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遲雲含實在理解不清楚, 信息素臭和人品的邏輯關系,難道跟小說裏一樣。
長的醜都是反派?
不過,遲雲含嗅了一絲絲很不同、很奇怪的味道。
她往前湊了湊,在江暮凝身上聞了聞, “我發現, 你身上有點點酸。”
江暮凝皺眉,西裝就搭在她腿上, 她拿起來聞, 認真地說:“沒有。”
“你再聞聞,仔細聞聞。”遲雲含逗着她玩兒,心裏的感覺挺其妙, 有種難言的快感, 尤其看江暮凝一本正經聞衣服的樣子,很想讓這個畫面長存。
江暮凝翻來覆去的聞,把衣服又翻了個面,甚至,她捏着襯衫的衣領低着頭往下聞。
夭壽了夭壽了。
遲雲含看到連綿起伏, 差點流鼻血, 她捏緊了鼻子,小聲道:“我說的是那種酸, 吃醋的酸。”
這次江暮凝反應過來了, 把西裝放在腿上, 很淡定地說:“我不吃醋, 我也不喜歡吃酸的。”
“哦……那味道從哪裏來的呢?”
遲雲含歪着頭, 眼睛珠子轉動,一副“我的小腦袋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的模樣,她往前移動, 趴在駕駛座的後椅子上,道:“那就是秘書身上的了。”
她準備嗅的時候,秘書猛地推開車門,迅速跑了下去,秘書道:“我的信息素沒有味道。”
遲雲含笑了起來,“秘書是個Alpha吧。”她側着身認真地打量江暮凝,又問了一遍,“真的不吃醋?”
“沒吃醋,我從來不吃醋。”江暮凝很一本正經,聲音也帶着幾分冷淡,“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有了,我到地方了,那我回公司了,”遲雲含推開車門,下車踩在地上,卻沒往前走,她在車門站了一會,“現在去也沒事要做,一塊下來走走嗎?”
Advertisement
江暮凝沉默了一會,才從車裏下來,她跟秘書說了兩句話,跟着遲雲含在附近慢吞吞的散步。
行人都熱得不行,撐着傘,就她們兩個不怕熱,頂着毒辣的太陽,在廣場的噴泉旁轉來轉去。
商業區,附近的商鋪比較多,她們公司在最裏面相對安靜的地方,之前沒有這麽多商鋪,是PFE在附近設置了專賣店,那之後很多商家聞風而動。
走走看看,遲雲含突然道:“我之前應該給你介紹過,那個男的是我姐的未婚夫,他跟我姐一起欺負過我,不是什麽前男友,充其量算前好朋友。向媛沒出現之前,我都是跟他一起玩兒的。”
“……哦。”江暮凝的手指塞進兜裏,“他不是什麽好人,他總是盯着你看,眼神不幹淨,對你有企圖,你平時要多注意。”
明明是關心的話,卻硬生生被她說的很死板,遲雲含說:“之前你不是說過一次了嗎?”
“嗯?”江暮凝擡了下眸,思考了幾秒,“嗯,是說過。”
反正她不記得,就跳過這個話題,“聽秘書說你在警察局演奏了一曲,你吹的什麽?”
“吹唢吶啊。”遲雲含從包裏把盒子拿出來,一根金色的唢吶,遲雲含捏在手裏轉了一圈。
現在女孩子都玩比較優雅的樂器,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玩唢吶,江暮凝就好奇地問了一句。
遲雲含解釋道:“以前我讀書小學,學校要弄表演,要求家長給小朋友買樂器。”
“嗯,你學的唢吶?”江暮凝想了想那畫面,總覺得遲雲含站在小朋友堆裏吹唢吶,莫名的靈動,再說的形象一點……很可愛。
遲雲含卻搖頭,“不是,一開始規定是學小提琴,老師要求的我們學,沒有小提琴就去租。我當時蠻不想參加的,但是我們老師對我還行,希望我能參加班級活動,跟班上的學生多多接觸,她就跟我父母打電話,讓我父母幫我租小提琴。”
聽到這裏江暮凝就抿緊了唇。
遲雲含哎了一聲,背着手,指腹摩擦着唢吶,“結果,我父母表面答應的好好的,登臺表演的時候,給了我一根唢吶,哦,還不是這種唢吶,是那種塑料的唢吶,紅色的,幼兒玩的小喇叭。”
小遲雲含站在臺上很茫然,盯着禮盒的小喇叭,眼淚只打轉,其他小朋友站在她旁邊哈哈笑,還有人特地跑過來看,“你上面還有蝴蝶結,好搞笑,我們是要演奏小提琴,巴赫的《恰空》!”
