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王,這一次為何不讓王弟殿下也跟去?”
“不行。”
“就算這次瞞住了,總有一天也會被他知道的不是麽?”
“……他還太小,以後再說。”
美麗的女神官似乎還想勸說,年輕的法老王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她退了下去。
“王弟還太小……麽?”
房外,女神官低聲自言自語。
“不小了,比起王您自己第一次經歷那種事的年齡來說。”
前方,服侍女神官的女官們恭敬地迎上來,愛西斯站在原地停止了自語,安靜地等待着侍從們前來。
——
“很抱歉,王弟殿下,王說今天事情太多不能召見您,您請回吧。”
克雅在那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麽?你再說一次?!”
先于自己的主人開口是極為失禮的舉動,但是,那個侍衛卻認為克雅此刻的失态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法老王拒絕與王弟殿下見面——這是自王弟來到埃及以來破天荒第一次。
年輕的法老王對他的王弟寵愛幾乎已經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了,所以,當這位年近中年的忠誠侍衛在聽到王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他也幾乎以為自己腦子在哪裏出了毛病。他結結巴巴地向來傳達命令的女官确認了好幾次,這才滿頭霧水的接受了這個奇怪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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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務太忙所以沒時間召見?
開玩笑!
明明就忙得不可開紫交連晶說話蝶的時櫻間都上沒有還傳偏要強迫根本是無聊到發呆打瞌睡的王弟坐在旁邊陪伴他的那個人!每日用餐的時候非要讓王弟殿下陪同的那個人!每晚都要讓王弟殿下留宿在他的寝宮除非王弟鬧脾氣才肯答應讓他回自己卧室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是誰啊——
“開什麽玩笑,這根本就是——”
“哎?等、等一下啊,克雅,你不要急。”
“王弟殿下,這種事——”
“克雅!”為了制止自己忠誠的侍衛,年少的王弟有些頭疼地提高音量,“我都還沒有開口,你急成這樣是幹什麽?”
于是,雖然還是滿肚子不服氣但是驚覺到自己失态的黑發侍衛板着一張臉退到了一邊。
淺紫羅蘭色的大眼睛盯着那位傳話的侍衛眨了眨,又看了看不遠處正在竊竊私語的人們。
就算怎麽問這個侍衛大概也得不到答案吧。
年少的王弟這麽想着。
所以最快捷的辦法哪……
“賽特,早上好~~”
埋頭于堆積成山的公務中的任勞任怨的年輕大神官在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年少王弟時,差一點就捏碎了手中的筆。
畢竟這位固執嚴肅的俊俏大神官真的不是一個善于掩蓋撒謊的人。
于是看到賽特這種反應的年少王弟那稚嫩的臉笑得越發可愛起來。
“賽特,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吧?”
“……”
當不會圓謊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非暴力不合作。
“賽特,我是埃及的王弟,我命令你把你隐瞞的事情說出來。”
“……”
恪守禮儀認真嚴肅的大神官俊俏的臉上一雙劍眉皺得死緊。
“賽特,負責戒律的你應該知道對王弟說謊的罪行是不可饒恕,對不對?”
