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啊, 您是醫生啊,您好您好。”
遲雲含從樓梯上下來,跟路茗嘉打招呼,說個不好意思的, 剛剛看路茗嘉坐在江暮凝旁邊, 她還以為自己碰到了情敵,心髒咯噔咯噔的跳。
路茗嘉輕輕地笑着, 就很有範。
遲雲含坐在她們對面的沙發上, 想了想,又趕緊給對方倒了杯茶,問道:“之後要麻煩您了, 您別客氣, 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路茗嘉說了句謝謝。
遲雲含對她來的到來并不是很意外,因為之前江暮凝說過,她又換了個醫生,最近就會過來,就是沒想到是個美女醫生。
這時江暮凝抖了抖手中的報紙, 打斷了遲雲含關注的目光, 遲雲含自覺不禮貌,摸了摸鼻子。
遲雲含主動問道:“江暮凝這個病嚴重嗎, 就是情況如何, 具體要做什麽啊, 需要我配合嗎?”
“具體得去做檢查, 我拿到的數據是上周前的, 已經沒有參考價值了。”路茗嘉抿了口茶,“你有時間陪她去醫院做個檢查,給我一份新數據。”
“好的……到時候麻煩您了。”
“你太客氣了, 應該的。”
路茗嘉眉眼微微一彎,笑得很溫柔,感覺她是個很溫柔的姐姐。
就是路茗嘉總是盯着她看,弄得她有點不太好意思,“一路趕過來很幸苦吧,要不要帶您去吃點什麽,或者,樓上有房間,帶您去睡一覺?”
“不用麻煩,我之前在酒店休息了一天。”路茗嘉道,“我坐一會就好了,你可以去忙。”
遲雲含不太會應對陌生客人,咳嗽一聲,問:“那個,要不做早餐吧,早上吃點什麽好呢,您有什麽忌口嗎?”
路茗嘉搖頭,意思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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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雲含去催江暮凝做飯,江暮凝放下報紙,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不是還有一個沒醒嗎?不問問她吃什麽?”
“不用,她什麽都吃。”遲雲含很清楚鹿向媛的口味,而且鹿向媛是一代睡神,每次到周末,她能睡到天荒地老,你不喊她,她能睡到下午。
說完,發現路茗嘉在往她的脖頸處看,眸子有暗光浮動,遲雲含拉了拉領子,解釋了兩句,路茗嘉回了一個笑容。
江暮凝把報紙最後一點看完,就去廚房準備弄早餐,遲雲含就去拿門口的行李箱,帶路茗嘉去看房間。
行李箱拎在手中,并不是很重,好像沒有裝幾件東西。
路茗嘉站起來的那瞬間,遲雲含發現路茗嘉的身材很好,個子高,一襲黑色的長裙子,像是醫生的白衣大褂,只是少了嚴肅和莊重,多了幾分優雅,宛如氣質高貴的黑天鵝。
遲雲含在前面給她帶路,上樓梯的時候,順便介紹道:“二樓住着我朋友,她待會想去蹦迪,您要不要一塊去?”
