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小姑娘敲打他, 胡非凡非但不臉紅,還樂不可支:“老簡,這妹妹你哪兒找來的?這就是個金剛妹妹啊, 打我臉打得哐哐哐的,深得你真傳啊。”
簡拓笑而不語。
胡非凡瞥了一眼腳邊帶來的好東西, 來都來了, 就是奔着犯規來的, 總之不能浪費了好東西。
小妹妹真是涉世不深不夠了解他,他胡非凡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呢?
如果他老老實實的什麽都不做,世界該是多麽的無趣?
那浪蕩公子哥的不羁笑容又出現在他臉上, 他站起來走到小女生面前, 整個人像是一只賣弄風騷的公孔雀:“妹妹我問你, 哥哥是不是很帥?”
葉流光警覺地盯着他,很敷衍地點點頭, 并不想跟他廢話。
“那他呢?”他指指一旁老神在在的簡拓。
葉流光望過去,簡拓以最舒服的姿勢坐着, 悠然自得, 根本是懶得過來解救被花孔雀圍住的她。
她把手裏的水壺抱得緊一點, 又點了點頭, 這次點頭倒是走了心, 沒有剛才那般敷衍。
“妹妹。”胡非凡又膩歪地叫她, “現在我們兩個大帥哥呢,要談點大帥哥會談的事, 你知道是什麽事嗎?”
葉流光茫茫然,實事求是地搖搖頭。
“男人能聊什麽?當然是女人啊,正确地說呢,是胸圍34C, 腰圍60的波霸。”胡非凡抱歉地笑了笑,“所以像你這樣的妹妹呢,就不在我們的讨論範圍之內。”
“另外我們的話題呢,都跟晚上有關系,可能有點少兒不宜,畢竟哥哥我呢是熟男,開起車來特別猛,妹妹你要是口味重就繼續站着聽,哎你別看你簡哥哥好像不食人間煙火,其實他是煙火食得太多,悶騷男嘛,開起夜車不要命的,妹妹你坐穩”
“不!不要說了!”葉流光的臉已經紅得如煮熟的蝦,偷偷瞥了簡拓一眼,“我馬上走。”
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守護簡拓,現在又因為臉皮薄自動退場,葉流光想了想又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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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個小時以後再過來。”她鄭重宣布,氣勢很弱地來回看着兩個男人,“你們要聊那個,反正,反正只有半小時!”
她逃也似地飛快跑出來了,關門之際,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把門全部關上,而是留了一條縫。
她抱着那壺水下樓,臉燙得都能蒸雞蛋了,她想用冷水洗洗臉。結果在廚房遇到了陳姨,聽說她被兩個男人轟出來了,便讓她別閑着,去門口盯梢,戳在眼皮底下,也比不管他們要好。
于是葉流光臉也沒顧得上洗,便又被轟回了樓上。
人生也太難了叭,她心裏直嘆氣。
她老老實實地蹲在門口做門神,男人們聊天的聲音不算低,從門縫裏漏出來,她竟然能聽到一些。
“病好了也別悶在家裏,就你這樣下面受過傷的單身漢,很容易在女人中間失去市場的”
“什麽叫下面受過傷,我這種黃金單身漢要是哪天沒了市場,就是你這種造謠狗害的。”
“下面受傷沒錯啊,全是事實,老子哪裏造謠了?至于那些沒腦子的女人,誰在乎你是不是膝蓋下面受傷”
“這次過來還給你口水喝,下次來就是□□等着你了”
“你就是用砒-霜毒我我也要說,老子真是受夠了你這老僧入定的樣子了!簡拓你這孫子!你的血氣呢!”
“不要急,等石膏拆了我就把你揍到閉嘴。”
兩人似乎是多年的哥們,唇槍舌戰往死裏怼對方,葉流光在門外偷笑,聽了一會兒自覺偷聽極不禮貌,便開始拿出手機。
打工期間她根本沒時間看手機,便打開微信,看看有沒有什麽聊天信息需要回複。
“向陽聽說兩個月後跟小狼狗訂婚,你知道了吧?”
“死了?倒是吭個聲啊?”
“我不知道。”
書房突然就沒聲音了,這讓葉流光感到奇怪,剛才還怼得挺嗨,怎麽突然就沒聲了呢?
那個向陽是誰?