“好煩人啊,為什麽遲雲含總是這樣,搞怪都不挑時間,她想讓我們班在臺上出糗嗎?一點都不想跟她一個班級。”
“她姐姐不是在隔壁的一班嘛,還是班上的第一名,她剛剛表演了芭蕾舞,挺好看的,為什麽姐姐那麽可愛,妹妹就這麽惡心,待會她千萬不要站在我身邊。”
小孩不滿就去告訴家長,家長就去向老師投訴,說不能讓她一個人影響所有人精心準備的演出。
哪怕老師說去給她找把琴,大家還是不滿。
遲雲含一直在往旁邊移動,藏得很嚴實,盡管如此,她還是被找了出來,遲雲含茫然的看着臺下,只看到遲媽譏諷的笑,遲媽走過來,冷着臉,很嚴肅地教訓她,讓她給所有小朋友道歉。
遲雲含咬緊了唇,不想開口,從臺上跑了。
她不知道去哪兒,就拿着那根唢吶,翻.牆跑了,後來被學校監控拍到了,在比賽的最後,頒獎儀式上,學校主任把她叫到主席臺上通報批評她。
“五年級七班的遲雲含同學,在大家表演的時候,翻.牆跑出學校,違反了學校規定……”
巴拉巴拉的,鬧劇一直在延續。
遲雲含就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最開始有幾個人覺得她可憐,泛濫同情心,跟她說話,時間就長了,她好像是個怪胎,所有人都不願意跟她玩。
班級上總有那麽幾個人很出名,遲雲含就是這樣的人物,大家喜歡拿她開玩笑,“xxx,遲雲含喜歡你,她在盯着你看”,“哈哈哈,你大冒險輸了,去親一口遲雲含”,“今天課堂紀律沒記幾個名字,我把遲雲含的名字記上去,正好應付老班,大家都別太感謝我”,“遲雲含,你怎麽那麽喜歡講話,全班就你一個講話,你看你當了幾個月的班級之蟲了”……
欺負她成了理所當然。
遲雲含只跟江暮凝說了小唢吶的事,後面的事她沒說,過去很久了,她不太想去挖以前的回憶。
江暮凝問她:“那你為什麽還喜歡唢吶?”
正常情況下,受到這樣的侮辱,再也不想看到唢吶了,這會成了一生的陰影。
遲雲含把唢吶拿起來,放在唇邊吹了吹,道:“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個玩具,幹嘛扔了。”
“我這個人很堅強的,而且那個小唢吶,還挺好玩的,我去找了一些樂譜,沒事就自己吹吹,雖然音不準,但是可以玩很久。後來有錢我自己買了一根唢吶,學起來還很簡單,很快我就會吹了。”
她又哈哈笑:“不瞞你說,我還靠這個賺過錢,我去做過幾天的兼職,聽過的人都說好聽。”
江暮凝嗯了一聲,走了幾步,給遲雲含送到公司門口了。遲雲含把唢吶往盒子裏裝,江暮凝道:“……唢吶是國粹,很有民族風情。”
遲雲含點頭,說:“嗯,就是平時吹這個不大合适,我吹的也不是很好……”
江暮凝說:“不要妄自菲薄,喜歡可以多吹吹。”
“這個真的跟你想的不一樣,主要是這個曲子,是吹給死……”
“人”字還沒說出來,江暮凝轉過身了,都沒給她解釋的時間。
不是,江暮凝今天有點奇怪啊。
遲雲含很困惑,把唢吶放進包裏,看到了那兩盒還沒用過的香水,她又開始疑惑別的了,江暮凝送她香水了,那之後她送什麽給江暮凝比較好?