就路茗嘉這淑女氣質,看着也不像是去夜店的樣子,但是,路茗嘉點頭了,道:“很久沒去了,可以去看看。”
遲雲含心下訝然,現在都流行長相乖的妹子,去酒吧蹦迪夜店嗨皮嗎,搞的她都不太好意思自稱壞女孩了。
遲雲含把門打開,把行李箱提進去,她道:“您看看這間怎麽樣,不喜歡,我再給您換,隔壁住着我朋友。”
路茗嘉進去看了一圈,很滿意的點頭,道:“你不用一直用尊稱,你直接叫我茗嘉就好。”
遲雲含試了兩次叫不出口,說:“那多不好意思,一時間不好改口,要不我叫你路醫生吧。”
“可以。”
路茗嘉只是把行李箱順到一邊,又跟着遲雲含出來了,遲雲含帶着她四處看,上面還有一層,算是別墅的休息區,修了一個泳池,正好現在是大夏天,最适合泡在泳池了。
遲雲含興奮地說着,路茗嘉只是點點頭,看起來興致缺缺,遲雲含默默記下客人的愛好,再往上走,就聽到了樓下開門的聲音。
她笑道:“我朋友醒了,待會可以介紹你們認識,說起來還有點點緣分,我朋友的姓,跟您的姓是一個音。”
路茗嘉的眼尾翹了翹,“很巧,我也遇到過很多跟我的姓是諧音的人。”
遲雲含笑,“我怎麽沒遇到呢。”
樓上裝修的簡單,泳池配陽臺,可以坐在上面吃甜點,游游泳,旁邊還有一個小健身房。
遲雲含尋思着,今天蹦完迪,明天可以在自家陽臺上開個小Party,幾個人嗨一嗨,非常舒服惬意。
坐着聊了會天,遲雲含手機響了。
鹿向媛:【你在哪兒,怎麽一覺醒來,整個房子就剩下我跟江暮凝了?兩A相處必有一傷啊!】
遲雲含:【我在樓上,正好介紹個人你認識!大美女!她還是個……】
她往前路茗嘉身上瞥了瞥,再打字,把後面的話補充了“她還是個Omega,淑女、溫柔,是那種所有Alpha的夢中情人O,你快上來看看”。
鹿向媛:【哇哦,你等我,我這就去換套衣服!】
遲雲含:【你有衣服換嗎?沒有的話,可以借用我的穿。】
鹿向媛:【我一個猛A怎麽能穿你的衣服!】
但是,好像也沒有別的衣服穿。
鹿向媛身上穿的是浴衣,得虧她昨晚上想着自己身為娘家人,怎麽着也得給遲雲含掙幾分薄面,提前把自己的衣服洗了,還擰得幹幹的。
這會衣服幹的差不多了,就是牛仔褲的屁股有些濕,鹿向媛拿吹風對着一陣吹,摸着幹了,迅速換好衣服,她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
梳妝臺上有化妝品,專門為客人準備的,還是大牌子,鹿向媛抽了一只比較豔的色號給自己抹上,又把頭發放下來,她是長卷發,這麽一捯饬。
啧啧,那個知心、溫柔的禦A又出現了。
鹿向媛撩了下頭發,低着頭給遲雲含發信息,【美女蹦迪嗎,要是美女不好這一口,我換個模式。】
遲雲含:【蹦,三差一就缺你了!】
鹿向媛:【我來了!!!!等我!】
鹿向媛迅速出門,瞥到樓下在系圍裙的江暮凝,一身西裝系個粉紅色的圍裙,她勾唇輕嗤了一聲。
江暮凝仰頭,看到她,卻沒理她。
鹿向媛一邊走一邊給給遲雲含發信息:【猛A來了,給我讓個座位。】
遲雲含陪着客人,不好一直看手機,看信息都是三分鐘後,她正敲着字,突然就聽到砰砰的滾動聲,好像是什麽摔倒了,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她站起來沒看到人,走過去看,就看到“猛A”鹿向媛一只手撐着地面,很努力的爬,瞪着一雙大眼睛,褐色的瞳孔裏分明寫着幾個字:我要爬!
“向……”
“別喊我!”鹿向媛越爬越快,不知道以為她是特.種兵學過兩下子,她在地上匍匐前行,當伏地魔,爬行的速度賊快。
遲雲含看的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真的是她的姐妹,猛是有點猛,就是不太A,像個大傻子。
她扭頭一看,發現路茗嘉趴在她旁邊,跟着她一塊看,好奇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我朋友……我朋友有點事。”要是讓路茗嘉看到鹿向媛此刻的樣子,她覺得路茗嘉肯定認為,她朋友智商有問題。
遲雲含又往下面瞅了一眼,太一言難盡了,她好想把自己的眼睛珠子扣下來,好歹站起來走路啊!