似乎提到她,裏面的氣氛就不一樣了。
葉流光在門外感覺蹊跷,然後就聽到胡非凡說“行了我對不住你,來,喝,你今天就是把我往死裏灌我都不放一個屁”。
兩個人在裏面喝什麽?聽這豪邁的口氣,該不會在喝酒吧?
有人喝酒過度會出現胃出血這樣的應激症狀,這還得了,簡拓可是稀有血型!
葉流光連寧欣然的消息也顧不上回了,扒着門往門縫裏看,果然胡非凡手裏多了一瓶紅酒,他把整瓶紅酒放在簡拓面前後,又從自己随身帶來的紙袋裏取出另一瓶,兩個人這豪氣萬丈的架勢,是要把這兩瓶酒全喝完!
胡非凡甚至邀功:“怎麽樣?是不是好東西?”
只聽簡拓說:“你那瓶給我留着。”
葉流光簡直要瘋了,養病的人怎麽可以喝那麽多酒呢?身體本來就在康複中,萬一喝出問題怎麽辦?
她在門外心急如焚,眼見胡非凡開瓶器都掏出來了,她捏了捏拳頭,豁出去了。
後果雖然可能會很嚴重,可是此刻的她好像沒有更好的選擇。
她必須阻止這種行為!
因為這是她的職責!
她小蠻牛一般不管不顧地沖進,不顧室內兩個男人略微詫異的目光,二話不俗好伸手就把桌上的兩瓶紅酒一左一右緊緊抱在懷裏,動作利落,氣勢彪悍。
“簡先生在養病,不能喝酒。”她鄭重嚴肅地對胡非凡說話,小臉繃得緊緊的,防他猶如防着洪水猛獸。
“哎你……”
胡非凡被突然八百米沖刺闖進來的她給震得措手不及。
“這酒,這酒我暫時沒收了。” 見胡非凡逼近,葉流光後退一步。
她的心砰砰跳,也不敢偏頭去看簡拓的表情,她心裏很清楚,多次當着他的面忤逆他,無異于冒犯,她的試用期基本是過不了了的。
可是,喝酒這件事太嚴重了,要她假裝沒看見,她做不到。
如果簡拓喝酒喝出什麽萬一,她會後悔一輩子。
“妹妹你這不像話啊,你快把酒還我。”胡非凡還是一副不當回事的欠揍表情,還朝她暧昧地眨眼:“男人喝點小酒沒事的,死不了。”
“你想死我才不攔着,我們簡先生可要好好活着,現在他養病,一滴酒也不能碰的!”葉流光高聲喝他,“你別過來,不然我就把酒從這個窗子扔下去!”
她退到了窗邊,瓶口朝着窗外,做了個扔酒的動作。
胡非凡立刻痛不欲生:“別別,咱們有話好好說,這酒是無辜的。”
兩人在緊張對峙,誰都不讓着誰,這時一道語調平和的聲音終止了兩人的劍拔弩張。
“流光,把酒交給陳姨,我們不喝了。”
聽到他很自然地喊她“流光”,葉流光欣喜了一下下,她那明顯心虛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飄過去,見他也正好看着她,她立刻聽話地“哦”了一聲,朝門口走去。
胡非凡難以置信地“卧槽”一聲:“姓簡的你跟她串通的吧?一次順走我兩瓶!是人嗎?老子一口都沒喝呢,這特麽可是拉圖酒莊出來的葡萄酒,老子藏了一年都沒舍得喝!”
“哎妹妹!美女!仙女!”胡非凡扒着門沖着下樓的葉流光喊,“哥哥給你買包!買海藍之謎!你快還我一瓶!”
他喊得大聲又迫切,乞求的語氣還挺卑微,可是已經下樓的葉流光早就把他當成洪水猛獸,狠狠瞪了他一眼後就消失在轉角處了。
他難掩失望,扭頭問書房裏沉默的男人:“你這哪裏找的姑奶奶?竟然敢瞪我!”