她拿出香水聞了聞。
遲雲含很少用香水,原因很簡單,她總是喜歡去追尋香水裏面的不足,導致對香水喜愛不夠。
這次,她抛去了之前的觀念,深吸了一口氣。
真香。
在這個世界,除了食物,大概沒什麽能比香水更香了吧。
遲雲含回辦公室就去洗手間,拿着香水在耳後噴了噴,還有手腕上,噴完再放進包裏。
經過了一上午的發酵,公司的同事對遲雨容的評價直線下降,相反的,她們對遲雲含的态度好了很多,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都驚訝地說:“組長,你信息素很香啊!第一次聞到,真意外。”
遲雲含怪羞澀的,道:“我剛剛噴了點香水,香水比較香而已啦。”
她坐在電腦前,在電腦上寫寫畫畫,擡起袖子聞了一下,的确很香哦,她超級喜歡這個味道。
聞了一會,她給江暮凝發信息。
【謝謝香水啦,很喜歡,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江暮凝還沒回去,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倒是她那邊的狀态變換了幾次,回:【沒什麽喜歡的。】
遲雲含心下一沉思,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随便”嗎,每次問女朋友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想吃什麽,對方總是說随便,實際東西送出去,這不行那不行。
哎,太難搞了。
遲雲含歪頭跟旁邊的同事聊天,問她們送女朋友什麽東西,想抄抄作業。
旁邊的同事一臉羞憤:“可恨我單身啊!”
有男同事能回答這個問題,道:“這個好辦,送香水,包包、衣服、化妝品……我告訴你沒有女朋友能抵住這個誘惑,就是太貴了。”
這些江暮凝會喜歡嗎?
遲雲含想到之前她穿過江暮凝的襯衫,忘記問什麽牌子的了,不然她可以買一套新的給江暮凝。
只能晚上回去看看了。
遲雲含:【真的沒有特別想要的嗎?】
江暮凝:【想聽音樂會。】
遲雲含趕緊去搜最近的音樂,去陶冶一下情操也不錯,江暮凝又發過來幾個字——唢吶音樂會
“……”
唢吶音樂會,那得讓誰家死個人先。
……
江暮凝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遲雲含盯着電腦看了很久。
但是,奇怪好啊,說明她單純,說明她可愛。
遲雲含又忍不住開心。
另一邊,江暮凝剛剛到公司,她一直低着頭看手機,進電梯還是秘書提醒了一句,“江總,別撞到牆。”
江暮凝擡頭。
就差一毫米,她的鼻尖碰到牆壁。
江暮凝嗯了一聲,往後退,轉過身,直接對上了五六張臉,電梯口站得全是人,大家都很猶豫。
到底要不要進來坐電梯呢?
看執行官那張冷臉,她們又默默地把頭低了下去,等下一趟電梯不香嗎?幹什麽要跟執行官擠電梯?嫌棄活的太短了嗎?
大家行注目禮,玻璃電梯裏,她們執行官并沒有覺得尴尬,低頭看手機,很認真、很嚴肅的工作,心裏素質很好。
這要是我肯定社死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到了工作樓層,江暮凝停了一下,把耳後的頭發撥過來,遮住了紅通通的耳朵,又把手機塞進兜裏,淡定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這些天江暮凝來公司少,都是在醫院處理文件,桌子上積累了一堆還沒處理的工作,她随意掃了一眼,問:“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現在都在彈劾您,說您一言堂,一意孤行,不經過大會同意,就更換了香水主題,會引起消費者不滿。”秘書彙報着工作,順便摁開了前面的投影儀,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數據。
“最近您上了三次熱搜,負面評論很多,官博下有很多指名道姓的惡意評論,不過,從公關那邊得來的消息,基本是對家買來的水軍,您不用太在意。”
江暮凝看向她,眸子平靜,如一灘幽泉,那樣子好像在說“你看我在意嗎”,秘書自覺這話問的有些多餘。
“調香室那邊情況怎麽樣?”
“您給的配方技術要求過高,調香師們還在嘗試,但是,目前沒有出現之前的臭氣反應,聽調香師的反饋,這是一瓶好香,她們還在盡力完善,力争做到最完美的狀态,再送過來給您試香。”
江暮凝嗯了一聲,不看投影儀,就看她。
秘書想着是不是有什麽遺漏,又從衣服兜裏翻出了一個筆記本,一條條看過去。然後,她拿出幾張彩紙放在桌子上,道:“這是給您找的戶型,從六百平米,到五百平米。有一點我想跟您說一下,兩個公司中間,都是商鋪和開發性樓盤,找不到別墅,這都是我在你們中心點的延長線上找的。”
當然,貼心的秘書,不僅找了別墅,還找了一些樓層房,在兩百到三百平方米,也挺适合居住。
江暮凝一一看過去,她比較中意別墅,道:“這個,把練習室和音樂房好好裝修。”
“咦。”秘書疑惑地問:“您要把鋼琴搬過去嗎?還是我在給您訂一架鋼琴過去?”