兩人折了回去,繼續跟聊天。
鹿向媛終于爬到了門口,擰開門把鑽進了進去,迅速把門反鎖了,反鎖了還不算,又找了一把椅子放在門口,要不是櫃子抱不動,她會把櫃子推過來。
她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全身上下哪哪都痛,手臂還磕青了一塊,她痛得咧嘴,但是她不想在意這個了,只覺得慶幸,幸好她上去前看了一眼,不然得把一生交代在哪兒了。
難怪昨天江暮凝濫發好心,讓她留下來住,原來是背地裏弄着損招呢!
要不是說她煩江暮凝!
鹿向媛給遲雲含發消息,怒斥:【雲含,你跟江暮凝一塊演我呢!我對你太失望了!我要回家!】
遲雲含:【?】
【我怎麽演你了?不是,你到底怎麽回事?】
鹿向媛腦子很亂,打字也不注意語氣:【你不是說江暮凝的醫生已經走了嗎?她不來了嗎?這給演我大變活人呢?我腦子現在亂得狠!她到底什麽時候來的!】
遲雲含被她的語氣弄得茫然:【是走了啊,之前那個走了,然後她又換了一個啊!今天早上才過來的,我也是才看她的,你怎麽火氣這麽大?】
鹿向媛:【之前那個叫什麽?你不是說她很怪嗎?】
遲雲含:【的确很怪啊,江暮凝沒去機場接她,她轉頭就走了,不給江暮凝看病,這不奇怪嗎?名字都很奇怪,你知道叫什麽嘛,叫奧特曼!】
奧特曼?哪的醫生會叫這個名字?
鹿向媛想了想,回道:【她叫奧斯萊特啊!奧斯萊特!你怎麽不早說!我天!】
遲雲含:【你也沒問啊。】
這時,遲雲含已經感覺到了鹿向媛的怪異,心裏慢慢有了一個很清晰的答案,【冒昧的問一句,你跟路醫生……路醫生,她不會就是你那個……】
隔着屏幕,遲雲含就看到了鹿向媛的憤然。
【對!她就是我那個前任!!!!!!!】
遲雲含偷偷打量路茗嘉。
不管從哪裏看,路茗嘉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高貴的氣息,像極了一個名媛,很難和鹿向媛形容的偏執狂聯系在一起。
但是再深入想想,變态,不都是表面溫柔,身後藏手術刀嘛,再去看路茗嘉,遲雲含感覺頭皮發麻,更可怕了。
路茗嘉在看風景,手指搭在桌子上,無意識的敲動。
她偏頭,褐色的瞳孔似乎都變得漆黑了,“遲小姐,你盯着我看了半天,是有什麽事嗎,你朋友還來嗎?”
“啊,她啊,她不來了。”遲雲含尴尬地道:“應該是還沒有睡醒,待會我去樓下看看她。”
路茗嘉嗯了一聲,一口茶喝到底了。
幹巴巴的坐在一起,也沒話可以講,之前遲雲含還能誇鹿向媛兩句,試圖拉進她們的關系,現在她只希望路茗嘉對鹿向媛沒有興趣。
簡單的聊了兩句,早飯就做好了。
江暮凝站在客廳解身上的圍裙,圍裙是遲雲含買的,上面有個粉色的兔子,一開始她給江暮凝穿,江暮凝眉頭皺的特別緊,怎麽都不願意觸碰。
後來嘛,江暮凝低頭了一次,用了第二次,就習慣了,有次做飯,江暮凝在廚房找了半天,出來問遲雲含,“我的圍裙呢?”
遲雲含說洗了,她遲疑了片刻,沒多久遲雲含去拿包裹,發現江暮凝去買了一件同款的圍裙,為了區分兩個圍裙的不同,另一個圖案換成了胡蘿蔔。
可可愛愛的。
西裝和圍裙絕配!