“我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簡拓說:“竟然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葉流光把酒交給了陳姨,果然招來了陳姨一頓數落,陳姨甚至激動地親自上陣,跑到二樓把胡非凡夾槍帶棒罵了一頓,別看她只是個管家,但是資歷擺在那裏,從小把兩兄弟帶大,就是胡非凡這種混不吝的公子哥,也要敬她三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這才哄走了陳姨,他又待了一會兒,直到太陽下山,才站起來走人。
臨走前他看着蹲在門口的葉流光,上下正眼打量她後說:“妹妹,我記住你了啊。”
“我也記住你了。”葉流□□勢不輸。
“可惜你以後看不到我了。”胡非凡陰恻恻一笑,“我剛才已經跟老簡建議過了,應該馬上把你開了,你這樣不懂得分寸的小姑娘,哪個雇主都不會喜歡的。”
葉流光抿着唇不說話,她心裏有點虛,這個讨厭的男人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
簡拓不喜歡她,因為她有時候是不聽話。
比如他想喝酒,她幾次三番阻撓。
胡非凡見自己恐吓成功,頗為得意:“別灰心,不就失業嗎?來,加個微信,老簡不要你沒什麽大不了的,哥哥我還缺私人助手呢,喜歡包嗎?哥哥給你買包。”
葉流光真是煩透了這人,見到個女孩子就要微信胡亂勾搭,簡直是沒有感情的搭讪機器。
“謝謝,我沒有微信,也不愛買包。”她冷淡卻又委婉地拒絕。
都拒絕得那麽明顯了,胡非凡竟然還不放棄,退而求其次道:“那存個手機號。”
“我愛學習。”葉流光睜眼說起瞎話,“沒有手機的。”
“好好好。”勾搭失敗胡非凡氣急敗壞:“坑走我兩瓶酒,還不想我找到你,我真記住你了。”
聒噪的胡非凡走了,別墅重歸寧靜,葉流光卻徘徊在門外,遲遲不敢進去。
鬧了這麽一出,她不确定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也許真的如胡非凡所言,她會被炒掉。
因為她自作主張。
簡拓在裏面等她,明明跟他只有一牆之隔,可是她就是沒有勇氣進去面對他。
面對他審判的她的命運。
她還是深呼吸後轉身進去了,該來的總會來,她逃不掉的。
腳步沉重,她看到簡拓背對着她坐在窗口,窗外是一片夕陽餘晖,對于心情不佳的人來說,這種景色看多了只會讓人更加懷疑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簡先生我”
“你今天辛苦了。”簡拓搶先開口,“時間不早了,先下班吧。”
竟然沒有說要炒掉她???
葉流光欣喜若狂。
可剛開心沒幾秒,就又聽到他說:“還有,明天你先不用過來了。”
葉流光完全愣住了。
***
“哎,你數數你今晚都嘆多少回氣了?喪不喪啊你?你吃不吃啊,你不吃就給我吃,這份砂鍋20塊呢,你這個喪逼樣太辜負人民幣了。”
學校食堂的一角,寧欣然和葉流光面前各擺了一份熱騰騰的牛肉砂鍋,寧欣然都吃了一半了,葉流光那份根本沒動過,整個人跟丢了魂一樣,心事重重地坐着,隔半分鐘嘆氣一聲,比機器還準時。
“唉,掙人民幣好難。”葉流光垂頭喪氣的,“你還記得我最近在做的兼職嗎?”
“記得啊。”寧欣然點點頭,“不是給老頭做看護嗎?怎麽了?你的花容月貌被惦記上了?”
聽到“老頭”兩個字葉流光本能地感到可笑,如果簡拓是老頭,那麽“老頭”這兩個字可能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兩個字了。
“我被炒鱿魚了嗚嗚嗚。”她哀傷地道出實情,簡直想一頭淹死在這碗砂鍋面裏,“他讓我明天不用去了。”
“哦,那确實挺慘的。”寧欣然作為朋友表達了一下同情,“沒事,不就照顧一個老頭嗎,這份工作沒什麽大不了的,哦我想起來了,我一個社團的朋友想給她富二代表妹找家教老師,教初三數學,流光你要不要去試試?課時費挺高的呢。”
一聽到“數學”葉流光頭都大了:“你可饒我一命吧,中考數學我到現在都沒考及格。”
***
吃了夜宵也無法讓心情好轉,回到寝室後室友們看劇的看劇,煲電話的煲電話,葉流光沒心情幹別的,便拿出了手賬本記錄今天的心情。
今天的心情只有一句話。
我果然是個過不了試用期的渣渣。
被炒鱿魚帶來的惡劣心情一直延續到周日,葉流光一早就醒了,想了想還是回家陪陪外婆,煮熟的工作雖然飛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希望簡先生下一個看護盡職一些,至少不要讓他随意喝酒。
她回家陪外婆吃了午飯,推着老太太去周圍的公園轉了一圈,傍晚做好飯等她媽回來,又洗了碗這才收拾東西回學校,吳冠在微信群裏約她和寧欣然兩個在食堂開會。
她到的時候吳冠和寧欣然早到了,已經讨論了一會兒。
吳冠提出的問題很實際:“這段時間我在網上看了不少的急救視頻,總體感覺吧,除了一些專業急救醫生發布的視頻因為含金量高,數據好些,大多數急救知識科普短視頻點擊播放量都撲街的沒法看,事實就是這樣,大夥都不愛花時間看,要我擱以前,我也不愛點,有那閑工夫我還不如打一盤王者,我分析吧,主要人性比較賤,出事快死了才急着上百度搜急救視頻,平時吃吃喝喝日子美的媽都快不認識了誰會想着要攢點知識儲備?”