江暮凝說:“不是我,是遲雲含要。”
“好的。”秘書默默記下來,“那您什麽時候要房,我去幫您交接。”
江暮凝說:“盡快吧,把裏面的布置弄好,還有這裏、這裏,裏面的東西都要裝滿。”
秘書一一看過去,衣帽間、首飾箱,這裝滿怕是花費不少,她忍不住小聲的吐槽,“江總,您這是開始了氪金模式啊,氪多了容易掉馬啊。”
“嗯?”江暮凝偏頭看她,“什麽意思?”
“我說您氪的好!”
……
這兩天,遲雲含難得過了安生的日子,一開始她爸媽會給她打電話、發短信,但通通被她拉黑了,之後再來公司鬧,公司保安都不讓她們進了。
理由很簡單,配方的事,讓公司高層知道了,大家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遲雨容為了出來,也咬定自己用的是遲雲含的配方,公司就開始猶豫了。
配方可比調香師重要得多,只要配方好,什麽調香師找不到。現在還好,只是她們公司內部的知道遲雨容找槍手了,要是傳出去了,她們公司肯定得出來表态,指不定會牽連到公司的銷量。
猶豫來猶豫去,高層就把遲雲含叫到了會議室,都笑眯眯的看着遲雲含,問道:“雲含啊,我們聽說你姐姐的香水配方,都是從你那兒拿來的。”
遲雲含把上次講給大家聽的話都說了,“冬日戀歌不是。”
“嗯。”為首的高層笑了笑,也就是調香室的總監,戴着眼鏡,看着是個很斯文的男人,之前遲雲含和他見過幾次面,他很捧遲雨容,遲雨容能當上首席調香師,除去配方的原因,還有就是靠着他的扶植。
他交握着手,認真的樣子不像是總監,倒像是個經紀人,他道:“是這樣的,我們肯定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處理結果,你姐姐我們之後不會再聘用她,公司會發布申明開除她。”
“那挺好的,謝謝您這麽公正。”遲雲含回了他一個笑,心裏時刻保持着警惕,不多說一個字。
總監又道:“先前我聽你姐姐說過,你也想當調香師,對嗎?”
這公司上下都傳遍了,沒人不知道吧?
遲雲含點頭,“是的。”
“國家有規定,Omega不能從事調香師這一職業,對此我們感到抱歉。”總監放低聲音,聽着很愧疚,其他高層看向遲雲含的表情都帶了可惜。
遲雲含攥了攥手,并沒有感到一絲安慰,只覺得不适,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她扯了扯嘴角,“我……是的,我知道,您還有什麽事嗎?”
總監笑了笑,“是這樣的,雖然你不能當調香師,但是,你可以來當公司的調香指導師,我們會聘請你做公司的首席指導師,你覺得怎麽樣?”
遲雲含擡頭,震驚地看着他。
總監推了一個文件給她,又示意她坐下,和善的态度讓遲雲含的忐忑不安,總監說:“我沒有性別分化歧視,就像當初錄用你一樣,只要你踏實勤奮,我認為是Omega也沒什麽。”
這個倒是真的,香水公司很少錄用Omega員工,哪怕是保潔員,也會毫不留情的刷掉,把性別卡的死死的,遲雲含當時應聘了十多家公司,大大小小的,她都去試了,只有黛蘭留了她的簡歷。
總監溫和的笑着,“可能你不記得了,當時我還是面試官之一,我一直都很欣賞勤奮性的人才。”
“謝謝。”遲雲含感覺手上的合同有些燙手,她舔了舔唇,翻看了一頁,總監把鋼筆遞給她,道:“你可以慢慢看,不着急。”
合同前面兩頁就是在講解工資,香水公司,如果按照三六九等來說,除了最低的保潔,就是設計師,公司一個月就推出一款香,設計部平時很閑,很多公司節省工資,都會把香瓶的設計外包出去。
她們公司稍微大一點,有自己的設計部門,但是她們部門的工作,就不單單是接本公司的設計,很多時候也會和外面公司對接。
很多人普遍認為,設計香水瓶是很簡單的事,四四方方的,再不行搞個圓形,很容易就過稿了。
對此,設計師只能說呵呵了。
合同上寫的很清楚,指導師的一個月打底工資兩萬,遲雲含看到這麽多錢,在腦子裏開始炸煙花,覺得自己走到人生巅峰。
不僅拿底薪,還有銷量提成,她要是再努力努力一個月能拿三萬多,十二乘三,一年就是三十六萬。
操。操啊啊啊!