江暮凝換下圍裙,擦着手,請她們過來吃,安排了四套餐具,路茗嘉旁邊是空的,路茗嘉動筷的時候,瞥了一眼,問:“不叫你朋友下來吃早餐?”
“不用,她這個人比較抗餓,平時她只吃午餐和晚餐。”遲雲含這麽說着,在桌子底下按手機,給鹿向媛發信息:【要不要待會給你送點吃的?】
鹿向媛:【不用了,吃飯不要緊,你記得把她支開,我好溜走。對了,你有帽子嗎?墨鏡也行。】
她還得把臉遮一遮,以防被認出來。
遲雲含回了句沒有,一手拿筷子,一手敲字,道:【你跟你女朋友之間是不是有誤會,她看着很淑女啊,好像并沒有你說的那麽可怕。】
鹿向媛:【那是對你,對我就不一樣了。】
遲雲含再打字,江暮凝的視線移了過來,冷聲道:“好好吃飯,有客人在,別玩手機,不禮貌。”
“哦,好的。”
遲雲含把手機放到一邊,發現路茗嘉沖着她笑,遲雲含後背立馬繃緊,心裏虛的一批,生怕自己和鹿向媛聊天的事讓她知道了。
路茗嘉說:“遲小姐,你家教很嚴啊。”
家教,是說她妻管嚴嗎?
遲雲含沒覺得丢臉,反倒有些心潮澎湃,她偷看江暮凝,江暮凝沒反駁,就說明她是一家人咯。
她們是老婆跟妻子的關系哦。
遲雲含羞澀地說:“是有一點點。”
飯桌上,江暮凝的話很少,應該說她幾乎不說話,三個人很安靜的吃完飯,又用紙巾擦着嘴。
遲雲含準備起來去收拾盤子,想着裝點菜待會給鹿向媛送去,現在都是十點了,估計中晚飯要一起吃,把人餓壞了可怎麽整。
她裝了滿滿一盒,放在熱溫箱裏,出來的時候,江暮凝和路茗嘉坐在沙發上聊天,似乎沒有要換地方的意思。
遲雲含道:“要不去樓上陽臺坐着聊,在客廳好像挺沒趣,是吧。”
江暮凝擡頭看向牆壁,遲雲含也跟着看過去,挂鐘上顯示十一點,再過一會就到太陽最強烈的時刻,再讓客人去樓上玩挺不合适的。
路茗嘉道:“遲小姐不用麻煩,我們在客廳聊聊天,坐一會就好。”
“……哦,那你們聊。”
遲雲含咬了咬唇,去冰箱裏拿了水果,放在桌子上,她坐在江暮凝旁邊,心裏想着事,實在坐不住就踱來踱去的,時不時瞥她們一眼,發現這兩人耐力是真的好,坐了半個小時,一動不動的。
路茗嘉跟江暮凝在聊香水的事,聊着就誇贊道:“遲小姐很厲害,我還是托了幾個朋友,在國內外跑了好幾圈,才買到一瓶香水。”
遲雲含含蓄地搖頭,“也沒有那麽厲害啦,就是調調香水~”然而,她得意的眉頭一直跳動,就差沒把“吹我快吹我”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她趴在沙發靠上一起聊,越來越嗨,手機都快把大腿震麻了,她才想起來鹿向媛還在樓上,她起身道:“你們先聊,我去樓上書房一趟,還有點事。”
“您請便。”
路茗嘉笑着,繼續跟江暮凝聊天,只是在遲雲含開門的時候,身體往後靠了靠,跟江暮凝說:“你的書房修的跟客房一樣,很別致。”
江暮凝嗯了一聲,“可能裏面藏着寶藏。”
……
樓上房間。
“要不你下去跟她說清楚,我看路小姐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遲雲含說。
鹿向媛惆悵是真惆悵,以前她提到前任,都是回憶,會用開玩笑的口吻,現在就很嚴肅,低着頭吃飯,幾口就沒滋味了。
她焦灼的在屋裏走來走去,又問遲雲含,“你跟她說過我吧?沒提過我一個字吧?”