寧欣然沉思後表示同意:“我現在想起來,要不是流光提議做這個,我之前确實很少關注,微博上看到這類視頻我根本不會點開看,這是為什麽呢?”
“這還不簡單。”吳冠不認為這是個難解的問題,“咱們才二十多,活得正開心呢,誰會想到死啊,死那是個多遙遠的事兒啊,學那個有意義嗎?我承認有!等我五十歲我就學,保證認真不偷懶。”
葉流光想了想:“但是我們的觀看人群不能是五十歲的那些叔叔阿姨輩的,他們這年紀大多是需要被施救,而不是去施救的人群。”
“我爸媽那群老頭老太我最了解了,只信權威專家,專家說什麽信什麽,咱們年輕人做的視頻,他們根本不可能會點。”寧欣然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咱們面向的人群還得是年輕人,因為能跟我們産生共情的只會是年輕人。”葉流光托腮總結,陷入了深思,“現實是這個人群确實對急救不感興趣,那麽吸引他們訂閱我們的視頻,吸引他們順便學一學,必然是出于其他的原因,會是什麽原因呢?”
三個年輕人集體陷入了思考,誰都有一堆意見要發表,但暫時誰都沒說話。
這時原本挺安靜的食堂躁動起來。
最先躁動的是他們隔壁的隔壁桌,坐着三個挺可愛的女孩子。
其中一個長發女孩在另外兩個的慫恿之下,正确地說是被另外兩個推了一把,羞答答地跑到她們前面桌,那桌坐了兩個一看背影就強烈懷疑他們很帥的男生。
那個女孩子對其中一個男生彎腰說話,笑容俏麗羞澀,八成是想搭讪,但顯然沒成功,铩羽而歸。
寧欣然卻興奮地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哎你們瞧見沒有,白衣服那男的是臨床一哥,喬天朗!”
喬天朗那張高冷的臉正對着葉流光,她瞧過去,不巧,兩人的視線正好對上,葉流光作為路人大大方方地完全沒有避開的想法,喬天朗果然沒有把她這個圍觀路人看在眼裏,掃了一眼便又移開眼睛。
有免費的帥哥看,葉流光自然欣賞得久一些,還評頭論足了一番,臨床一哥鼻梁挺拔,優秀;頭發濃密,優秀;臉上沒有青春痘,優秀。
不愧是他們醫大的排面,跟美大的簡振比,一點也不輸,不過有點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這男的有點眼熟啊。”她嘟囔着,記憶斷片了,暫時沒想起來。
“你忘了?上回咱們在阿莫西多瓦,就跟一哥隔壁桌。”
吳冠也表示有話要說:“這哥們跟我一個寝室樓的,三天兩頭有女的在我們寝室樓外面轉悠求偶遇,我說這些女的什麽腦回路,我們樓那麽多不洗腳的大老爺們,能偶遇到的基本就是我這樣的歪瓜裂棗。”
“冠冠啊。”自從上回背了一回,葉流光跟吳冠就姐妹情深了:“今天的你也過于謙虛了吧?這樣不好不好。”
寧欣然格外亢奮,冷不丁蹦出來一句:“哎我說,咱們把喬天朗拉進來怎麽樣?”
