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速之客】
泯山之巅，高處不勝寒。
籠罩在夜色之下的囚宮如同星辰一般點綴在濃綠色的山陰中，雖火光明亮卻處處流淌着刺骨般的寒意。不遠處，有人雙手負背迎着山巅夜風靜駐在懸崖峭壁的邊緣。
待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穆白祈的眉宇微動便緩緩微笑了起來。
“我還在想，誰人能在不驚動泯光宮警戒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伏進來，現在看——當今的江湖，除了十夜殺手，哪裏還找得到這樣的高手？”穆白祈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轉身，目光也依舊定定地落在懸崖外面，不知他這是在對誰講話。
沉默半晌，無人答話。
穆白祈冷冷“哼”了一聲，随即微微斂眸間又淡淡道：
“不過，十夜殺手向來行事低調，不知閣下此番闖入泯光宮是否是壞了規矩呢——”
話音剛落，只聽得黑暗之中有什麽帶着光的東西唰地穿透過陰冷的空氣。穆白祈冷不防一擡手便将那塊碧綠色的玉牌扣在了手中。
“十——夜令？”穆白祈的眼中掠過一絲驚詫，但随即便平複了下去。他對着夜色緩緩拿起了手中的令牌。
上古的翡翠凝碧在月光流淌下閃爍着鬼魅一般的深邃光澤，那個夜光銀砂篆刻出的十字微光映着穆白祈的臉有幾分冰冷。
這塊是真的十夜令無疑。
可将令牌翻到反面，穆白祈的眼色卻微微一變。
因為令牌後面以夜光銀砂篆刻的名字赫然就是——
“不錯，這次十夜令的目标是段千秋。”
梁司夜不知是何時出現在身後漆黑夜色之中的。
他一襲黑衣，面覆黑紗，除了手中那一柄式樣古樸的長劍和那雙尖銳閃爍的雙眼，他整個人幾乎就仿佛同此間黑夜墨色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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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穆白祈收斂起眼中陰翳，他緩緩轉過身來對身後人淡淡一笑。
“我倒不知道十夜夫人什麽時候做起這樣風險的生意來了？”
不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黑紗之下，梁司夜微微一笑卻冷冷反問：
“風險？不知穆宮主何以見之？”
穆白祈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深恻間緩緩挑眉道：
“十夜夫人行事低調，但是身在江湖又怎會不聞江湖事。近來要對段林劍莊下手的人數不勝數，也不知道是誰有這個力氣竟能請得動十夜夫人？不過——”穆白祈的眸光漸利，“想要在我泯光宮殺人，就算是十夜夫人在這裏，也得給我幾分面子——”
梁司夜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
此人雖面露和善但心防極深，方才他其實也是話中有話但穆白祈卻是答得滴水不漏，從他的反應中也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知情，不過——
蹙眉間，梁司夜緩緩地将目光投向了遠處燈火重重的絕頂囚宮。
僅一天一夜他便已将泯光宮中各處的戒備都打探清楚，只是惟有那座被稱為南雙武林修羅獄的囚宮卻一直讓他無從攻破。從整體的人力布局上看，囚宮的戒備極深。
似乎是感覺到了來人眼中的異樣神色，穆白祈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目光落在那座火光冰冷的囚宮上時，眼中微有不悅便順勢将手中的十夜令又擲回給了梁司夜。
他挑釁般地一笑：
“怎麽，難道閣下還對我的囚宮感興趣？”
梁司夜随手接過了十夜令，黑紗之下，他淡淡一笑卻也并不否認，抱起雷霆便緩緩思慮道：“聽說被押入囚宮的人一生再見不到天日，不知什麽樣的江湖叛徒才會被關押在那種煉獄。”