遲雲含搖頭,“沒有。”
“那就好。”
鹿向媛走到窗戶前,伸着脖子往下看,遲雲含剛要把她拉回來,鹿向媛自己又退了回來。
豪宅一層的高度頂出租房的兩層,她計算了一下,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晚上肯定會睡覺,到時候我再跑。”
鹿向媛鄭重地說。
目前也只能有這個辦法了。
鹿向媛又在房間待了一個下午,肯定得想個辦法走,不然被前任抓到,後果不堪設想。
她咬着唇,看着遲雲含,有苦難言。
白天路茗嘉跟江暮凝在客廳聊了一天,晚上倒是沒在說話,吃完飯,就各回各家,遲雲含給路茗嘉發了暗號。
鹿向媛推開門,掃視着客廳,沒有人。
她貓着腰往下走,屋裏怪黑的,她也不敢開燈,就把手機屏幕點開。
終于成功下樓,鹿向媛松了口氣,朝大門奔去,待會她就騎着她的小電動車跑路,她想好了,回去就帶着所有的存款,買一張去國外的飛機票。
今天的月光很大,鹿向媛就扒開了一條縫隙,那瞬間,白茫茫的月光,順着臺階蔓延到了屋裏。
後頸突然涼飕飕的,有冷風從屋裏往外灌,那種冷意很強烈,她扭頭看了一眼,就看了一眼。
身後的沙發上坐着人。
路茗嘉交疊着長腿,她頭發很長,不像之前那樣紮起來,這次披散着,黑色的瞳孔眨動着。
鹿向媛喉頭發緊,下意識只吞氣,腳灌了鉛,貓似的,繼續去扒着門。
偏偏,這防盜門厚重的要命,她扒了半天愣是沒動一點,稍微用力就發出“吱吱”的聲音。
鹿向媛用力閉着眸子,扒的萬分艱難,她擠着往門外鑽,剛鑽到一半,路茗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晚上好。”
聲音有些慵懶,似乎還打了個呵欠。
鹿向媛卡在了門裏,她倔強的抓着門往外拉,想一鼓作氣,誰知道磕到了膝蓋,門是打開了,膝蓋卻是鑽心的痛。她再移動了兩步,腿突然發軟,朝着路茗嘉的方向直接一個半跪。
路茗嘉似乎被她的動作吓到了,斜斜地掃了她一眼,唇角彎起時帶一點笑意,雖說不是嘲諷,但是比嘲諷更讓人難以面對。
多年不見,以下跪的方式重逢。
就很別致。
鹿向媛掙紮了兩下,腿麻了。
路茗嘉起身,朝着鹿向媛走了過去。
身影修長,投下來的陰影,落在鹿向媛身上。
黑色的,緊緊的将鹿向媛包裹了。
鹿向媛雙手遮着臉,在心裏默數:快走快走,不要看到我,千萬不要看到我,我們不認識!
跪了快十多分鐘,鹿向媛手指間露出一個縫隙,眼珠子轉動着,想給自己一個體面,誰知道腿一個發麻,整個人對着地來了個平地摔。
更沒眼看了。
路茗嘉壓根沒走,就是半蹲,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鹿向媛欲哭無淚,額頭貼着地,太狼狽了,分手多年,跟前任遇見就算了,居然還是這麽難堪的畫面重逢。
盡管路茗嘉沒笑出聲,但她總覺得路茗嘉在跟她說話:多年不見,你怎麽混成這個鬼樣子了?
問就是丢臉。
鹿向媛打算這樣躺到世界末日,路茗嘉的手卻伸了過來,白皙而修長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你好,我是路茗嘉。”
鹿向媛吞着氣,這是要裝作不認識嗎?