對面的葉流光和吳冠都被這清奇的腦回路給鎮住了。
“怎麽樣?你們覺得怎麽樣?一哥有顏有才華,拿的可是男主副本啊,有他咱們還愁沒流量?”寧欣然越想越興奮,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
“這主意是不錯,但是人家會理咱們嗎?”葉流光想得比較實際,“你不是之前形容他是高嶺之花?他拒絕的女生都有一火車皮了吧?再說臨床專業的神仙普遍都忙得沒空睡覺,讓他參加咱們這個連水花說不定都撲騰不起來的項目,人家願意嗎?”
“說得也是,算了當我沒說。”寧欣然洩氣了,回頭最後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喬天朗,發現他正站起來,銳利的眉眼似乎還往他們這邊掃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來他們三來了。
葉流光也在同時看着喬天朗離去的背影,真是優秀的脊背啊,鶴立雞群,在人群中帶給人強烈的距離感。
她托腮嘆氣。
“一哥連背影都好冷酷,像極了我知道的某個魔鬼”
寧欣然把“拉喬天朗入夥”這事放下了,可過了一個晚上,倒是一開始并不看好的葉流光轉變了态度。
她晚上有點失眠,至于失眠的原因,多多少少跟那份短命工作有關。
腦子裏時不時回憶過去幾天跟簡拓相處的種種,越想就越睡不着。
明明是份苦差事,她竟然還失眠眷戀,真是要了親命了。
總之情緒很糟糕,并因此連累了睡眠。
數羊失敗後,她決定想點別的,于是就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喬天朗。
葉流光打心眼裏覺得寧欣然的想法不錯,但是也打心眼承認,辦成這件事的難度也是真的大。
基本等于沒可能。
但是假想一下難度後就果斷放棄,不去試試,好像又很不甘心。
葉流光輾轉反側以後做了個決定:還是要去喬天朗那裏碰下壁,至少被他拒絕過以後,她心裏才會踏實一些。
畢竟這樣以後她面對失敗,可以理直氣壯地對自己說:我努力過了呀。
第二天醒過來,葉流光就把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告訴了剛醒來的寧欣然,寧欣然披頭散發形同女瘋子,卻固執地認為葉流光瘋了。
“什麽?被喬天朗拒絕了你才甘心?”寧欣然不敢置信地來來回回打量她,“葉流光你這是欠虐吧?你就這麽想做三流偶像劇的炮灰女配啊?”
葉流光眨巴眨巴大眼睛:“萬一呢?萬一我拿的是女主副本呢?”
寧欣然想了想,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葉流光不是大美女,但也不醜,收拾下也人模狗樣算得上小家碧玉。
“行吧,你難得做女主角的白日夢,我怎麽忍心把你叫醒。”寧欣然改口鼓勵她,“咱們行動吧,我幫你打聽喬天朗這兩天的行動路線,你想好怎麽說辭。”
青春熱血又在身體裏沸騰起來,葉流光躊躇滿志地“嗯”了一聲。
寧欣然效率高,沒到中午就通過各種渠道打聽到喬天朗一般沒課的下午會先去圖書館自習到四點,再去籃球場打球一個小時,據說他是個自律狂魔,不光早睡早起,每天的時間安排精确到了小時,唯一的放縱就是吃,經常出沒于大學城各路館子,并且偶爾會吃夜宵向迷妹們證明他其實也可以做堕落天使。
“咱們一哥不僅是個接地氣的吃貨,據說還是個奶茶狂魔,不過人家自律,每個月嚴格控制熱量只喝兩杯,這還是喬天朗的超級迷妹發現的,每隔兩周的周三,他都會去買杯奈雪的茶,比女生的大姨媽還準。”
葉流光覺得有意思:“這個周三有點甜啊。”
“是啊,再過兩天,”寧欣然嘿嘿嘿幾聲,“又到了我們高嶺之花喝奶茶的日子了。”
醫大學生的時間通常都要掰着用,跟醫學相關的幾乎所有專業都沒有辦法混日子,大家熬夜背書是常态,所以在這種高壓學習環境下的每個醫學生,都具備苦中作樂的精神。
熬過了變态苦的大二,葉流光覺得大三根本不算事,只要周一周二熬過去,接下來的幾天她還是能每天睡上六小時的。
周一周二兩天從早到晚上課,每科老師仿佛達成一致,都認為年輕人是不需要睡覺的。
“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除了畢業時比同齡人少一點頭發,其他感覺都很好,同學們想,我們學醫的雖然失去了頭發,但燃燒自己為全人類做出了貢獻啊,我們生命的價值感是高于普通人的。”
侃侃而談的流行病學老師是行業大咖,最擅長打雞血,學生們課上聽得很激動,等到了晚上熬夜肝作業時又覺得醫學生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這兩天課業忙得昏天暗地葉流光沒時間去偶遇喬天朗,等到了周三上午的課全部結束,她終于開始有空琢磨:到底下午要不要去圖書館偶遇一哥?