加上江暮凝給她的一百萬,她們可以買房子了!買了房子可以幸福過日子,指不定可以養貓養狗,再養個小孩子……天啦,真是什麽神仙生活。
遲雲含美滋滋的想着,尋思待會拍個照讓江暮凝看看,她讀書多,可以幫忙分析,讓她也開心開心。
然而,翻到下一頁,遲雲含的手指頓了頓,合同上有一排标紅的字,很醒目,公司并沒有避着她的意思。
遲雲含指着那行字問道:“這句‘宣傳上不使用指導師的名字,配方歸公司所有’,是什麽意思?”
總監說:“你也知道現在的形勢,如果我們把你的名字打上,大肆宣傳,我們公司都要接受國家的調查,制作‘毒.品型香水’是違法的。”
“可是我不調香啊,我只是當指導,這樣也不能擁有名字嗎?”遲雲含問。
“可是你……”總監壓低聲音說,“可是你上了調香界的黑名單啊,當年給你的懲罰是,這輩子都不能做調香職業,我們已經盡最大的能力給你争取了。”
利刃插在遲雲含的胸口,她攥緊了筆,總監很歉意地看着她,“我也想過給你争取,但是國家走規定,我們也不能違法,要對消費者負責,對整個社會負責。”
“你可以好好考慮,也不着急。”總監很貼心的把文件放在牛皮紙裏,細線繞了兩圈遞給她,“我期待你進調香室,你将是第一個接觸香水的Omega。”
遲雲含抿着唇,腦子裏有點亂,她又咬了咬唇,呼着氣,接袋子的手指在發抖,一面是美好的幻想,一面又是來自性別歧視的羞辱。
Omega難道真的就不能當調香師嗎?
……
遲雲含拿着封袋回辦公室,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同事都不理解,不明白她怎麽要升職還這麽不開心。
這事只能跟有同樣情況的人分享,跟旁人說,旁人還以為你在炫耀,她不太好意思開口。
她本來想去找鹿向媛,但是上次鹿向媛請假,到現在都沒來上班。
心裏太悶了,遲雲含幹脆提前下班,去鹿向媛家裏找她,路上給鹿向媛信息,先說了自己的事。
遲雲含也不是第一次去鹿向媛家了,在小區門口買了一點鴨翅鴨脖當下酒菜,又買了幾瓶啤酒,怕不夠吃又叫了一份炸雞。
鹿向媛住的地方很偏,環境比她那裏安靜,她坐電梯上去,按了一會門鈴,鹿向媛才過來開門。
門開的那瞬間,遲雲含往後退了一下,被鹿向媛萎靡的樣子吓到了,“不是,你在家裏幹嘛?”
鹿向媛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穿着睡衣,一邊掖進褲子,一邊散的很開,領口還滑到了肩膀,鹿向媛抓了抓頭發,嘆氣,“進來吧進來吧,我這幾天日夜颠倒的,剛剛還在睡覺呢。”
鹿向媛只租了一居室,她不太會做飯,買個宿舍鍋和電餅铛,就足夠她一個人生活了。
好在家裏并不亂,遲雲含幫着她收拾,兩人搬了個小桌子放在地上,扯着瑜伽墊過來坐着吃,正好炸雞到了,鹿向媛推着遲雲含過去拿,自個扒着房間門門偷看。
“你幹嘛呀,神經兮兮的。”遲雲含發現她最近有點神經質了,居然請假幾天在家裏裝病不上班。想當初,她們都是很有理想的社畜狗。
“也沒怎麽。”鹿向媛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道:“公司那事你怎麽想的,不會準備簽約吧?”