“……”
在嚴守戒律方面向來都是以身作則——至少在表面看來是這樣的大神官額頭開始冒汗。
“好了好了,王弟殿下,不要再欺負賽特神官了。”
其實在剛一開始就站在這裏,卻非要惡趣味地看完好戲後才肯站出來為賽特解圍的美麗女神官終于在賽特開始冒冷汗的時候以救世主的姿态降臨了。
她微笑着看着他們埃及的王弟。
“王弟殿下,我可以帶您去法老王身邊。”
“愛西斯——”賽特猛地站了起來。
“別說了,賽特。”愛西斯打斷了賽特的話,“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哪怕是王的怒火。”
——
大地在顫抖,它似乎是孕育着長久的怒火而不甘的起伏震動着。
殘磚斷垣,本就是一片破敗景象。
此時在大地劇烈的顫抖中,殘存的半傾斜的石柱紛紛迸裂,碎成石渣簌簌砸落在地。
巨大而傷痕累累的祭臺再一次裂開數道猙獰的大口子,仿佛是從空中有一股看不見的恐怖力量撕扯它一般,那堅固的石地如脆弱的豆腐在可怖的轟鳴聲中嘩啦一聲被撕裂開來。
坍塌崩裂的轟鳴聲仿佛是野獸垂死掙紮的痛苦呻吟,這個本就殘破不堪的古老巨大的祭壇再一次崩潰了大半截的身軀。
它在那股恐怖得讓人無法抵擋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卑微弱小,只能殘喘着迎接它毀滅的命運。
一切都只是發生在一瞬間——
當一切都停止的時候,在大地震動的中心之處,造成當前那恐怖景象的年輕法老王似乎也露出了一絲倦意。
一口氣将身體裏所有魔力釋放出來是會讓人在身體乃至于精神上都感到極度疲勞的。
他在碎石中坐下來,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無意識地擡了擡頭。
只是,這無意識的一瞥,便讓少年王緋紅色的瞳孔停頓在了某個方向。
他的三位大神官站在那裏。
他所寵愛的年少的王弟就站在神官們的身前不遠之處。
那和他相似卻顯得稚嫩許多的臉上的神态很是呆怔。
那雙紫羅蘭色調的大眼睛睜得越發大,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他看起來似乎是被這樣的場面吓到了。
年輕法老王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的目光游移在三位大神官之中,最終落在了美麗的女神官的身上。
他赤紅色的美麗瞳孔因為醞釀出怒意而隐約似乎能看見紅豔火焰灼燒的痕跡。
但是,他的視線并沒有在愛西斯身上停留多久,就再一次回到他的王弟身上。
年輕的法老王坐在原地,緋紅色的瞳孔凝視着他的王弟。
空曠大地上空掠過的風讓他金色的發絲飛揚起來,那張俊美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的王弟。
年少的王弟也怔怔地看着他。
年輕的法老王在沉默,他一動不動,或許是在等待着什麽。
在這樣氣氛凝重的沉默中,愛西斯突然開了口。
“賽特,說不定這一次,你可以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賽特皺着眉反問。
美麗的女神官微笑起來。
“你不是一直想讓王和王弟保持距離麽。”
“……什麽意思?”
愛西斯看了一眼身旁另外一位黑膚的大神官,馬哈特只是緊張地看着他的法老王,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對話。
“賽特,你是因為資質卓越而從下級神官中提拔上來的,因為機緣巧合得到了大祭司的認可得以接觸黃金神器,成功召喚出了魔物,這才一躍成為大神官。”
愛西斯說,“你走的路,和我們這些貴族神官是不一樣的。”
“我們自出生就注定要成為大神官,我們是為了輔佐法老王在存在,所以,我和馬哈特都是從小就服侍在法老王的身邊,陪伴他長大,和在半途來到王身邊的你是不一樣的。”
她看了賽特一眼,微笑起來。
“賽特,我說這些并不是為了炫耀身份,或是排擠你。”
“我知道。”
賽特回答,他的神色很平靜。
雖然在某些方面愛西斯的做法和行為都不讓他認同,但是他同樣了解愛西斯,她不是那麽無聊而自以為是的女人。
“我只是想說,比起我和馬哈特,在半途才開始服侍王的你,有很多東西是你所不知道的。”
愛西斯說,“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你所知道僅僅是——王擁有與他現在年輕的身體完全不符合的過于強大的力量,為了防止這太過強大的力量反噬讓王的身體崩潰,于是每年必須舉行這個儀式讓王釋放出部分力量——這種事情而已。”
不去看賽特緊皺雙眉看着自己的目光,美麗的女神官只是看似愉快地自顧自地說着。