但是她還是欠缺勇氣,畢竟很多妹子都在一哥面前遭遇滑鐵盧,雖然她并不是去表白,但是本質上沒什麽區別,都是被殘酷拒絕。
被殘酷拒絕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啊。
在被簡拓很直接無情地炒掉以後,葉流光發現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不那麽好了,總之這幾天她有點脆弱,厚臉皮這種大殺器也使不出來了。
想起簡拓就心情就不自覺地陷入抑郁,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沖到食堂。
只有跟食物親近,人才會擺脫不開心。
但事實證明,就算大中午饑腸辘辘的時候點了自己最開心的菜,她還是開心不起來。
慢吞吞地吃着,又開始傷感地想到本來這個時間她一定是狼吞虎咽花五分鐘扒完飯,再花五分鐘沖到公交站,然後
從今天開始,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不開心的情緒持續到她吃完飯,她出了食堂,經過某家店時,看到了玻璃裏那個很喪的自己,第一感覺就是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讓自己忙碌起來,只要忙了,就沒空沮喪了。
“簡先生需要專業的看護,事實證明我不是專業的,我我應該退出。”她試圖勸說玻璃裏的自己,“只是丢了一份工作,沒什麽大不了的,嗯,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
扭身,她又是那個做什麽事都願意全心燃燒自己的小太陽葉流光,她大步流星地向前方走去。
學校附近剛好有一家奶茶店,她挑了巧克力奶茶口味,裏面放了黑珍珠。
然後她決定去圖書館碰碰運氣。
寧欣然連喬天朗經常去的樓層都打聽出來了,于是她直奔三樓,東張西望了一圈,果然發現了喬天朗的身影。
大帥哥低調地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桌上整齊地疊了好幾本厚厚的專業書,他穿着普通的襯衫牛仔褲,高挺的鼻梁上方架着一副黑框眼鏡,就算只是偏坐一隅專心看書,心無旁骛的側臉也足以秒殺萬千少女,此刻清風徐來,他俊逸沉穩的身影就這樣躍入葉流光尋覓的視線之中,讓她一飽眼福的同時,忍不住檸檬酸了一下。
同樣都是人,有些人的基因也太好了叭。
像簡拓喬天朗這樣的,一定都是中了母胎彩票,才會長成讓女孩子神魂颠倒的大帥哥。
唉,怎麽想着想着,又想到簡拓了
葉流光小小地反省了一下,然後一邊喝着奶茶,一邊磨磨蹭蹭地靠近喬天朗。
她貓在離喬天朗只差一個過道的書架中間,随便從架子上抽了一本書作掩護,然後鬼鬼祟祟地朝他看過去,心裏猶豫得厲害。
要不要上呢?上去第一句對他說什麽?
你好喬同學,我們有個項目需要你的臉和身子,你願意給我們嗎?
天哪!說不出口
葉流光表情懊惱,卻不巧,喬天朗恰在這時擡頭轉過臉來,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到,雙方都很默契地愣了一秒。
然後,又默契地同時移開眼睛,彼此把“目中無人”這一行為都演繹地很到位。
只不過高冷的喬天朗是真的把葉流光當路人,而葉流光卻做不到如此潇灑。
裝作在找書,她把那本書放回去又心不在焉地拿了另一本,又開始反反複複糾結。
現在周圍沒什麽人,上去搭讪是最合适的時機,不過人家學霸在看書,打斷他學習又有點不合适,另外一哥的高冷屬性真是名不虛傳,剛才他那的一眼差點把她凍成一根人形冰棍,貿貿然上去搭讪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拒絕?嘲笑?