“我還在考慮。”
對于遲雲含來說,這的确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
鹿向媛說:“你要是簽了這份合同,你就是整個公司所有調香師的槍手,你就是個工具人,只負責出腦子,以後出的香水,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對。”遲雲含開了一瓶酒,還沒吃菜就給自己灌了幾口,道:“但是失去這次機會,以後就沒機會了,我怕我以後後悔,怕混很多年,還是個設計師,每天苦兮兮掙那幾千工資,然後被生活壓迫,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她好想好想給自己開個天眼,看看未來是怎麽樣,幾年後的自己是怎麽樣。
生活總是成千上萬種方式讓你低頭,遲雲含一瓶酒喝的剩一半,鹿向媛扯了個雞腿給她,“別喝的那麽急,你現在有資本跟公司談,這事你跟江暮凝商量過嗎,我跟你說,你別茫然做決定,一定要問問江暮凝,知道嗎?”
遲雲含被她強烈的語氣,弄得有些疑惑,“為什麽?”
“因為她是PFE的執……她是PFE的質檢員,要是她去跟Twilight談,指不定你能進PFE啊。”鹿向媛說。
“可是PFE不讓Omega進啊。”遲雲含嘴上這麽,心裏忍不住幻想,“如果能進去,我就是進入PFE的第一個Omega,歷史上第一個Omega調香師了!哈哈哈哈!”
笑完,聯想到現實,她嘆氣道:“有那麽一天就好了,我就可以跟江暮凝一起上班下班,我們現在關系好很多了,她沒向以前那樣,叫我離遠點,有進步了。”
苦中作樂,倒也能得幾分安慰,鹿向媛怕她想不開做傻事,又加了一句,道:“而且,你別忘記了,你可是她的Omega,她是你老婆,你要是不把這個決定告訴她,以後容易出家庭矛盾的。”
鹿向媛心裏藏着事,嘆氣道:“想當初,我跟我前任,就是彼此僞裝,僞裝的太美好,導致後來發現真面目,難以收場。”
她這不上班天天宅在家裏,遲雲含心裏能猜到一點,問:“你怕你前任找到你嗎?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鹿向媛動了動唇,又是喝酒,突然說:“我想出國。”
這話說的太突然了,遲雲含都沒反應過來,“你出國幹啥啊,語言都不通!”
鹿向媛連連嘆氣,“我這兩天吃不好睡不着,腦子裏想的都是一件事,我前任來了,她來找我了。”
“你們都分手了,也不用聯系啊,怎麽的,你還放不下她嗎?”遲雲含沒有戀愛經驗,但是也知道,分手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再聯系誰,只有放不下,才會害怕再次遇到。
“那個人……怎麽形容呢,她很瘋的。”鹿向媛悶悶的,喝了一口酒,本來不打算說的,這會心裏一直抽痛,“我第一次跟她提分手,她用手铐給我铐了三天,然後我沒分。第二次,我想跟她提分手,她發現了,給我關進別墅三個星期,然後……”
“然後你又沒分,第三次她關了你三年?”遲雲含把後面的話接過去,鹿向媛搖頭,“沒有,三年沒到,關三個月我就跑了。這麽些年了,我隐姓埋名……”
“你還隐姓埋名,不是,你不叫鹿向媛啊?”遲雲含抓住重點,她這個姐妹身世不簡單!
鹿向媛忙說:“比如,比如,我就是打個比如,我跑了之後,有一次刷新聞,我看到她跟記者說,笑着說的,要是抓到我,要關我三十年。”
三十年,人生自由就沒了,的确是有點恐怖,遲雲含冷飕飕的,道:“那、那第一次她問你分不分,你怎麽不分?指不定那時候分了啊。”
“那時候……”鹿向媛有些難言,又抓着酒瓶喝了幾口,臉漲紅了,“那三天正好是我的發熱期,我們那什麽了三天,我當時年輕,比較饞、就覺得挺那什麽的,就、就沒舍得分,但是誰、誰知道,後來……”
說着,她嗚嗚的哭了起來,抱着遲雲含的肩膀,痛哭流涕,“你能懂嗎?你能懂嗎?我跟她的匹配值是負值,你知道負多少嗎,我們負一百啊!”