映着月光夜色，穆白祈雖是微微扯着嘴角，但他低低斂眉，隐約感覺得出對視的眸光之中陰翳漸濃。
“閣下來意不明。”他只淡淡吐出這麽一句話，便定定地注視着梁司夜。
梁司夜低頭笑了笑，再将目光落定時卻已然沒了笑意。
“穆宮主多慮了，我只為十夜令而來。”
沉默時分，山巅夜風清寒刺骨，這空曠的寒意似乎加深了兩人身間的逼迫之感。
對峙片刻，穆白祈眼中雖有疑慮但還是冷冷地收回了視線。
“十夜令自然與我無關，不過但願閣下明白——既然在我的眼皮下，那麽就算是十夜夫人也動不得段千秋。”
段—千—秋。
梁司夜默念完這三個字卻只是冷冷一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兩人目光交織間惟有比這山夜更寒冷的氣息悄無聲息地彌漫了開來。
在穆白祈的注視下，他黑靴輕提，只借着一陣疾來的風勢掠身便飛入了濃濃黑夜之中。
*——————————*
翌日，天微微明。
經過漫長一夜，屋子裏的光線也好不容易漸漸轉亮。可段千秋徹夜未眠又加上湯藥的藥效，便再抵擋不住沉沉的睡意。
昨夜穆白祈離去後，她一個人對着那枚青銅柳葉研究了好久，但始終還是打不開那軟玉鐵拷。雖然她對那一夜的吵架仍耿耿于懷，但不知為何心中竟還暗暗希望着梁司夜的再度出現。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不過——就算想來是有點落魄，但她還是安慰自己——僅僅只是希望梁司夜能把他救出去。
所以她在黑夜中警醒着，警醒着想要再聽到屋子外的一絲動靜。可是就那樣一直靜坐到了天明，卻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了。
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段千秋不知自己一睡竟睡了這麽久，心下暗叫不好，随即便一個激靈彈坐了起來。
所幸這麽一睡也當是補了好幾天的眠。
只不過——
她懊惱地甩了甩右手上的軟玉鐵拷。
這個穆白祈究竟是要這樣關她關到什麽時候？！
段千秋正低低咒罵着，屋子外面就響起了一陣輕緩的叩門聲。她摸摸空空的肚子，便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幾個侍女為她端來洗漱用品和早點。
這泯光宮的侍女們似乎都有以紗巾蒙面的約束，段千秋環顧一圈沒有發現穆白祈的人影，便又不耐煩地喊住了那幾個侍女：
“你們宮主呢，我要見你們宮主？！”
“段姑娘，宮主有事不便過來，若姑娘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
段千秋從說話人的眼睛中認出來，這唯一一個蒙着白色面紗的侍女正是昨夜裏為她送飯來的侍女。于是心中略有些不高興，她便一個蹙眉：“又有事，就他一個人忙嗎？！他這樣把我關起來，難道不知道本姑娘我也是要事在身麽！”
都聽說這沉香閣客人的脾氣了，侍女們都是含笑着低頭不語，卻惟有那個答話的侍女還是雙眸平靜地凝望着她。
“段姑娘，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們先退下了。”
怒意未銷，段千秋臉色欠佳，想了想，便咬唇道：
“我要解手，可你們這樣把我鎖着，是想怎麽樣？！”
聽了這話，站在一側的侍女們都低低輕笑了起來。
段千秋見她們一個個幸災樂禍的樣子，心中便不由地來氣。其實她也不是說謊的，喝了那些湯藥，她是真的想去解手了。
“我說我要解手，你們沒聽見麽，還不給我解開！”
那領頭的侍女将目光沉頓片刻，便向她緩緩低頭道：
“那麽段姑娘容我冒犯了——”
段千秋還沒反應過來，卻只聽得自己的肩關節被人瞬間點穴的清脆聲。她瞪大了眼睛，正欲驚呼卻又被人利索地點中啞穴。
她張張口，即說不出話又動不了，只一雙眼憤怒地幹瞪。
“好了，你們幾個扶着段姑娘跟我走。”
原來這個侍女竟然有開鎖的鑰匙。段千秋瞪大了眼卻只能咬咬牙把氣憋在心裏。
“可是，舒音姐姐，宮主吩咐——”有侍女猶豫着插了一句，可還沒說完便被那個叫舒音的侍女給淡淡打斷。