她魂不守舍拿不定主意,連身邊有動靜都沒察覺,等感覺到身後有人時,人高馬大的喬天朗已經站在她身後了,突然感覺到身後的熱源,葉流光反應過度地轉過身,抱着手裏的書緊張兮兮地盯着他,喬天朗氣定神閑地把手裏的書籍放回書架上,經過她時莫名地瞄了她手上的書一眼,慢悠悠坐回自己的位置。
葉流光覺得他的眼神透着奇怪,終于正視手裏的書。
結果腦子“轟”一聲悶響。
這本書書名《史密斯泌尿外科學》。
把這本燙手的男科寶典胡亂塞回書架,她整張臉已經燙到能烙餅。
已經丢臉到這份上了,葉流光決定還是痛快點,早死早超生。
她深吸一口氣,随手又從書架裏換了一本書,端着手裏的奶茶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喬天朗的對面。
她的動靜自然吸引了喬天朗的注意,他擡起眼皮輕飄飄瞥了她一眼,又繼續低下頭去。
活那麽大第一次跟陌生男人搭讪,對方還是冰山冷男,葉流光緊張到喉嚨發癢,于是在正式開口前,她決定喝一大口奶茶潤潤喉,順便積蓄一下戰鬥的能量。
她對着吸管就猛吸了一大口,結果力道一時沒控制住,她被突然滑進喉腔的珍珠給嗆着了,那顆珍珠簡直有毒,在她劇烈咳嗽的反推之下,竟然從她嘴裏如戰鬥機一般彈飛出來,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線後,直撲對面的喬天朗,最後“biu”彈射在他右臉頰上。
一片死寂。
簡直是大型車禍現場。
除了呆若木雞以死謝罪,葉流光已經找不到合适詞彙來形容此刻的自己了。
她和緩緩擡起頭來的喬天朗面面相觑,都被這顆求生欲極強并且不走尋常路的珍珠給驚到了。
喬天朗緩緩擡起手,面無表情地擦了擦他臉頰上那一團可疑的奶漬,目光中寒氣森森。
不用說,那裏面混了葉流光的口水。
“對對對對不起啊同學。”葉流光語無倫次地道歉,慌張地從書包裏找出紙巾遞過去,“真的對不起。”
“不用了。”喬天朗表情冷淡地拒絕,聲音也是預料之中的好聽。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收”葉流光激動地站起來。
“嘴裏那口咽下去再說話。”
這句冷冰冰的警告立刻讓葉流光的尴尬以指數級飙升,眼見那顆肇事的珍珠還躺在他書本上,她紅着臉克制地說:“那顆珍珠”
她的本意是讓他用紙巾挪走那顆珍珠,可是喬天朗顯然誤會了,訝異地看着她,“你還想吃?”
葉流光本想下意識表達她“一點都不想”,可開口之前,腦海中電火一閃。
她在一哥心中崩塌的形象,是不是還能再搶救一下?
“不是吃。”她的語氣帶着不過分露骨的谄媚:“我打算收藏。”
喬天朗顯然被她這樣的厚臉皮物種給再次驚到了,用看神經病的目光打量她。
話茬都打開了,葉流光想趁熱打鐵,奈何她的手機唱起來了,有人給她打電話。
她低頭一瞧,大為緊張。
是“哮天犬”簡振打來的。
簡振打過來會是什麽事呢?是罵她呢還是罵她呢?
她顧不上一哥了,接通後,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
“哎!你!人呢?怎麽還沒來上班?”簡振在電話裏口氣不善地問她。
葉流光戰戰兢兢:“我以為試用期”
她想解釋說“我以為我試用期沒過”,誰知電話那頭的簡振根本沒耐心聽她說完,粗魯地打斷:“以為什麽以為啊,別以為試用期過了你就可以遲到早退了,告訴你啊,別以為跟我女朋友搞好關系我就沒事了,我這人眼裏特別容不了沙子。
”
葉流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我的試用期過了?”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小心肝都是顫的。
簡振在那頭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葉流光的心還是懸在半空中:“真的?你跟簡先生确認過了?”
“再廢話一句你今天就別來了。”簡振頗不耐煩,恐吓完問她,“還有問題嗎?”
“沒,沒了。”
“給你半小時,哦不,20分鐘,趕緊打車過來,給你報銷。”
簡振催得那麽急,葉流光跟火燒屁股一般半分鐘都不敢再耽擱,急匆匆背起包就要走。
走了沒兩步,終于良心發現。
這邊殘局還沒清理完,她怎麽能拍拍屁股就走呢?
“不好意思啊同學。”她姿态很低地對喬天朗笑了笑,用手指拿走了卧在他書上的那顆珍珠,見紙張上殘留着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