“……”
遲雲含只知道匹配度為一百的是天命番,兩個人見面就要天雷勾地火,不死不休,沒個七八天,絕對下不來床。
這種正值一百的,她都沒見過一對。
好家夥,鹿向媛直接跟人家負值一百。
負值一百什麽概念啊,打個簡單的比方,兩個AA,她們匹配超過負值,就負一分,見面得往彼此臉上吐口水。
真是活久見。
遲雲含問:“那負值一百你們還交往,還交往了那麽久,你是個人才,向媛,你很猛。”
鹿向媛又舉着瓶子喝酒,哭的撕心裂肺,遲雲含拿着瓶子跟她碰了碰,她心裏也蠻郁悶的,看看鹿向媛這樣,也不好再跟她抱怨了。
杯子碰着杯子,勉強壓制了難過。
喝完,情緒上來,倆好姐妹又抱頭痛哭,以至于手機響了幾次都沒接到,還差一點趴在桌上睡着。
鹿向媛撈過手機接聽了,“誰啊。”
“江暮凝。”電話那頭沉着聲音說:“把她送下來。”
“哦。”鹿向媛看遲雲含醉的不輕,大着舌頭,“她今天在我這兒休息,明兒再給你回電話。”
她剛要挂電話,江暮凝又說:“我在你家樓下。”
鹿向媛眼睛一瞪,清醒了,“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你、你是不是要、要、要告訴……”
“我要接她回去,十分鐘。”
電話挂斷,鹿向媛用力眨了眨眼睛,看手機的時間,去搖遲雲含,好在遲雲含沒醉死,能走。
兩人跌跌撞撞的往下走,到門口,鹿向媛跟遲雲含交代了兩句,又迅速鑽進電梯,四處看了看狂按電梯。
遲雲含歪着頭,抱着包,亂喊,“哪有人啊,哪有人啊?都沒瞧見江暮凝。”
她晃了一步,就看到遠處的人影。
江暮凝站在門口的香樟樹下,筆直的身影好像和樹一樣高,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長,一動不動,有風吹過去,也沒見她挪動一步,看着很老實可靠。
遲雲含眼睛一熱,“江暮凝。”
她喊了一聲,有車從這邊過,鳴笛聲蓋過她的聲音,江暮凝沒聽到,遲雲含又朝着她走過去,一步步的,她的動作有點搖晃,這時江暮凝轉過身。
遠遠的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江暮凝皺起了眉,沒發脾氣,就是走過去扶了她一把。
遲雲含抱着她的手臂,搖晃着,輕聲說:“這是你第二次接我回家,不對,是第三次,哈哈哈,有兩次是我喝醉了。”
“能說話就沒醉。”江暮凝冷着聲音。
“明明就醉了。”遲雲含扭頭揮手,還以為鹿向媛在身後,跟鹿向媛打招呼,表示自己安全啦,有人過來接她啦。
揮的手臂很酸,她轉身跟江暮凝說話,“我難過才喝酒的,我今天遇到了人生難題。”
“……哦。”
“你幹嘛這麽冷淡啊?”遲雲含很不滿,來氣的皺着眉,看江暮凝也皺着,她覺得自己皺的不夠狠,就低着頭,表示出自己更生氣更難過的樣子。
細長的羽睫撲閃着,不兇,反倒很可愛。
江暮凝眨了下眼睛,說:“沒有冷淡,我是在安靜的聽你講話。”
“……哦。”
很瞬間的事,周遭的熱度都降下去了,氣氛冷冷的,兩人面對面看着彼此。
江暮凝問:“你遇到了什麽難題?”
“算了,不跟你講,你太沒趣了。”遲雲含抱着自己的手臂,歪着身子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等江暮凝過來,走到她身後扯着她的西裝衣擺。
江暮凝停了一步,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抽泣聲很小,像是小螞蟻在亂跑,急的團團轉,不知道哪條路對。
江暮凝帶着她走到旁邊的小道上,避開了旁邊的路燈光,只有幾縷月光穿過了葉片的縫隙。
遲雲含眼睛紅紅的,有點濕。
她還扯着江暮凝的衣服,很倔強,聲音很啞,“江暮凝啊,我不想Omega了,當Omega一點也不好,好累的,真的好累。”
壓力太大了,社會的惡意,整個群體的鄙視,壓的喘不過氣,好像Omega就要在家裏相夫教子,好像Omega一爆發信息素,就是不檢點,就是要給別人睡。
遲雲含吸了下鼻子,又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