“今天我還算比較有聊天的欲望,所以跟你說一說以前的事情也無所謂。”
埃及年少的王子擁有超越他的父王甚至于他的祖先的極為罕見的強大魔力。
法老王以及埃及的衆多神官和官員們對此感到很滿意。對他們來說,未來的埃及王的強大就是埃及強盛的保障。
然而,唯一對此顯 得憂心忡忡的,卻是宣布埃及王子那罕見強大力量的大祭司。
王子的力量在以他也無法掌控的速度在迅速增長,可是身體強度的成長卻完全跟不上。
大祭司頗為擔憂地說。
在這樣下去,王子的身體總有一天會因無法承擔自身那強大的魔力而崩毀。
大祭司提出,每年舉行儀式讓王子盡可能的釋放一次力量,這樣多少可以延緩魔力的增長。
第一次舉行這個儀式的時候,埃及的王子不過七歲。
雖然在自小的王者教育下相較于同齡人要顯得成熟穩重許多,但是畢竟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年幼的他或許還不明白這個儀式意味着什麽。
那個時候他也養着一只黑色的小貓,孩子總是比較喜歡小動物,得到疼愛的小貓似乎也非常黏它的小主人。
舉行儀式的時候,王子抱着它的小寵物去了在那個時候尚還是雄偉建築的空曠的大祭臺,交給了陪他前往的馬哈特。
在大祭司的引導下,王子體內的魔力在一瞬暴動起來。
大地震動,石柱迸裂,巨大雄偉的祭臺在一瞬崩塌癱裂,毀于一旦。
除了早知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大祭司和釋放了太多的魔力而感到疲倦的王子,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那恐怖的、幾乎可以用天崩地裂來形容的場景吓到了。即使是馬哈特和愛西斯在看到這個場面的時候,雖然不至于像那些侍從一樣滿臉慘白,但是臉色也都好看不到哪裏去。
疲倦的王子伸手抱回了自己的小寵物,可是那個被吓到的小貓卻是拼命掙紮着,一爪子抓破了王子的臉。
那是被仆人精心照料呵護着的王子第一次受傷,第一次看見他自己的血。
就算是很受自己寵愛,但也不過是一個寵物而已……鬧脾氣也可以,偶爾撓撓他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傷到了自己,那就是不可饒恕的。
那個時候,王子毫不猶豫地拔出短劍,砍死了那只曾經備受他寵愛的小黑貓。
“王長大後,即使沒有大祭司的引導,也可以自行釋出力量,所以大祭司已經很少參加這個儀式了……不過,賽特,說老實話,在第一次參加這個儀式看到那種仿佛能在瞬間毀滅一切的強大力量的時候,你會害怕麽?”
面對愛西斯的問題,賽特回答得毫不猶豫。
“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畏懼。那是不屬于人類的力量,身為人類自然會感到敬畏和恐懼。”
美麗的女神官笑了起來。
“的确是你會給出的答案啊……可是那個時候,第一次看到那個情形的所有人都是在用一種看到怪物的恐懼目光看着那時還是王子的法老王,很長一段時間,連王子稍微靠近一點都會把他們吓得發着抖連連後退,根本不敢接近王子一步。”
賽特不屑地哼出一聲。
“只要愛西斯和馬哈特沒有那樣做就行了,王不會在乎那些卑微的家夥的。”
“我和馬哈特是王最忠誠的仆人,自然是不會對王如此失禮的。”愛西斯笑着說,她向前方看去,“嗯~~真是讓人期待,王弟殿下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愛西斯,你的惡趣味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不要這麽說嘛,賽特,這種事遲早王弟都會知道。而且他不是曾經那樣跟你說過,‘如果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關系,還不如早點毀掉’。所以,我不過是在幫他做想做的事情,不是麽?”
“……你覺得會有怎樣的結局?”
“不知道。”
愛西斯幹脆利落而又輕快地做出了等于沒有回答的答案。
“賽特,你不喜歡我這樣對不對?”
賽特沒有回答。
然而,一旁雖然一直沒有開口,但是卻将他們的對話完全聽在耳中的馬哈特這時卻突然開了口。
“賽特,愛西斯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
他說,顯得憂心忡忡。
“時間不多了,馬上就要到極限了,我們已經無法可想。”
“大祭司閣下說過,他不會将自己的力量用在這件事上面。就算導致了最為險惡的情況,他也不會出手。”
“所以就算是一個試探……如果是和王同樣擁有神的血脈,又能夠看到【王魂】的王弟殿下的話,說不定能成為那件事的關鍵。”