那、那可太好了。
她正要撐着手站起來,和路茗嘉對上視線。
路茗嘉彎了彎眉,褐色的瞳目,在此刻變漆黑,原本就很難辨的情緒更加深沉,瞧不見任何亮光,偏偏她就是在笑。
這種笑容她并不陌生,那是她們第一次見面,路茗嘉也是這麽笑容溫柔,一眼就讓她淪陷。
路茗嘉手輕輕的抖動。
更多記憶猛地湧上,鹿向媛胸口鈍痛,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絕對把手給她,不能變成她的掌中之物。
鹿向媛很有骨氣沒接她的手,自己站起來,痛得兩條腿顫顫,然後迅速沖了出去,她用了一生的力氣,騎着她的電動車,跑了。
只要我跑的夠快,前女友就追不上我。
的确,她走了,屋裏就變安靜了。
……
遲雲含蹲在樓梯那兒看,心裏松了口氣,江暮凝從房間走了出來,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瞧着也是沒有睡覺。
“你知道路醫生是向媛的前女友嗎?”遲雲含問道。
“算是知道吧。”江暮凝回答的很模糊。
有些關系稍微一順就知道,江暮凝認識路茗嘉,知道路茗嘉的前任是鹿向媛,那就是說她們都認識……
正想着,客廳的燈全打開了,遲雲含再往下看,和路茗嘉對上視線。
偷看被別人發現,就怪不好意思的,遲雲含回了個尴尬的笑,道:“路醫生,你還沒睡啊,現在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啊。”
“不着急,我再坐一會。”路茗嘉不緊不慢的轉一圈,又問道:“遲小姐,你家裏的路燈在哪兒?”
“路燈啊?”遲雲含沒用過家裏的路燈,過來幫忙找,最後在玄關口找到了,路茗嘉把所有路燈的開關都摁開了,頓時外面燈火通明。
遲雲含問:“你要出去散步嗎?現在天黑了……那我陪你出去轉一圈。”畢竟剛剛和前任見面,又發生了那麽“慘烈”的畫面,心情郁悶也是難免的事。
路茗嘉搖頭說:“不是我要出去。”
不是,這話怎麽聽着那麽難懂呢?
天都黑透了,她家裏還要來誰?
遲雲含腦補的有點狠,琢磨着不會是路茗嘉要派出什麽保镖團,去逮鹿向媛吧?那、那也太可怕了。
她想着得給鹿向媛通風報信,順便說服路茗嘉放棄這段感情,畢竟過去的都過去了,想開一點。
遲雲含道:“路醫生,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人嘛,總是要學會放下,如果對方執意要走,說明緣分未到,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而且路小姐你這麽漂亮,完全可以慢慢等,找個跟你匹配度百分之百的天命番!天命番哎!”
盡管天命番很難遇到,但是天命番是每個人的理想型嘛,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幻想過,和自己的天命番來一個浪漫的邂逅。
遲雲含覺得自己安慰真的很好,一般人聽了會想的比較開吧,與其跟一個匹配度負一百的Alpha糾纏不休,不如換一個正值,愛愛的時候都比較香。
雞湯說完,路茗嘉表情淡淡,只是和遲雲含目光對接的時候會有适度的微笑。
她問道:“那如果一個人走走又回回,該怎麽辦?”
情感導師遲雲含被她的問題弄暈了,路茗嘉自問自答,“對于這種人要麽打斷腿,要麽關起來,來來回回太累了,是吧。”
她臉上盛開一個微笑,像是大朵的粉色薔薇,帶着清晨的露氣綻放,純潔又幹淨,遲雲含再去品味這句話,突然好有說服力。
遲雲含差點跟着點頭,最後的理智把她拽了回來,她道:“現代社會,不能太任性妄為,怎麽能把人家的腿打斷,這多血腥啊。人和野獸的區別就是在于有理智,能克制自己的本能,不能變成野獸。”
她也終于明白江暮凝為什麽每次會長篇大論了,他媽的,說不贏,只能靠字數來湊。
向媛啊向媛,我今天為你的腿費盡了口舌,之後你可得争點氣!