“放心，宮主的吩咐我自有主張，段姑娘現在動不了，你們小心扶着她先跟我來吧。”面紗下那一雙眼睛平淡如秋水卻似乎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侍女們于是紛紛點頭便過來扶起段千秋就往外走。
這個叫舒音的人似乎在泯光宮地位不小，走至屋外時她只向把守的侍衛微微點頭，不必做過多解釋便将段千秋帶了出去。
*——————————*
“段姑娘，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了，你究竟好了沒有？”屋外面響起侍女不安的催促聲來。
其實，解個手哪會需要這麽久，方才那舒音給她解了穴道應允她一人如廁，可是這茅房裏唯一的兩扇窗戶竟然都是銅鐵打造，她真是奇怪了這泯光宮把茅房都造得這麽牢靠是想做什麽——
屋子外又響起侍女的催促聲，段千秋有些不耐煩地放輕踱步的聲音，目光掃過這寬敞的屋子，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她斂眉咬牙道：“哎，你們、你們能給我送點草紙進來嗎？你們這清淨房沒草紙了。”
雖說這話實在丢臉，但她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只是茅房就是茅房，這泯光宮還硬是取個叫什麽清淨房的……
那屋子外面的侍女似是猶豫了一會，段千秋隐約聽見她們是在向那個叫舒音的侍女求示。可一想到那個深不可測的女人，段千秋心裏就沒了底。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外邊竟然也沒什麽反對聲，并且不過多久也真的有人叩門進來給她送草紙了。
段千秋早就候在屏風後了，一待那個侍女靠近就飛快地打暈了她。她一邊應聲答應着外面的人一邊手忙腳亂地換上侍女的衣服，匆匆整頓完畢她最後瞥了那一眼倒在地上的侍女。
雖然讓人家姑娘倒在茅房裏實在是有些不仁道，但為了逃出去她就做一次缺德事好了——
“小如，小如？”
聽這個名字應該就是在叫那個被她打暈的侍女，段千秋顧不得多少了，她帶好面紗咬了咬牙就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怎麽，段姑娘好了沒——”
還未等守在外面的侍女把話說完，段千秋便猝不及防地将兩人打昏了過去。她匆匆環顧四圍發現除了這兩個侍女外竟然沒有別的侍衛把守在附近，就連那個叫舒音的侍女都不見了蹤影。
段千秋心中雖滿滿的是疑慮，但人卻不由自主地随着腳步悄悄往前。
既然穆白祈不願意告訴她，那麽趁此機會溜出去，她正好可以偷偷在泯光宮打探一回。
走了沒多遠，她穿過一條長廊，竟遠遠地看到有一隊侍衛正執劍走來。
段千秋心下一慌想要轉身逃走可猛然間又想起自己早已換了一身泯光宮侍女的裝扮，別人也看不清她的臉，所以只要裝作是泯光宮的宮女應該就能混過去。
若是顯得慌慌張張，反而更加可疑！
于是她定了定心，低頭便邁步朝前而去。
那一隊侍衛正與她緩緩擦肩而過，眼看着就快到達安全界限，卻忽的聽得身後領隊人一聲“等等”。
段千秋倒抽了一口冷氣，身前雙手不由地握緊。當她正猶豫着該不該回過頭去時，卻又是從長廊的另一頭傳來一陣沉穩卻不容置否的女聲。
“段姑娘不見了，快調集人手整宮搜查！”舒音面色凝重，疾步走到侍衛隊前，又向此刻假冒着侍女小如的段千秋招手示意。
“小如，你跟我來——”
段千秋轉過身愣愣地點了點頭，但見身邊那一群侍衛也是有些回不過神。
“還不快行動！”舒音的眸光冷冷地掃過領頭的侍衛。
“是，舒左使！”那侍衛也是很快回過神來便帶領着隊伍向舒音所指的方向疾步整隊跑去。
恩，左使？那個女人不是侍女竟是泯光宮的左右使者之一？！
段千秋有些回不過神來，只是瞪大了眼定定地望着舒音環顧一圈便快步走到她身側，在她耳畔低低道：
“跟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舒音姑娘算是女二，她的身份會在後面慢慢揭曉】
【十夜殺手的背景也會在後面随故事進展而慢慢補充的】
【千秋的爛招術有待考證，請勿扒皮/(ㄒoㄒ)/~~】
【最後歡迎小梁回來】
PS:廢話是不是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