，天知道這也是她人生頭一次約會，她毫無經驗可言，在風中淩亂了一會兒，十分無措地問：“約會——難道不是兩個人一起吃冰激淩嗎？”
“我室友第一次約會，不是看電影就是喝奶茶掃馬路，第二次開始一起上圖書館，第三次就要天黑鑽學校小花園了。”她掰着手指頭如數家珍，“電影您肯定嫌吵，那就喝茶奶掃馬路了——”
她仿佛得到了不得的靈感，從噴水池一躍而下，輕盈地像一條剛從水中濕漉漉鑽出來很快幻化出美腿的美人魚。
“簡先生，let's date！”她的笑臉實在燦爛。
“先等等。”簡拓對于她的安排哭笑不得，“你先告訴我，第三次約會為什麽要天黑鑽小花園？”
葉流光愣了一下，表情很是扭捏：“您懂的啊。”
“我怎麽會懂呢？”簡拓給了她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大學時期我沒有談過戀愛。”
“就是——就是，”有些詞彙對于葉流光來說實在是虎狼之詞，她難以啓齒，只能氣急敗壞道，“就是那個啊——”
“哪個？”簡拓揣着明白裝糊塗，非逼她說出答案。
話題是她起的，葉流光沒辦法，老板的好奇心總要滿足。她心虛地東張西望了一圈，見沒人注意他們，只好像揣了一個巨大的秘密似的蹲到他身邊：“就是——”
她不好意思直言不諱地說“接吻”，于是便兩根手指并攏，在自己的唇上蜻蜓點水點一下，然後伸出來，手指反方向朝簡拓那邊虛虛地輕點一下，暗示小情侶情到濃時，往往會躲到黑漆漆沒人的地方初嘗親密的滋味。
她都表達得那麽明白了，可惜簡拓似乎還是不懂，他蹙眉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如法炮制地兩根手指并攏，在他自己的唇上輕點一下，然後修長的手指反方向伸過來，在葉流光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在她觸感柔軟的唇上輕碰一下，問：“這樣？”
有什麽在耳邊噼裏啪啦炸開來了，葉流光蹲在原地，整個人，有好幾秒都是呆滞的。
簡拓學她的動作明明磊落大方，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可是不争氣的她，卻因為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而臉紅。
沒辦法。
這個動作實在是太讓人浮想聯翩了，就好像……她和他真的接吻了一樣。
他親了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又親了她，四舍五入，他們親了彼此的唇。
“嗯嗯……”知道他正含笑灼灼地盯着她，她囫囵點頭，快要把腦袋埋進膝蓋裏。
千萬不能讓簡先生發現我在自作多情！千萬！
她在心裏一遍遍嚴肅警告自己。
簡拓看着突然安靜下來，像個鹌鹑一樣沉默的小姑娘，啞然失笑。
可真是個勇敢的膽小鬼啊。
***
冰激淩吃完，就該喝奶茶掃馬路了，葉流光知道簡拓可不是一般人，他曾經是住進ICU的病人，即便現在已經身體複原的差不多了，仍然要小心謹慎，不能馬虎。
她是萬萬不會讓他去馬路上吃灰塵的。
“所以你在質疑我的肺？”簡拓聽她報出下一個目的地後，很快捋清了她那點彎彎繞繞的腸子，“你看着辦吧，我的肺現在很不高興。”
“可是您說的啊，今天任我擺布的。”葉流光振振有詞，她知道簡拓不是真生氣，他最擅長就是威脅加恐吓，但其實是個心軟的男人，大多數時候都在縱容她的亂來。
仗着老板脾氣好，她又一次胡來了，甚至“哼”了一下，賭氣地背過身去：“約會的人這麽不聽話，我也不高興了。”
小朋友撒嬌發脾氣，簡拓困在輪椅上，到底拿她沒轍：“要怎麽樣才會高興？”
聽到身後男人無奈卻軟下來的語氣，葉流光偷偷揚起嘴角。
其實現在就很高興。
哪怕什麽都不做，都很高興。
她抿唇，抿了又抿，終于壓下嘴角的那絲偷笑，轉過身，和他四目相對。
她緩緩蹲下，仰頭，虔誠的目光定格在他臉上，只簡單，卻又真誠地說了一句話。
“只要簡先生高興，我就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first kiss先從一個小兒科的吻開始， 逐漸深入，歐耶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