遲雲含嘆了口氣,有點同情鹿向媛。
突然就聽着路茗嘉說:“Alpha算什麽人。”她又笑了笑,“開個玩笑,遲小姐別當真,我只是覺得Alpha這種生物,平時更惡劣,更像怪物。”
遲雲含身為Omega,自然深有體會,她同意的點頭,覺得路茗嘉沒有那麽可怕,挺純良無害的。
頂多算是被Alpha傷害過的Omega。
遲雲含順着路茗嘉的視線,朝着門外看去。
燈火通明,路燈把四周照亮,樹影撲在地面,影影綽綽,滿天的繁星,應該是一個很安靜的良夜。
先是聽到車聲,再然後,遠遠的就看到剛剛騎走的小粉色電動車,它居然騎回來了,比跑的速度還要快,電動車在門口一停,鹿向媛摘下頭盔。
臉吹的有點幹,她揉了一把,跨坐車上喘氣。
“?”
就有點想不通。
遲雲含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跑到門口去看,真的是鹿向媛,鹿向媛又把車騎回來了,自己送上門了,并不是她的錯覺。
鹿向媛把粉色頭盔挂在車把上,走了進來,往屋裏看了一眼,壓着聲音跟遲雲含說:“你的信息我收到了,我仔細想了想,的确不對勁,感覺像圈套,我要是跑了,回去就把我逮走了。”
“那你可以去找個酒店啊!?”
“要是酒店也有人蹲點怎麽辦,我當年去酒店住了一天,就被她找回去了,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住酒店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都整出了心理陰影。
遲雲含随意的接了一句,“那你就不怕,她是故意吓唬你,就等着你回來嗎?”
鹿向媛沉默了片刻,可能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聲音就更小了,道:“這不是還有你在嗎?”
遲雲含也不知道怎麽說她好,自己也跟着挺茫然的,腦子裏轉來轉去都是路茗嘉的話:打斷腿。
她道:“那、那你進來吧,你前任就坐在客廳等你回來呢。”
這話聽得鹿向媛腿發軟,但是她站得筆直,不停的安慰自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遲雲含在,路茗嘉也不敢把她怎麽樣。
對,就是這樣!
鹿向媛在門口站了一會,目光再次往裏面瞥,路茗嘉還坐在原來的地方,面對着大門,看她的目光淡淡,并沒有太過驚訝,反倒有種陌生的冷漠。
她跟在遲雲含身後磨磨蹭蹭走進去,不敢靠的太近。
遲雲含頂不住鹿向媛的慫樣兒,道:“啊,那個,路醫生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朋友,你們之間應該……應該都見過面了,那我就不做介紹了。”
鹿向媛站得筆直,沒一會,她又坐到椅子上,依舊是挺直背,前任見面,不是紅臉就是紅眼。
遲雲含自覺往後退,發現江暮凝坐在輕吧臺那裏看報紙,一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悠閑,甚至于說,她都沒有要看好戲的想法。
鹿向媛和路茗嘉面對面坐着,兩人都沒說話,時間被定格了一般。
鹿向媛舔了舔唇,“我剛剛……”
“藥箱在茶幾上。”
路茗嘉羽睫微擡,語氣溫柔。
茶幾上有一個銀色的藥箱,和冒着煙的茶杯放在一起,多了體貼的意思,顯得鹿向媛更狼狽了。
她無所适從一般,不知道該怎麽放置自己的手腳,往後靠了靠,束手束腳的,道:“不用,我沒怎麽受傷,就是吓了一跳,哈哈哈,其實……”
“我以為你早上從樓梯上滾下來,傷的就已經很嚴重了。”路茗嘉笑,“當然,你沒有受傷,的确不需要這些東西。”
“……”
鹿向媛眼睛亂瞟,看看遲雲含,遲雲含也看看她,不是,她這是又爬又卡門縫,是要鬧哪樣兒啊,感情人家早就發現她了。
遲雲含都替鹿向媛感到尴尬,她低聲問:“原來,路醫生那時候就知道向媛在這裏啊?”
