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水路浮萍】（下）
夜幕已至，渡船航行在深沉遼闊的肅河之上。漸漸遠離城鎮，河岸兩邊是連綿起伏的高山，遠望而去好似巨人一般伫立在漆黑的夜空之下。
船艙裏燈火通明觥籌交錯，不斷有歡笑聲傳來。可艙外卻是安靜許多，船尾的甲板上本就點亮着零星的幾盞燈，原本站着的人也大都席地而卧，乘着夜風将就着要在船上睡過一夜。
正是悄寂時分，卻有兩道深沉的人影悄悄地站了起來，趁着無人注意便齊齊躍入了下方的貨艙之中。
段千秋跟着梁司夜小心地靠近，走了幾步，便見梁司夜又停了下來。
“有人值守。”梁司夜輕聲道。
段千秋循聲望去，果然見這貨艙門外的小窗戶裏正有個長須的老人一邊喝着酒一邊拿着筆在記些什麽。
“你有沒有帶錢？”
“你要錢做什麽？”段千秋狐疑地望了梁司夜一眼，“難不成你還想賄賂那老頭？”
梁司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道：
“給我一塊銀元。”
“一塊？”
段千秋低低喃喃着，一邊摸摸腰間的口袋，便掏出一枚銀光閃閃的硬幣來放在了梁司夜的手心。
片刻，但見梁司夜伸手猛一揮掌，便見那塊小銀元竟倏地一下從他指間穿射而出，不偏不倚恰好就擊在了老人的頸邊，那老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咚”一聲倒在了桌子上。
段千秋忍不住低呼着一拍他，道：
“喂，梁司夜你——”
“放心吧，我出手不重，那老人最多昏迷一兩個時辰便會醒來。”梁司夜說完便揮劍示意她往裏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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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普通的渡船，搭船往來的人大都是兩地的尋常老百姓，所以這船艙裏的貨物堆積得不多。兩人繞開一排鐵架子便看到了那個半人長的紅木箱子。
“他們真的把東西放在了這裏？”
段千秋心裏琢磨着，她本以為要找這箱子還得花上點力氣，沒想到得來竟如此容易。
“若真是段家的劣質兵器，哪還會有人來偷，更何況放在身邊才是最危險的。”梁司夜說罷冷冷一笑，便走了過去。
他舉着雷霆劍挑了挑挂在箱子上的那把鎖，不由地蹙眉，正掏出青銅柳葉來想解鎖，可片刻卻又把葉子收了回去。
“怎麽了？”段千秋不由地疑惑。
“有人來了。”梁司夜蹙眉低低道，随即拉起段千秋縱身一躍便躲進了後幾排的鐵架子裏。
段千秋屏息間倚靠在梁司夜身後，果然不過一會便聽到了貨艙外的走道上傳來一陣漸近的腳步聲，說話聲很模糊，她倒聽不清楚。直待兩人走到貨艙口，才聽到其中一人搖了搖外面小窗戶裏的老頭。
“喂，老頭兒醒醒，怎麽這麽早就睡死啦——”一個人粗聲粗氣道。
另一個人卻唰地拔出了兵器，聲音驀地一變，低低道：“老三，別叫了，這老頭是被人打暈的。”
段千秋一聽，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氣。
她湊在梁司夜背後，透過鐵架子間的縫隙，隐約可以望見兩個勁裝執刀的人影正舉着火燭緩緩靠近來，看那身影一胖一瘦，正是白日裏遇到的那兩個擡着紅箱子的人！
“二虎哥，你看箱子還在！”那胖子一叫，随即便收刀走近去。
削瘦的男子将火燭放在紅木箱子上，他俯下身摸了摸挂在箱子上的鎖，見這鎖還未有被人撬開的痕跡，面色似也沉定了不少。
那胖子站起來，抱怨道：
“我就說，這箱子都是些破刀破劍，有誰會來偷？”
“老三，你去看看裏面有沒有人！”那瘦子低低道。
“這黑魆魆的貨艙裏，哪有什麽人吶——”
胖子不滿地嘟囔了一聲，随即抱着刀不急不緩地往裏面走進來。
段千秋聽得這腳步聲漸近，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擡頭望望梁司夜，卻見他依舊是一副鎮定冷然的樣子。兩人站在靠後的幾排鐵架子後面，只是後面貨物不多，那胖子再走過兩排架子便會發現他們。
梁司夜忽然轉了過來，點頭指指兩人此刻所在的地方向段千秋示意。段千秋點點頭表示明白，随即便見梁司夜側身滑開，他驀然調動真氣在指尖聚風，倏然而出便拂滅了前面那個紅木箱子上的紅燭。
霎時，貨艙裏一下子昏暗了不少。
“誰？！”黑暗中傳來那瘦子警戒的低呼聲。那胖子也不往裏走了，又匆匆跑回了紅木箱子邊。
昏暗處，梁司夜冷冷一笑，他微微側頭向後面的段千秋示意，随即一個點足而起，便躍身往外而去。
疾快的速度帶動衣衫獵獵作響，這守在紅木箱子邊的兩人只覺眼前黑影一晃而去，一時竟分辨不出那閃出去的究竟是不是人影。