回答的是江暮凝,她道:“……算是吧。”
怎麽叫算是吧,發現了就發現了!
江暮凝說:“你沒聞出鹿向媛的信息素味兒很沖嗎?她那個信息素,一聞就知道是她。”
遲雲含搖頭,“沒有,還挺好聞的,就是聞多了容易醉,容易上頭。”
“你聞過?”江暮凝擡眸。
遲雲含跟鹿向媛做好朋友這麽久,總能碰到對方的特殊時期,鹿向媛的信息素她肯定聞到過啊。
幹邑白蘭地,葡萄酒蒸餾濃縮後的烈酒。
想不到吧,還是最純最純的那種。
公司裏的員工經常稱呼她是最純的A,是個人聞一聞都得醉,還說她這種A,發情期到那能得了,小O一靠近她,先醉為敬,再親兩口就去垃圾桶吐。
頂不住,度數太高了。
江暮凝又低頭,翻的報紙一聲響,“本來就很沖,難聞死了。”
“可能是你們AA相斥比較嚴重,向媛的精神力也挺高的。”說真的,鹿向媛天天跟她一塊玩,都不像個A,但是她跟江暮凝還有路茗嘉相處的時候,就很A,還有種怎麽說……像是一類人的那種感覺。
遲雲含低了低頭,看着手心,用力掐了一下。
那邊,鹿向媛擡頭挺胸,兩條長腿分開,又交疊着,交疊了一會,她又換了一條腿,幾次換來換去。
最後,腿落下,她想了想,往前移動,把醫藥箱拿過來,手指扒拉了兩下,就把密碼打開了。
氣氛很尴尬,分手多年還記得人家的密碼。
鹿向媛掀開蓋子,摸到了上面的紋路,看不清是什麽,就是摸着像什麽動物的角。
路茗嘉說:“棕色的瓶子。”
鹿向媛找了一圈,眯着眸子看說明,再把牛仔褲往上卷,貼身的牛仔褲,只能卷到小腿肚,她象征性抹了抹就去擦手臂。
早上她一腳踏空滾下來的時候,手臂擦到了臺階上,手腕劃開了一條口子,現在血已經凝固結痂了。
藥倒在傷口上,刺痛,她眯了眯眸,又去拍了拍淤青的地方,上完用藥棉擦瓶口,再擰緊瓶子放進去。
鹿向媛禮貌地道謝,“我好多了。”
“不用謝。”路茗嘉回的冷淡,鹿向媛不主動說話,她就不會主動問回去,好像,她們是簡單的醫患關系,準備醫藥箱也是舉手之勞。
鹿向媛就很不自在,起身在沙發旁邊轉動,給了遲雲含一個暗示,自個先走到裏面的廚房,一手撐着玻璃門,懊惱的用頭去磕玻璃門。
遲雲含嘆氣,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道:“我給你泡碗泡面吧,你這一天沒吃多少。”
“咳咳。”鹿向媛在她耳邊提醒,“給我點面子,稍微提拔一下我的形象,畢竟我前任還在。”
遲雲含琢磨着,她今天也沒啥形象了。
但,她還是努力了一把,“好的,那請問您要用餐嗎,你想吃泡面,還是吃剩菜剩飯?”
鹿向媛吞了下口水,忍了。
遲雲含覺得她有點可憐,道:“沒辦法,我家裏不是我掌廚啊,要不我去喊江暮凝給你做。”
“別。”鹿向媛摁住她的肩膀,臉上是笑,嘴上卻說:“我鹿向媛,就算是餓死,從這裏跳下去摔死,也絕對不會吃她的飯,之後再也不會吃。”
“向媛,你以前跟江暮凝是不是認……”說着,遲雲含又抿上了唇,拿出手機,“算了,你真的不吃嗎?要不給你點個外賣?”
鹿向媛湊過去看,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