待回身之際，那瘦子咬咬牙，竟也領着那胖子一起追了出去。
“老三，快追！”
感覺到那兩個人的遠去，段千秋這才緩緩地松了一口氣。裏面沒有燈光，一片昏暗，她想走出去，但想到方才梁司夜叫她留在這裏，她心中雖有些發毛但也只好靜靜等着了。
她把頭湊出鐵架子外，緊緊注視着貨艙的入口。不過一會，卻忽見一道黑影無聲無息而來，速度極快，片刻便落在這貨艙裏。梁司夜落地無聲，随即快步繞到了她的跟前。
“噓，我們在這裏等着，他們還會回來。”梁司夜低低道。
段千秋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梁司夜的眼神給壓了下去。
她這麽躲在鐵架子後面，既不好說話，也不好有什麽動作。望望梁司夜，卻見他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前面。不知是站了多久，她都覺得快要呆不下去了，才聽見外面的貨艙又傳來了那一串倉促的腳步聲。
“二虎哥，你看到那是什麽人了沒？”胖子的聲音緩緩傳了過來。
那瘦子也沒回答，只低低道：“老三，快去開箱子，看看東西有沒有被動過。”
顯然這兩人沒有料到躲在這裏的人竟一直沒走。那胖子接過鑰匙，兩三下就“嘩嗒”一聲把箱子給掀了開來。銀光在兩人臉上一掃而過，只聽得那胖子道：“東西還在呢——”
那瘦子蹲了下去，拿着自己的大刀在裏面挑了挑。段千秋聽着這清脆的金屬交擊聲，片刻便聽出來這箱子裏裝的果然是兵器。
那胖子站了一會，又忍不住抱怨起來。
“二虎哥，現在段家的劣質兵器，退都來不及，你從哪聽來的消息說還有人高價收購這些破劍啊——”
有人高價收購這些劣質兵器？
段千秋聽到這裏臉色一變，卻被梁司夜緊緊拉住。只聽得那瘦子冷冷一笑，道：“道上的消息，眼下還沒多少人知道，我那兄弟也是不久前去了風崖鎮才無意間探得的。一把劍，這個價——”那瘦子和胖子比劃了一下，便聽得胖子不由地一陣唏噓。
“誰啊，花這麽多錢搞這些破爛玩意兒——”
“噓，買家可是個大頭。據說到了那裏自有人會接應。”
那瘦子說完随即利索地鎖起了箱子。
“走吧，有消息的人都知道這箱子現在價值不菲，這船上不安全。老三今夜你便和我守在這貨艙外。”
“他娘的，這些破劍還這麽值錢，得——三爺爺今天就不睡了。”那胖子踢了那箱子一腳，随即便跟着瘦削男子走了出去。
段千秋透過鐵架子望了望，果然見那兩人就一人一邊在不遠處的貨艙門口盤坐了下來。
“那我們怎麽出去？!”她在梁司夜耳邊輕聲道。
梁司夜望了望那坐在貨艙口的人，見那兩人絲毫沒有感覺到這貨艙的最裏面還有人，便轉過身拉着她靠着牆緩緩坐了下來。
“難不成我們一夜都要呆在這裏？！”段千秋雙眉緊蹙，低聲低語道。
梁司夜不說話，只一臉平靜地點了點頭。段千秋此刻卻是一點靜不下來，她心裏想着那兩個人說的話，不禁又低低道：
“你說，那兩個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梁司夜見她久久不能安分下來，望着她微微蹙眉遂緩緩道：
“是真的，不久前我已經讓沈複在查這件事情了。”
“你早就——”段千秋忍不住就想低呼，所幸被梁司夜及時捂住了嘴巴。她掙脫開他的手，又驚又氣地望着他，低低道：“你怎麽不早說？！”
“還沒收到沈複的消息。”梁司夜淡淡地回了一句，他凝神透過層層鐵架子的縫隙注視着坐在貨艙門口的兩人，不過那兩人說着說着便也天南地北地扯了開去。他沒了興趣，便所幸抱着雷霆緩緩地閉上了眼。
“睡吧。”
如此情景下，不僅不能有大動作，連話也不能好好說，她心中滿腹疑惑，哪裏還睡得下去。見梁司夜靠着牆，兀自閉目養神，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遂也只好乖乖靠着牆抱膝靜坐了下來。
不知是坐了多久了，貨艙外面兩人也早已經沒了聲音。這裏光線昏暗又極其安靜，段千秋也忍不住犯起困來。迷迷糊糊間，有人輕輕地接過了她手裏的瑖霞，托着她的頭緩緩靠了下來。
沒想到此時此刻，最清醒的還是他。
梁司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禁覺得好笑。段千秋雖睡着了，但是雙眉卻還是微微皺着，他心知她這一路已是極其疲憊，便忍不住伸手輕輕地點開了她眉心的結，以唇語淡淡道：
“睡吧，等你睡醒就到滄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終于擺脫了新一季度的卡文T^TT^TT^T】
【今日兩更，大家晚安╭(╯3╰)╮】
【等睡醒就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